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珩一下子凑到人面前,视线细细扫着沈砚的面颊,一寸一寸,寒月清辉分明清风,沈砚却觉着酒劲上来了,烧的厉害。
谢允珩视线转了好几圈,站直身:“没想到阿砚酒量还可以。”
沈砚忍不住勾了勾唇:“何以见得?”
“阿砚你脸一点都没红,真的,一点都没红。”谢允珩一本正经道:“醉了的脸红脖子粗的,阿砚没有。”
谢允珩自顾自说着:“对了阿砚,你同我到前面去,皇兄同意了的,这边太偏了,万一等会儿又有这样的事开宴了我就不好跑过来找你了。”
沈砚颔首,跟着人到了主宴所在的花厅上,他仍旧是坐在一个角落。
主宴所在的花厅比沈砚刚刚所在地奢华太多,沈砚本想像个鹌鹑似的就坐在这里,不要明面上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事与愿违。
“晋王殿下到——”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那道玄色的身影进了花厅。
众人起身行礼,沈砚的一抹天青色在一众或玄或绯的锦袍里显得很是显眼。
待到众人坐定,一个小内侍跑到沈砚跟前,低声道:“沈殿下,晋王殿下说刚刚让您受惊了,今日诸事缠身,改日定登门道歉。”
沈砚道:“无妨,多谢晋王殿下关怀。”言罢,从袖子里拿了个小锦囊塞到小内侍怀里,内侍接过,谢了恩欢天喜地的退下去了。
“哟!这不是三弟吗怎么还把人带到这里来了。”
闻声抬头,沈砚看见了一道同谢允珩穿着一样玄色礼服,花纹稍作区分的身影,不过他穿的实在不成样子,像是故意做的格外宽大,松松垮垮的,面色白净,笑意盈盈不见眼。
“二皇兄。”
“见过端王殿下。”大周现下长成的皇子就三位,来人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正是名声在外,令人闻之色变的浪荡纨绔子——端王谢允瑾。
墨玉扇托上了沈砚下巴,微微使力,迫使人扬起脸来。
端王眯起眼,笑的妖冶多情,道:“怪不得三弟这么着急,果然是个尤物。”
谢允珩道:“二哥你干什么!”
端王倒是无所谓的收起了扇子,道:“怎么皇兄都不叫了?我可是帮你掌掌眼,免得你呀被人勾了魂去还不知道。”
扇子虽然收了,但沈砚浑身仍然紧绷着,眉微皱了下,怎料就连这微小的动作都被人捕捉到了。
“沈殿下别怕,我不吃人。”言罢,鲜红的舌尖滑出,在唇缝舔了下。
沈砚胃里一阵恶寒,端王,实在是太像景祐帝了,一样打量物件的眼神,一样舔嘴唇的神情,甚至是一样的都喜欢抬起人脸来。
端王不笑的时候眼睛也微微眯起,道:“沈殿下,后会有期。”而后没等人回话,就施施然转身离去,沈砚望着人离开的方向,努力克制住恶心感。
可那位端王殿下就像是后背也长了眼睛,蓦然回头,冲着沈砚粲然一笑。
“阿砚,对不起。”谢允珩垂着头,“我皇兄们实在……”
“无妨,殿下待我好就够了。”沈砚道。
随着太监的通传,景祐帝入席,宫宴开始,丝竹乱耳,歌舞升平。
沈砚只想着快些结束,面前的菜也没动,给他布菜的小宫女都快急哭了,觉察到之后,沈砚夹起了一个看起来不是很辣的放入口中。
确实不是很辣,但是胡椒呛鼻子,沈砚掩面咳了两声。
小宫女如临大敌,赶忙倒酒。
沈砚总觉得奇怪,也没动那杯酒。
“承恩公主到——”。
闻声,沈砚猛地抬头,往入口处看去,看见沈清妧一身白衣正款步朝花厅中央走去。
“阿姐。”沈砚忍不住低唤,可惜丝足管弦太盛,也不知阿姐听到了没。
这全然在他意料之外,沈砚不由得又惊又喜,可惜他的位子不是特别靠前,阿姐估计是看不到了。
沈清妧抱着琵琶行礼,高台上的景祐帝满脸笑意,可帝王身侧的皇后和座下伴驾的妃子脸色却是不太好了,她直直看着高台上的帝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眸子里也和往日不同,景祐帝所熟悉的哀怨凄凉竟是全然散去,立在花厅之中,真如芙蓉初绽。
皇后见此,手不知觉的攥紧,指甲掐进肉里,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景祐帝这一个月心思全放到这个什么狗屁承恩公主身上了,想到这里,高台上的皇后转头对景祐帝道:“承恩公主乃是天禄吉星,为我大周祈福有功,今夜又为陛下千秋献艺,当真是个妙人啊。”
景祐帝并不理会皇后阴阳的话语,只端起酒杯,往前一伸,御前伺候的太监立刻领会。
“赐承恩公主御酒——”
宫人端着那杯酒,从台子上疾步而下。
沈清妧接过,仰头饮下,而后放好琵琶,其音若冰泉裂石而迸,俄而渊默如练,倏尔又似银河倒泻,奔雷赴海。
四弦一声裂帛音,玉手轻拨余音绕。
一曲终了。
高台上帝王打量着人,沈清妧却是一点也不惧,直直迎着天子的目光。
沈砚心里猛然生出一丝担忧,今夜的阿姐不太对劲,但是他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沈清妧抱着琵琶退了下去,沈砚没忍住,偷偷起身离席,想要跟上人去看看,可惜沈清妧离开花厅之后周围里里外外三层人送着人上了软辇,根本找不到机会,沈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素白的身影离开。
溜出来不能太久,沈砚赶忙折身往回,一只手却从假山暗处伸出,把人拉进假山。
沈砚反应过来死命挣扎,嘴却被从后方捂上。
“殿下,是属下。”
沈砚止了动作,是小柏。
小柏松了手,单膝跪下:“属下冒犯,请殿下责罚。”
沈砚理着袖子,道:“无妨。但是你为何今日才混进宫里?”
“怎么?你背后的主子不需要我的一举一动了?还是,我已经成了废棋?又或者这次来是来取我的命好让你主子师出有名?”
沈清妧两次提醒他要小心南梁的人,思前想后他身边也就这一个,而他死了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南梁师出有名。
大周被拖住无心南下,南梁不想打也不能打。
可不代表南梁皇室朝堂上所有人都不想打。
小柏把头低得更深了些:“属下不敢。属下跟了殿下,自然就是殿下的人。”
沈砚知道以小柏的身手,真想杀了他,刚刚一瞬他就已经是死人了,懒懒道:“既然如此,就帮我办件事情,越快越好。”
“必要时可以也请你背后主子帮帮忙,就告诉他,查清这个尘栖云,说不定大周朝堂要大乱。”
小柏道:“属下遵命。”顿了一下,小柏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这是陛下给延宁公主殿下的,但是公主所在之处属下实在混不进去。”
沈砚伸手接过,眸色微冷,道:“慈恩寺混不进去,这大内宫城你倒是来去自如。”
“柏剑,你撒谎也要有个度啊。”听到原本的名字被提起,小柏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下。
沈砚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出了山洞。
回到席间,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端起酒杯,猛猛灌了几杯,沈砚还是胸中烦闷,往刚刚阿姐坐着的地方望过去,高台上景祐帝已经离开了,只剩皇后。
阿姐……似乎是要变了?沈砚脑子里一团乱麻,像是有东西在搅,应当是酒劲上来了。
“你去前面和三殿下讲,我喝多了,去外面吹吹风。”小宫女领命,快步往前面皇子们的位子赶去。
片刻,一个青衣小内侍扶起沈砚,“沈殿下,殿下让我陪着你。”
沈砚脑子昏的要命,偏生这会儿歌舞不歇,他只想快些出去透口气。
青衣小内侍扶着人,一步一步走出了花厅。
端王仰着头喝酒,身边侍卫凑上前来在他耳旁耳语两句,那张妖孽似的脸上挂着的笑似乎又真了几分。
“大哥,三弟,你们好好玩,我先行一步。”
晋王和沈砚颔首。
沈砚被人带着走了一会儿,冷风把人脑子吹清明了些,觉察出些不对来。
青衣小内侍还在低头扶着人,沈砚佯装踉跄几下,借势拔出了发间的簪子,冰冷的簪子刺向人喉间,沈砚清晰的感觉到扶着他的人身子猛地一抖。
沈砚冷声:“是谁?”
小太监赶忙跪下连连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啊,奴才只是想带殿下去醒酒,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沈砚一时失去支撑,脚下有些虚浮,但还是强撑道:“宫里死内侍是常事……”
小太监吓得又要哀嚎磕头,一道轻笑就在这时响起。
“哈哈,沈殿下当真是好狠的心呢。”端王眯着眼款步朝沈砚走去。
沈砚心道不好,一回头,身后早已站了两个侍卫,死死拦住去路。
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但是身上越来越烫,烧的脑子又要混沌不清了,沈砚只能咬住舌尖,痛意传来,连带着腥甜在口腔弥散。
“哎呀呀,沈殿下,别用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我。”端王瞧着沈砚因药效而泛红的面颊颈侧,甚至连带死死攥着簪子的指节都微微透着粉色,满意地笑了。
“我不过是替我弟弟来教教你该如何侍候人而已。”
墨玉扇骨冰凉,贴在沈砚面颊上,端王逼近,道:“这么一个美人在侧,我那三弟竟然没动,当真是不解风情。”
“又或者是我三弟太小,不懂个中滋味?不知这个年龄最是应该……”
沈砚抬手狠狠刺去,却是直接被端王伸手打落,银质的簪子落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端王眯起的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嘴角扬起,道:“还是个烈性子哈哈,不过这阿芙蓉的药效,会一点一点上来,我等沈殿下来求我。”
言罢,抬手让人控住沈砚。
舌尖的血腥气越来越重,喉咙里也逐渐翻涌上铁锈味,沈砚忍着翻涌的热意,余光瞥见了落在脚边的簪子。
顺着侍卫往下按的力道,沈砚猛地往下一探,抓住了地上的簪子,而后趁着周遭还没反应过来,拼死一挣,双臂解开的瞬间毫不迟疑抬手猛划自己的掌心。
而后是手腕,小臂,眼看着还要继续往上……
“按住他!”端王震惊地怒吼,“一群废物!”
痛意从右手开始一点点蔓延到整个身子,血液涌出,几乎麻痹的脑子终于短暂的清明,沈砚强撑道:“三殿下看我离席肯定会来寻,端王殿下真的要对自己弟弟的人动手?”
而后直接把簪子搭在了喉间,周身的侍卫见此,竟无一人敢上前。
“哈哈哈这会儿承认自己是我弟弟的人了。”端王笑着,一步一步逼近,“但是吧,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
“夺人所爱。”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一更!就这样到现在还在铺垫……
不过相信我,马上马上就发刀子了(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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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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