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威廉并没有昏过去很长时间,他在经过简单的救治后很快清醒过来,甚至还聆听了奥蒂莉亚有关维多利亚公主婚事的请求。但奥蒂莉亚并没有显示出任何乐观。她在离开宫廷时眉毛还是紧蹙的:御医告诉她,威廉的晕倒全是由于年迈虚弱的关系。
而因年老导致的虚弱是不能逆转的。如果没有了威廉,自己的权威将大大减损。奥蒂莉亚咬着嘴唇,心乱如麻。她可以保证皇储即便上位,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对自己动手。他固然和自己不睦,但也该知道,自己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然而换一个皇帝总不如威廉和自己默契多年,好用顺手。譬如说现在,威廉就当真听从了自己的请求,对巴登贝格说明,他同维多利亚公主的联姻是违背了霍亨索伦传统的,这段婚事必须被放弃。
如果换成皇储,自己也许同样能达到目的,但需要艰苦卓绝的谈判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反复劝说才可以。想到自己以后要过这样不自在的日子,奥蒂莉亚是当真有了点辞职的念头。
不过她觉得眼下还是要积极应对才是,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和皇储孙把关系搞得再好一点。她决定稍后就把赫伯特从英国叫回来,放进外交部里,准备日后和皇储孙多多相处。
威廉拒绝维多利亚婚事的消息传到维姬耳朵里,自然招致了她的强烈不满。要不是顾及着身份,她甚至想不顾一切,如同泼妇一般,亲手去抓破奥蒂莉亚的脸皮。要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可被这打击得不轻,她甚至怀疑女儿因此有了轻生的思想。
“莫蕾塔不相信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她是那样深刻地被桑德罗所吸引,她决不会妨害到他的利益。他得考虑考虑他的国家,而俾斯麦还在坚持把这个问题上升到高度的政治化上。”
维姬给自己的母亲写着信,请求她帮着自己安慰维多利亚。但她并不知道,收到威廉声明的巴登贝格并不是十分落寞,实在还有些解脱般的轻松。他甚至给朋友写信详说这件事:
“作为一个个体,我能得到的婚姻没准比我如今的地位还要好点。我曾经也有机会和我童年时的朋友——英国的比阿特丽斯公主——订婚。如果保加利亚不是那么偏僻,公主不是那么热爱自己的家,以及女王实在不愿和女儿分居的意愿。本该是我来和她结亲的。拿骚的希尔达公主也是这种情况,她的父亲几乎不容许女儿嫁入保加利亚。还有我的亲戚 ,黑森的特蕾莎公主,这些女人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她,然而在经济上她是有些困难的。”
“你肯定从报纸上读到过了,说我和普鲁士的维多利亚公主求婚过。但我想说我从没这么做过,我也从不是她的求婚者。这个建议是我在达姆施塔特和普鲁士皇储妃一见如故后,她主动提出的。但由于威廉皇帝拒绝同意这门亲事,一切都已告吹。我相信如果不是奥古斯塔皇后的强烈影响,皇帝不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奥古斯塔皇后对巴登贝格家族怀有强烈的偏见,认为它不能匹配霍亨索伦。既然如此,请不要为我感到惋惜,我可能还会拥有一段更好的婚姻。”
奥蒂莉亚倒不知道巴登贝格心里竟有这么多的想法。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着实没有心绪去关心保加利亚的情况。一个越来越严峻的事实在提醒她:随着威廉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可能他真的时日无多了。
看起来皇储的机会来了。他几十年来一直密切关注着父亲的情况,现在忽然看到了一丝光明的希望,就像是在一个黑暗世界中生活了太久的盲人,猛然间有了复明的可能,以至于激动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自处。所以某天,奥蒂莉亚便突然接到了皇储召见的命令。
皇储是在波兹坦召见奥蒂莉亚的。他的宅邸奥蒂莉亚已经有不少年头没有踏足了。甚至于皇储这个人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面对过。现在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等待自己走近,这一时让奥蒂莉亚生出恍如隔世的恍惚。
“宰相,您来了。”
当皇储握住她的手时,这种强烈的异样感觉才有些微散去。奥蒂莉亚由着皇储在自己手背上亲吻了一下,忽然莫名地开始想念起威廉。
“殿下如此急切地宣召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即使他们两人都知道皇储的召唤所为何事,该有的寒暄还是一点也不能少。否则奥蒂莉亚很怀疑他们会陷入尴尬的沉默。甚至她觉得非常有可能,此时此刻,皇储妃就在哪个能听到他们谈话的角落,偷偷聆听他们的对话,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也无怪奥蒂莉亚会有这种怀疑,毕竟奥古斯塔就曾搬着把椅子,守在她和威廉谈话的房间门外,以示她可以听到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单词。而皇储妃对她的恨,大约是远超于奥古斯塔的。奥蒂莉亚深刻怀疑,或许某天她还有那么一丁点和奥古斯塔握手言和的可能,和皇储妃却是半点机会也没有。
“陛下的健康让人忧虑,也让有些问题不容回避,”皇储说出下面这句话时,他需要按捺住自己雀跃跳动的心脏,好让自己的良心变成一块沉重的磐石,牢牢压在它上面,然后使得声音染上一层为人子为父亲担忧的伤感,“譬如说,假设皇位更迭,您是否还要继续留任?”
如果有可能,奥蒂莉亚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没有政治家喜欢动荡,即便动荡意味着机会,那也指的是国际局势的动荡,而不是国内的政局。要是人没有寿命的限制,奥蒂莉亚更希望威廉能长命百岁,甚至活到天荒地老。当然这是绝无任何可能的,所以她只能把最可能的回答呈送给皇储:
“如果殿下希望我留任,我当然会留下。”
“啊,我希望您这么做。”
即使相处不睦,即使奥蒂莉亚是个女人,皇储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倘若威廉真的发生不测,他作为继任的君主,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动荡。他宁愿一切在平稳中过渡,然后挨过一两年,等他站稳脚跟,他就可以尽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到那时,谁还关注奥蒂莉亚的去留。
“那么我有两个条件,殿下,”自己只有现在还有些讨价还价的能力。等到皇储平安坐上皇位,弄不好需要哀求,需要挽留的对象就要和现在对调了,“第一,不允许议会统治;第二,政策上不收任何外来的影响。”
“不用担心。”
皇储回答得很利索,还做了个相应的手势。奥蒂莉亚深知,她现在无论提什么条件皇储都会答应下来的。但是等到他真的坐上皇位,那一切都要打个折扣来。而到那时,自己能怎么办呢?似乎除了辞职以示抗议,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怀着深切的不确定性,奥蒂莉亚信步走出了皇储的房间。在她离开时,她深信自己听到了女人曳地的裙摆因为急速地走动而发出的沙沙声。她猜测那多半是探听他们谈话的皇储妃。但她无意去深究,她现在迫切地希望马上坐火车从波兹坦返回柏林,然后直接入宫见到威廉。只有看到他还活着,还有呼吸,她的心里才能感到稍许安稳。
不同于奥蒂莉亚的心怀忧虑,不安忐忑,维姬的心头萦绕着浓厚的欢喜,她则要努力控制表情,不使它们在双颊和嘴角浮现得过于明显。
弗里茨要当上皇帝了,而自己很快就要成为德意志的皇后,这是多么让人期待的一刻!自己多年的夙愿就要达成了。自己的父亲从小对自己的种种教育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在政坛上大显身手,正式成为弗里茨的顾问。奥蒂莉亚那个女人把持政治的时代即将过去了!
首先,她就可以做成一件事,一件让年轻人幸福快乐的事。
她本以为女儿和巴登贝格的婚姻是没有指望的。鉴于威廉十分严正的声明,重提计划看起来几乎没了可能。但倘若在维多利亚和巴登贝格与他人另结婚姻之前,威廉就一命呜呼,改由弗里茨即位呢?
这看起来简直大有可能。只要巴登贝格能够坚持住,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胜利终将是属于他们的。想到这里,维姬匆匆回到自己的书房,她要写信,给巴登贝格写信。维多利亚也要写,想必她有很多话要和巴登贝格说。
但巴登贝格似乎少了与维姬相似的耐心。尽管他手上戴着一条黄金手链,人人都以为那是他和维多利亚公主订婚的标志。但他本人对维多利亚嫁进保加利亚王室的可能性几乎不再抱有希望。
一个偏僻的封建君主国家,一块蛮荒半开化的土地,一顶摇摇欲坠的王冠,谁会愿意将公主嫁到这里来?何况德意志的皇储,维多利亚的父亲也对自己的家族不甚满意,他不过是因为和皇帝还有俾斯麦赌气,才肯同意女儿与自己交往。要知道他还说自己的弟弟海因里希没有皇室气派,看起来像个野兽。
他凝视着手腕上的黄金手链,想象这是一条黄金铸造的枷锁,将自己绑缚在了保加利亚的土地上。如果这条手链来自另一个人手中,会不会对自己的处境有所改善?
其实巴登贝格还挺渣的~~最好和一个芭蕾舞演员结婚了~~维姬你的内心是啥感想?
妞妞:我看她不会觉得脸疼的~~
威一:我还能坚持几年~~至少得熬到儿子差不多了再说~~
弗里茨泪流满面:爹你不能这么欺负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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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继位有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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