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城市光影·银幕初遇

香瓜卖得比预期还要顺利。不到下午三点,最后一个瓜就被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教授买走了。老人临走时还特意夸了瓜的香甜,说比超市里那些打了蜡的强百倍。

"收摊!"南宫楚清点着手里皱巴巴的钞票,嘴角难得地上扬,"比上次多卖了八十块。"

张星辰一把抢过钱,手指沾着唾沫飞快数起来:"刨去运费和摊位费,净赚四百六!"他兴奋地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小轲,你学费有着落了!"

南宫轲正蹲在地上收拾麻袋,闻言抬起头,阳光透过市场顶棚的塑料板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四百六十块,相当于家里半年的油盐钱,却只是大学学费的零头。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但看到哥哥难得舒展的眉头,他又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时间还早,"沈皓轩拍了拍鼓胀的肚子,"咱们是去买点小吃,还是怎么着?"

张星辰刚要提议去吃馄饨,沈皓轩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上次路过一家电影院,咱们都没见过电影院啥样呢!"他转向南宫轲,黝黑的脸上写满期待,"刚好小轲也在,咱们就奢侈一回,回村咱也是看过电影的人了,算是见过世面!"

"电影院?"南宫轲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他只在课本上见过这个词,村里最富裕的王家儿子去省城读书时提过,说那是个黑屋子里放会动的画。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南宫楚身上。作为实际上的"老大",这种决定向来由他拍板。南宫楚摩挲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目光在三个弟弟期待的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南宫轲身上。

"去吧。"他简短地说,随即补充道,"但只买最便宜的票。"

电影院比想象中还要气派。一楼大门口是水冲石墙面,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三个双扇对开的大门漆成深红色,上面钉着锃亮的铜钉,进出的人衣着光鲜,与四个穿着洗白T恤、解放鞋的乡村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咱...真要进去?"张星辰突然怂了,推眼镜的手微微发抖,"听说里面东西贵得很..."

南宫楚抿着嘴没说话,但南宫轲注意到哥哥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裤缝——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只有沈皓轩毫无心理负担,大步流星走向售票窗口:"四张票!最便宜的!"

售票员是个涂着艳红指甲油的年轻姑娘,她抬眼扫了下四人,撇撇嘴:"学生证有吗?学生票二十。"

四人面面相觑。最终南宫轲掏出初中学生证,张星辰摸出已经过期的高中借书证,勉强蒙混过关。沈皓轩和南宫楚则老老实实买了全价票——三十块一张。

"八十块啊..."张星辰心疼得直抽气,"够买四十斤大米了..."

但所有的犹豫都在踏入影院大厅的瞬间烟消云散。左右各三个大玻璃橱窗里,花花绿绿的电影海报在特设的日光灯下熠熠生辉。南宫轲趴在一个橱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无间道》的海报——刘德华和梁朝伟背对背站立,一个穿警服,一个穿西装,眼神同样深邃难测。

"看这个简介,"南宫轲小声念道,"警匪卧底,身份错位...好像很有意思。"

大门顶上的平台上展示着更大画幅的手绘海报。南宫楚仰头望着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专业美工师笔下的刘德华眉目如电,仿佛能穿透人心。

"就...就看这个吧?"沈皓轩难得结巴起来,被这华丽的阵势震住了。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递给他们四张薄薄的票根,指向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两扇厚重的隔音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南宫轲的心跳加速了,他下意识抓住南宫楚的衣角,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去集市那样。

黑暗。这是南宫轲对电影院的第一印象。浓稠得几乎实质化的黑暗,只有脚下几盏微弱的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他们像四只迷路的羊羔,被领座员手中的小手电引导着,跌跌撞撞找到自己的座位。

"这椅子...会弹起来?"沈皓轩刚坐下就惊讶地小声叫道,随即被张星辰掐了一把。

突然,一束强光从后方投射到前方巨大的银幕上。南宫轲倒吸一口凉气——那银幕比村里放露天电影的白布大了十倍不止!随着音乐响起,银幕上开始出现画面,四个乡村少年同时屏住了呼吸。

《无间道》的剧情像一场风暴席卷了他们单纯的认知世界。当刘建明在警局天台与陈永仁对峙时,南宫楚的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沈皓轩看到枪战场面时差点从弹力座椅上跳起来;张星辰则不断凑到南宫轲耳边指出剧情漏洞:"警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收买?太假了..."

只有南宫轲完全沉浸在电影艺术中。他被光影交错的美感震撼,为角色的命运揪心,当陈永仁死在电梯里时,他眼眶发热,差点掉下泪来。而最让他心神震颤的是刘建明那句"我想做个好人"——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向南宫楚,发现哥哥也正看着他,银幕的冷光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明明灭灭。

电影散场时,四人都有些恍惚。夕阳已经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沉默地走在回渡口的路上,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从影院小卖部买的空可乐瓶——太贵了,舍不得扔,要带回家当水壶用。

"那个刘建明真不是东西!"沈皓轩突然打破沉默,愤愤地踢飞一颗石子,"当了□□卧底还想洗白?呸!"

张星辰推了推眼镜:"但他最后确实想改邪归正啊。陈永仁不给他机会,是不是太绝情了?"

"好人坏人要分明。"南宫楚罕见地加入讨论,声音低沉而坚定,"穿警服的不一定是警察,就像...就像长得像好人的不一定是好人。"

南宫轲听出哥哥话里有话,忍不住反驳:"可是人都有苦衷啊。陈永仁当卧底那么多年,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多痛苦..."

"那也不能黑白不分。"南宫楚语气强硬起来。

"我觉得最惨的是那个女心理医生,"张星辰试图打圆场,"爱上两个男人,结果都是假的..."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直到上了渡船,这场争论仍在继续。老李头听得直摇头:"几个毛孩子,看个电影还看出人生大道理来了?"

船行至江心时,争论终于平息。夕阳将江水染成金红色,远处县城的轮廓渐渐模糊。南宫轲靠在船舷边,回想着电影中的画面——陈永仁在黑暗中独自饮酒,刘建明对着镜子练习正直的表情...他们都戴着面具生活,就像...

"想什么呢?"南宫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南宫轲摇摇头,没有告诉哥哥自己刚才的联想。他偷偷打量着南宫楚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想起电影里那句"往往都是事情改变人,人改变不了事情"。但此刻,他多希望自己能改变些什么——比如,让时间停在这一刻,让渡船永远不到岸,让他和楚哥永远这样并肩而立,不必面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充满未知的明天。

"楚哥,"他突然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我,你会怎么办?"

南宫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对待一个胡思乱想的小孩子:"说什么傻话。"

这个回答让南宫轲既安心又失落。他低头看着江水中破碎的夕阳倒影,心想:楚哥,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你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会像陈永仁看刘建明那样充满怀疑和失望吗?

渡船靠岸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四个年轻人默默踏上归途,谁也没有再提电影的事。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就像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门,即使退回来,也永远记得门那边的风景。

而南宫轲怀里那个空可乐瓶,将成为他人生第一个"城市纪念品",也是这段奇妙经历的物证。很多年后,当他在大学宿舍里用这个瓶子插野花时,仍会想起那个光影交错的下午,和银幕光芒下南宫楚看向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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