“啪”身后的大门应声合上,眼前一片黑暗,言许却是毫无迟疑坚定向前走着,四周寂静,只听得见沙沙的脚步声,过了没多久,一点荧光在空中上下飘舞,接着更多的光芒闪现。
一个面色憔悴的老道趺坐在蒲团上,身着一袭灰色的长袍,款式老旧,一眼看去毫无惹眼之处。但是言许却是深吸一口气,庄重地行了一礼。因为他不是普通人,而是身居高位,掌握着整个夏朝的术士的信仰。
国师仿佛不堪疲倦,过了半晌,两只眼睛惺忪睁开,头也不回微微发怔看着那根散发着荧光偌大的柱子。
言许神色凝重地向前踏了一步:“我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情。”
“我知道。”国师嘶哑着声音道,神情萎靡。“我从未见过你,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言许一愣,不自然转过脸看向了别处,侧着身子道:“他是我徒儿。”
国师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目光露出一丝理解和同情,缓缓说道:“其实我们两个人很像,天赋异禀有着无数术士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能力,本该有着更加的修为,却偏偏都在做同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我们两个又有着不同,年轻人。”他终于转过脸看了一眼言许,“因为,你已经处在了危险之中了。能够放手就放手,对你,对他而言都会是好事。”说完以后,又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沉寂中。
言许俊逸的脸庞透露着一抹惨白色,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成一拳,因为太过用力,手指节发出“咯”的声音,目光闪烁看着那个散发着光芒的柱子,良久,衣袖一挥,转身离去,卓绝出尘的背影随即被黑暗吞没。
四周一片寒冷,触目而望皆是白茫茫的大雪,天地仿佛已经消失,只留下荒芜白。萧宁身穿一件薄薄的长袍,赤着一双足踝安静地踩在白雪上,越过漫漫的寂静,一抹蓝色突然出现在遥远的前方。萧宁感觉如此的亲切,大喊一声,喜悦地奔了过去。随着他每一步的跑出,蓝色的身影亦是渐行渐远。他心惊胆战停下了脚步,手腕却是一凉。蓦然睁开眼睛,抬起右手看了看,上面缠着厚厚的白布。他苦笑一下,随即翻身坐起,一个靠在桌子上面而憩的小姑娘倏地醒来,看着下床的言许,露出一口白齿,憨厚地笑了笑:“你醒了?”
“这是哪里?姑娘又是谁?”
“我叫牧青,我家住在神医谷,这里是都城西南的一个小院子,三天前一个看起来很高贵的人把你送过来的。”
高贵?萧宁点了点头,想必说的是詹台青了。
牧青眨了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眉眼间露出狡黠和灵动:“为什么你的灵魂会缺一块?”
“我吗?”萧宁讶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隔着温润的皮肤手掌中传来一阵阵强而有力的跳动。
“对,你的情况很特殊,有一些人因为某种原因灵魂出现缺陷,要么身体出现残疾要么看起来会有一点呆滞愚蠢。可你不一样,”牧青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宁,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身体不但强壮,而且看起来很聪明。”
看起来很聪明?萧宁再一次发愣,自己看起来很聪明?牧青忽然坐下手撑下巴面红耳赤痴笑看着萧宁那张如同天人的容颜,风华绝代来形容亦不为过。
萧宁明白地长吁了一口气。
大殿角落内一只三足缎金的小香炉喷吐着袅袅的轻烟,澄澈的阳光透过华丽的窗棂照在如水的金砖上,怀瑾手里拿着一柄金栉轻轻地梳着夏帝萧湛的头发,乌黑的长发夹杂着触目惊心的白色。夏帝萧湛静静地闭上眼睛。怀瑾谨慎地端视着铜镜中夏帝萧湛冷漠的脸庞,小声说道:“这一次朝廷大军打败了匈奴二十万的大军,詹台将军这次功不可没。”
“陶文进呢?”
“奴才听说他一直跪在陶知行陶将军的灵柩前,拒绝陛下的封赏,想要解甲归田。”
眼角不露痕迹看了一眼,继续低声说道:“不过依奴才来看最大功劳的应该是九殿下。”
萧湛忽然睁开那一双冷峻的双眼,目光犀利如箭,神情睥睨天下。声音虽轻却挟夹着万钧的威严:“怀瑾,匈奴左贤王后来忽然提出两国互市,是谁给他提出的主意?”
怀瑾一抖,脸色变得一白,慌忙跪倒:“听说是九殿下给左贤王出的主意。”
萧湛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宁儿,你为什么总是如此与众不同,朕渐渐有点看不透你了。怀瑾,拟旨吧,众位皇子已经长大了,该回到帝都为国效力了。对了,宁儿最近怎么样?”
“奴才派人问过小医仙,小医仙却说九殿下灵魂缺失一片,日后容易受到术法的影响,或者情绪激动都会产生不可预料的情况。”
萧湛登时变得冷酷起来,狠狠说道:“告诉神医谷的人想出一切的办法,把宁儿缺失的灵魂补回来,如果办不到就杀光他们,一个不留。未来的储君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把柄留在别人的手里。”
“是。”
萧宁跟在景公公的身后,穿过层层叠叠的走廊来到一处柳树下。浓郁的绿荫之下萧宁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瘦弱的小男孩,郎朗如月的五官和泠然潇洒的身姿令人心折。
景公公早已经不复当初的精明强悍,挺直的腰背已经佝偻起来,抬起一张皱纹满布的老脸,浑浊的眼睛蓄着眼泪看着萧宁。
萧宁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老年人,不禁心神一荡,时间是过得如此之快。昔日之人都已经变了一个样,而自己却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儿童充满了迷茫和不安。萧宁看着那一扇红色紧闭的大门,一瞬间恍惚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草原时自己做的梦。可惜,他知道就算他把门推开,也不会有人温柔地喊他了。萧宁蹙起了眉,低头哀痛起来,又想起许久没有给自己回信的言许,脑海中又浮现那个荒芜寒冷的冰原,言许背对着自己与自己渐行渐远,终不可见。心里抽搐不已,痛楚一波比一波还高席卷而来,眨眼间就将他吞噬进去,冷汗淋漓,终于不堪痛苦在一声的惊呼中晕倒在地。
萧宁沮丧地看着眼前这片雪海,自己依旧赤着双足站在痛苦的最中心。然而,这一次比上一次让他更加的急惶和哀恸,那一抹蓝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令人惊心呼啸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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