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清平六年

正月十八丙辰,驾幸骊山温汤。春寒浴暖,漏断梦惊。帝后谈夜,烛烬晏行。廿三辛酉,还宫。

二月二十戊子,吏部铨选毕。比入谢,帝悉召县令于两仪殿前,深诫曰:「县令者,善恶尤系于民。举措一失,百事皆废。民不蒙泽,则离心,离心则积怨,积怨则乱上。朕每念及此,无不惕然。」

三月初一戊戌,迁赵绰为京兆尹。

廿五壬戌,大报恩寺主事能仁隐没寺中什物。绰鞫成具狱,计赃直绢三十疋以上。以能仁为官寺主,依俗律加罪二等,判流二千五百里。僧尼忿且惧,纷传:「如今不管他人蚤,来日侬痒谁为搔?」

时高僧源正、照佛皆表称「沙门不与百姓同科,乞依僧律治之。」义慈病中叹曰:「法门清净,奈何!奈何!」然迫于众,进表曰:「凡僧早出尘表,弘扬大猷,生人宗仰,未免动行枷杖,亏辱尤甚。义慈性命危浅,恐不见天颜。谨拜表闻,不胜兢惶。」

四月初三庚午,降敕曰:「缁门清素严正,是以钟梵之声濯涤众氓。比乖张僧徒,内违戒律,外犯王法。官依俗法,在于申诫。但出家人固有旧格,不宜更科。且依太宗僧格,付中书门下复考。师须安养,强进汤药。」后能仁改徙异州寺。

初四辛未,遣使迎义慈入禁,安置于千秋殿之西阁。虽不禁出入,经二旬方一出,仍务翻译,或手持贯珠,闭目诵经。唯阿阇下、毗卢来时暂歇。老幼吃茶,间讲诗书,日西乃罢。

七月初十丙午,赞普致书,以陇右军侵扰,请遣庞敬然至河湟正二国疆域,另外结盟。敬然尝为赤岭道行军总管,故有此请。时敬然以光禄大夫致仕,长宁年间,其谏言弃外。帝识吐蕃深意,以老不许。命廷望复赞普书,安抚之。李罕儒上言:「前此吐蕃已怨望,必怀叛计,请预屯兵于鄯、兰、河等州以备之。」

八月,仲秋。置宴广达楼。于楼下陈鱼龙百戏,令近臣六宫纵观。

宴讫,亡金叵罗十只。宫正罗氏推明贼人,后令杖八十,配甲坊。时诸子皆侍立在旁,阿阇下不语,熊儿朗声云:「典者亦不得辞其责!」后笑,谓尚宫董氏曰:「吾儿六岁,尚知此理。」董氏即叩头。阿阇下曰:「儿读「大取」:断指以存腕。去坏指,不得已也,以小害避大害。若为一指断一腕,是以大害更妨大利也。」后闻之悦然,遂不咎余罪。

阿阇下温和,毗卢宽敏,熊儿慧黠,太后咸爱,令姨弟洛州长史刘琼诸孙入侍,朝夕戏狎。

九月初七壬寅,索珂罗遣使献宝,请都护号。刘畹引薛灵哥故事,言:「藩夷不可以假以大权,使诸藩为下。」帝以为然。索珂罗由是始怨。

廿五庚申,益州刺史孙牧献三熟蚕,茧腴白净,异优于春蚕。并奏表进:「上德音之绵长,率四方之福康。诞降物造,兆以年穰。」帝问曰:「今州遍产此物乎?」牧惶惶莫能答。帝肃然曰:「朕昔在民间,凡所游历,奇罕之象,不时耳闻。实非常物,无可充衣食而解天下之忧。比邀祥瑞虚名,又于朕及生民何幸焉?百官守道德,秉忠信,正身循道,方识朕心。不可巧营奇技,竞逐浮奢。若此成俗,深是扰害。」遂大断进献。

冬至前,敕罢景元时百宝、紫金库,余羡贡物还充于内库。

十二月十一甲戌,高风死,众推其女明会为高丽王。

廿一甲申,遣吕皓出使高丽,降书问哀。

太后颇好饮酒,屡谏不纳。阿阇下习书,悄袂泪。太后问,乃对:「阿祖爱酒,我爱阿祖,是故伤心。」自是太后终不复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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