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希罗德带给奥蒂莉亚的是个坏消息——那位夫人拒绝金钱的收买。
“她依旧说,如果要和她对话,请宰相直接写信给她,”
帮奥蒂莉亚看信的是玛丽。这就是孩子多的好处,当一个出现问题时,奥蒂莉亚也不能免俗地更倾向于从另一个身上得到些许安慰。虽然另一个也不怎么靠谱就是了。至于比尔,奥蒂莉亚又把他寻机塞回了宫里。现在她可不怕小儿子被威廉毒害了,毕竟和大儿子的头脑发昏比起来,威廉的啰嗦絮叨,以及那么一点点花心,简直就称得上微不足道。
“她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奥蒂莉亚一面冷哼着,一面手中不停地看着种种公文。区区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不值得她为之分神。
“我看那女人不会轻易放弃的。”玛丽嘟嘟囔囔地把信放到一旁,“她被眼下的情形拘束住了,非得要赫伯特娶她不可。我看她接下来还要闹呢。”
“哦?那你说说看。”
奥蒂莉亚素来认为,自己这个女儿,聪明是尽有的,就是懒,懒得出奇,一点脑子也不爱动。别说脑子了,她忧愁地想到,玛丽就连自己的房间都懒得收拾。若是日后嫁给个不怎么富裕的小贵族,她那些嫁妆,恐怕很大一部分都要拿来雇佣仆人,才能维持家中的清洁了。不过算了,随她开心吧,反正她自己有爵位,有财产,这点小钱还是出得起的。
“现在报纸上他们两个的事都传遍了,如果赫伯特不去娶她,那她就要大大丢脸了。就算她如今不爱赫伯特了,婚却是一定要结的。”
玛丽难得地开动了脑筋。不过也只有八卦趣闻和有损家族声誉的事情值得她动动脑子,何况这次的事是两桩事情的结合体,还要掺和上她顶顶不喜欢的赫伯特。所以她觉得还是应该为此转动一下大脑的。
“我打听过一点消息,也看了许多小报。别说是那女人本人,她背后的许多人也想促成这桩婚事呢。而且我觉得让布莱希罗德去找她前夫谈判不怎么明智。我猜她前夫第一个想让赫伯特和她结婚。”
玛丽尽管懒惰,但还是继承了某些俾斯麦家的聪慧。偶尔认真思考,成绩也算斐然。奥蒂莉亚倒有些没想到这点。她把这归罪于自己上了年纪,不大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哦?为什么?”
“那么高的赡养费啊,”玛丽夸张地咋舌,“他要是不掺水,老老实实给个三年五载的,加起来都快抵得上那女人的嫁妆了。他又不是多么爱恋自己的前妻。如果能把她推出去结婚,这笔钱可不就体面地省下了吗?要是我,我才不会答应复婚呢,还得想尽办法让她和赫伯特赶快结婚,好摆脱供养她的责任。”
奥蒂莉亚略感欣慰:自己的女儿,到底头脑比较灵醒。同时她也感慨起来:“所以看看,这就是现成的教训。嫁得再好不如自己手里有钱,看看你母亲是怎么做的,你还没成年的时候,自己名下的钱就比普通小贵族家的还多了。”
论起来,奥蒂莉亚的三个孩子里,当属玛丽的手头最是富裕。她的生父过世前赏赐给她过不少珠宝,还有闪亮亮的贵族头衔。那些珠宝奥蒂莉亚除却一部分给她留作纪念,许多都交给布莱希罗德折算成现钱,投资打理去了。这许多年下来,本息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奥蒂莉亚把它都归作玛丽未来的嫁妆,当她成年后,就让她自己去和布莱希罗德打交道,打理财产。玛丽虽说学习上懒散至极,理财上却还肯用心,自己的小资产打理得有声有色。可要比尚未成年的比尔,和虽然成年,经济上全要仰仗奥蒂莉亚的赫伯特有钱的多。
想到这里,奥蒂莉亚不由得叫过女儿,在她的脑袋瓜上狠狠抚摸了几下,感叹她的幸运。她忧伤地想到,以威廉之吝啬,比尔大概是没可能拿到玛丽这么丰厚的私房钱了。搞不好将来结婚生子,还要靠自己出钱出力。
玛丽倒不知道母亲都感叹到了弟弟身上,她一贯喜欢在赫伯特面前炫耀自己财产的丰厚,现在听母亲说起,心里是十分得意的:“都是妈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值得投资的好苗子。”
“不,你不是……”奥蒂莉亚默默放下了手,收回了慈爱的目光,眼神逐渐复杂:这不省心的孩子,脸皮奇厚这一点真不知道像谁。
“那我们还是说那个女人好了,”被母亲否定的玛丽蔫蔫趴到了桌上,继续嘀嘀咕咕起来,“我看报纸上关于这件事的评论,里面出现了好多粗俗不堪的文章,煽动性倒是很强。,都在催促赫伯特赶紧娶了那女人。听说这些文章正出自那女人的姐妹之手。”
“施莱尼茨肯定脱不了干系。”这么多年来,奥蒂莉亚和施莱尼茨的关系就没有一刻缓和过。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施莱尼茨明天一命呜呼,奥蒂莉亚能指挥全外交部的人一起开舞会跳个舞来庆祝庆祝。当初皇储妃最爱的儿子夭折时,她就这么干过一次。
“我觉得她的所有亲戚都有份儿,”玛丽把半张脸埋在了手臂里,懒懒地说下去,“赫伯特可是她背后家族最痛恨的人之一。要是能把婚事促成了,他们能得到许多好处呢。”
“嗯?”
“首先,婚事一旦成了,他们不用供养这个姐妹,可不就省了一大笔开销?再则,他们如果真结了婚,俾斯麦家就算他们的亲戚啦,就有借口和我们相互往来了。要是他们上门来,求我们为他们的孩子找个差事什么的,我们就算拒绝也会惹来许多闲言碎语。最后嘛,我猜他们就是要借机把你气死,万一真气出个好歹,赫伯特来接班。他那个傻瓜可不就任由旁人摆布了?”
“对你哥哥别这么无礼,”奥蒂莉亚不痛不痒地训斥了玛丽一句,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他们未免太小看了自己,“欧洲诸国联合起来,都没有压制住我,难道他们指望我会被一个柔弱的女人打倒?何况她还不是个有权有势,难以应付的女人。看来有必要对赫伯特来个釜底抽薪了。”
玛丽顿时兴奋起来,目光炯炯地看向母亲:“怎么个釜底抽薪法儿?”
奥蒂莉亚默默撇了撇嘴:“这孩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幸灾乐祸似的?”
玛丽立即摆出了一副沉痛的表情:“不,妈妈,我衷心为赫伯特感到难过。”
“有这份演技,倒真是迈出了踏入政坛的第一步。”奥蒂莉亚咕哝着,又拿起一份公文看起来。
“所以,妈妈,真的不培养我做继承人吗?”玛丽笑嘻嘻地揪住奥蒂莉亚的袖子,眼神期待得像只摇头摆尾的小狗。不过奥蒂莉亚很知道如何打消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她顺手捡起一份文件塞到她手中:
“这是关于我国如今外交形势的报告,给你半个小时看完它,然后用十分钟和我概述一下其中的内容。”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努力了不到五分钟后默默放弃了,把它又双手还给了母亲,态度十分诚恳:“妈妈,我觉得我就这么混吃等死,其实挺好的。”
“你都不努力一下吗?真是没有追求!”举凡父母,内心总是矛盾的。看到玛丽如此不求上进,奥蒂莉亚又忍不住恨铁不成钢,“这玩意儿和那些八卦也没什么两样,你但凡能把胡说八道,到处打探小道消息的力气用在这上面,搞不好我真的要你做继承人了。”
“不了不了,我看赫伯特挺好。”玛丽麻利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提着裙子溜之大吉。奥蒂莉亚被她气得直跺脚,公文也看不下去,索性扭头抽出张信纸,给威廉写起了信,准备给赫伯特来个釜底抽薪。
腓特烈·卡尔王子是真的不喜欢社交,也不怎么欢迎家里来客人。但现在来的客人有两重身份:第一,他是玛尔维妮的外甥;第二,他是奥蒂莉亚的儿子。所以他只好再三忍耐,最后忍耐不住,干脆躲到一旁喝酒,结果又被玛尔维妮横了一眼:
“喝喝喝,就知道喝酒,迟早有一天你要淹死在酒桶里。”
“这时节,都没有仗可打,不喝酒又有什么事可做呢?”腓特烈·卡尔又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就差不顾形象地打个酒嗝了。赫伯特一时间坐立不安,其实他还是比较难以接受,经历过三次王朝战争的英雄,现在怎么跟个酒鬼似的?
玛尔维妮狠狠剜了腓特烈·卡尔一眼,又拉住外甥的手:“别管他,他这两年一直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你就当他是个啤酒桶好了。我们来说你的事,想必你是为了自己的婚事而来的。”
“要我说,婚……婚姻自由,宰相就是瞎干涉子女。”腓特烈·卡尔仗着酒劲,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周边温度下降了不少,顿时一个激灵。果然,接踵而至的便是玛尔维妮笑眯眯的声音:
“婚姻自由吗?请问某人现在离婚了吗?”
“你……你们先聊,我还有事。”至今饱受包办婚姻之苦,且不能离婚的腓特烈·卡尔落荒而逃。他第一百零八次发誓要戒酒,喝酒实在误事啊,看来今天又得因为一时嘴快被玛尔维妮收拾了。
玛尔维妮转过脸,又温情脉脉地握住了赫伯特的手:“好孩子,想必你是十分苦闷才来找我这个深居简出的人说话的。你的事我大致知道一些,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面对和蔼可亲的姨母,赫伯特几乎当场坠下泪来:“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才好。”
赫伯特泪流满面:请对我仁慈一点呜呜呜~~
玛丽略略略:才不要,尽情收拾他吧。
赫伯特后来就开始愤世嫉俗,行为粗鲁,甚至于最后影响了宰相的地位。
比如五年后,瓦德西写日记说,巴伐利亚大使有一次招待自家摄政王,举行了晚宴,安排座次的时候把赫伯特安排在了首席,在一众陆军元帅之上。陆军气得要死,赫伯特但凡脑子正常,都会拒绝这个座次,结果这瓜娃子还接受了。瓦德西表示这实在太没理智了~~
妞妞你都是怎么养娃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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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爱情折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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