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虞夭夭本欲径直去昭阳宫寻姬轻墨,却不想路上遇见一个小宫女,小宫女名叫小兰,是裕贵人从宫外带进来的。

“陛下,裕贵人生了重病,须见您一面才会好。”小兰红着脸道。

虞夭夭还未张口,小章子就一脸厌恶地挥手,说裕贵人身子若有恙应该找御医,难道那么多御医都治不了的病、皇帝去看一眼就好了?

难道这皇帝是龙肝凤髓还包治百病不成?

虞夭夭一巴掌扇在他后脑上。

“怎么对女孩说话的?”

小章子捂着头瞪着眼在虞夭夭身边低语:“六爷、陛下,不是您一直对小的说对这种身在宫中说生了重病却不请医生,非要皇帝看看才会好的妃子都是借楚楚动人、娉婷风情谋取利益之徒!”

虞夭夭心道姬轻墨自己是个不解风情的无趣男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教坏了小章子。便怒道:“你一个太监懂什么楚楚动人、娉婷风情?真是胡言乱语!你没听说裕贵人妹妹身子不舒服需要需要朕看看?”

“您又不是灵药。”正说着,小章子头上又挨了一下。

“对女孩子要温柔!何况她还生了病。”

虞夭夭便让那抬轿的太监加快脚步进裕贵人住的芳秀宫。

大吴有律令,只有皇后与妃子才能拥有单独的住处。

宁妃素不喜花,便选了润秋宫。

静妃素喜海棠,就选了棠裳殿。

新选入宫的秀女则都住在储秀宫,若是得了圣宠成了贵人、美人、才人就会搬入这秀芳宫。

秀芳宫中只有裕贵人。

按理说谁是妃谁是贵人应由姬轻墨决定,可他做王爷的时候身边始终没有女子,继位后赵太后才给他选了三位妃嫔,并依照家世分作妃与贵人。

一后,两妃。

一贵人。这裕贵人便是宫中嫔妃中的最低位者。

小兰在前引路。

虞夭夭走得略微慢了一些,便见小兰进了秀芳宫就生生挨了宫中小太监几个白眼,一番冷嘲热讽。

待到虞夭夭进了宫门,宫女太监见皇帝跟着小兰而入登时涨了十分的精神,对小兰的言语都恭敬了不少,前呼后拥,好不热闹。

小兰的头也扬得高了些。

虞夭夭注意到这秀芳宫中有不少花盆,盆中都种着矮株的迎春花。土壤很新,这些花应该才被翻入盆中。御花园中大都是名贵花种,迎春却是少有。

就连小章子也在虞夭夭身边碎碎念道宫中怎么会有迎春这种野花杂草,一两株也就罢了,处处都是,还真是毁了这深宫的庄严。

闻言,虞夭夭冷声道:“别人喜欢何物那是别人的事。去请太医!”

“陛下,这裕贵人想要见到的不是太医,您过去总是告诉奴婢……”

“去!”虞夭夭不知姬轻墨平日给小章子说了些什么,但听闻有人生病不知不怜惜还在一旁说风凉话终究不好。

甚是委屈,待虞夭夭走远,小章子喃喃自语:“病了?看我如何拆穿你!”这便一路小跑,直奔太医院。

虞夭夭也抬脚进了裕贵人的小院。

院中的迎春花比外面多出许多,香气充溢。

屋中未点熏香,屋里屋外都是迎春花的香味。

裕贵人躺在床上靠着软垫,面色分外憔悴,一个劲打喷嚏,鼻尖也微微有些泛红,眼中似乎快要留下泪来。

虞夭夭很是几分心疼。“可找御医?”

裕贵人似乎病得厉害,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打颤,眼神却依旧恭顺,柔声道:“贱妾不想见御医,只想见陛下,若见一眼陛下的天颜,想来身子就会舒畅不少。”

虞夭夭心里蓦然一软,心想这裕贵人不仅有一手绝佳的绣技,还这般温柔贴心,心中时刻都念着自己。语气便愈发温柔体贴,又见裕贵人依旧穿着前日来昭阳宫的衣衫,便多问了一句。

裕贵人面露窘色,眉间愁思深深:“陛下见笑。贱妾的兄长在京中只是一个六品小官,俸禄有限。故而……”

同样为女子,听见这种话虞夭夭更觉裕贵人楚楚可怜,便让裕贵人身边的小太监去内务府选几匹布给裕贵人,若有成衣也可以直接选几件。

裕贵人谢过虞夭夭,靠着软垫,咳嗽得比之前还要厉害,鼻尖也是越来越红,却依旧温柔恭顺,从枕边拿出三张纸交给虞夭夭,道:“陛下,贱妾听闻陛下素来喜爱诗词,贱妾也作了两首,还望陛下能指点一二。”

虞夭夭心道她来指点诗歌岂不露馅?便笑道:“皇后的诗歌写得极好,贵人若有时间,不如去皇后那处讨教。”

“可贱妾听闻皇后娘娘兵家出身,不会吟诗作对。”

虞夭夭正欲替自己正名,忽然心中一惊。她进宫也不过几日,怎么裕贵人会说这种话?便转口说起房中的迎春花来。

“陛下,小女子生性.爱花,尤其爱迎春的亮色。不少人都说迎春不过是杂花野草,世上人都爱梅之高洁,却忘了冬日结束迎春花总是开放得最早的,对世人言寒冬已过。故而贱妾最爱迎春。”

即便虞夭夭不解风情,闻听这番话也颇能感受裕贵人口中的春色之美。

见她心情不错,裕贵人便奉上了一条丝绢。丝绢朱红色为底,绣着一只白色蝴蝶绕着一簇迎春飞舞。

“陛下觉得贱妾绣得如何?”

虞夭夭看了许久。“好。”

“何处好?”

“嗯——就是好。”虞夭夭只觉古人说得不错,书到用时方恨少。

门外忽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气喘吁吁的小章子说御医来了,说话时小章子瞄了裕贵人一眼,见裕贵人面上有些慌乱心中顿时舒坦了几分。

一个气喘吁吁的长须男人提着医药箱进了宫,他便是太医,姓周。

周太医的诊断很快结束,见屋中处处迎春花,欲言又止。

小章子面有愠色,道:“周太医,裕贵人身子何处有恙,直说便是。”

虞夭夭也板着脸点头。

“回、回陛下,裕贵人得的是——桃花藓。只要不碰花朵,服些药也就无事。”

【乱入下:就是花粉过敏……】

裕贵人捂脸,神情慌乱。见虞夭夭一直看着自己更是不知所措,只能跪在地上,道:“陛下,贱妾知罪。”

“爱妃啊,为何有桃花藓还要在家中放置这么多迎春花?”

“陛下……贱妾听闻您喜欢花,故而……”

虞夭夭小心扶起裕贵人,心道女孩子果真是世上最可爱的。“爱妃何必如此,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有小太监来唤虞夭夭去太傅那处读书。

时间不够,虞夭夭也就没回昭阳宫,她不敢误了董深的课。虽说裕贵人有欺君之嫌,离开前虞夭夭依旧不忘让裕贵人身边的小太监去内务府拿些绫罗绸缎。

去书斋的路上,小章子低声细语:“陛下,奴婢说得不错吧,她就是刻意的!”

虞夭夭却有一事不解。

若说裕贵人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但这代价似乎太大了一些。不管口上如何狡辩,御医一来任何事都瞒不住,怎么都会在这后宫落一个不好的名声,名声不少事小,欺君事大。裕贵人看来也不愚笨,怎会做这种蠢事?

她独自想不透彻,便希望此刻总会在身畔帮忙的李兆福能从天而降。

说起李兆福,虞夭夭更觉得古怪。

李兆福是总管公公,皇帝的身边人,按理说本应时刻候在自己身边。

小章子:“不正是陛下你觉得李兆福成日话太多、事也太多便让他去帮张宰相和太后娘娘的?”

姬轻墨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虞夭夭又在心头骂了一声。

董深早已在听雨书斋等待许久,他先将虞夭夭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大肆称赞了一番。

“说来太傅今日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啊?陛下您在说什么?老臣耳拙。”

“董太傅真是该耳拙的时候耳拙,该清醒的时候清醒。”

“陛下如此看重老臣,老臣惶恐。”

虞夭夭无言以对,心道今夜定要同姬轻墨好好合计合计,如何让这董深好好说话。

行课,董深便又说起那一日一诗。

有备而来,虞夭夭便在宣纸上将姬轻墨昨夜写的那首诗歌默了一遍。

“碧波吞顾菟,云起夜光疏。登楼邀紫微,一酒一病乌。”董深捻须,颇为赞许。“比昨日之诗倒是好了不少。只是看似气势磅礴,却又凄凉孤寂。”

“太傅,明说,好在何处?”

“陛下自己写的诗让微臣评析?”

“即便是一把钢刀在万人眼中也有万众形态何况是人?”

董深便拿起试稿,一会儿格律一会儿意境,旁征博引,以古喻今,竟是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听得虞夭夭一个头两个大,只恨自己多嘴。

终于,董深道:“赏月,空中却是残月,云影遮了月光,漆黑而晦暗。一酒,邀仙同饮,身畔自无他人。一病乌,人影憔悴无力,病鸟才敢近身。看似处处磅礴,细读却有些许悲凉。”

虞夭夭听得一阵愣神,记起昨夜姬轻墨面上的愁绪。

竟有些心疼。

心想若是将来做了皇帝定要带姬轻墨出去看一看这大好世界。

有了姬轻墨作的诗歌,虞夭夭在董深这里的课程也好过了不少。董深摆出厚厚一摞书,摇头晃脑地说起了这为君之道。讲的内容却与昨日无什么区别。

虞夭夭记得昨夜姬轻墨说太傅董深的话,颇有所悟。

便道:“太傅大人。朕这把年纪来你处求学,难道就是为了每日听你讲这些大道理?与其听这些道理,朕不如去张文斐那处争辩学得多。”

董深一直眯缝着的眼睛顿时有了神采。“陛下,为君之道,不过一个‘仁’字。”

“何解?”

“仁政爱民,轻徭薄赋。”

“没了?”

董深抱起那厚厚的一摞书,颤颤巍巍走回将书分门别类在书架上搁置妥当。指着窗外那一株即将怒放的西府海棠道。

“君对民就像这人养花,施以足量的水,适当的肥,若歪枝斜逸便剪掉,若枝干上生了虫子,就要将虫除掉。水过多过少、肥过多过少,过度修枝不修枝,过度捉虫不捉虫,树都会长不好,花都会开不好。在老臣眼中,为君之道,不过如此。”

“昨日你怎么不说?”

“老臣过去想说,可陛下却不想听啊。陛下,老臣体弱,先行告退,陛下随意。”

虞夭夭走向窗口。

西府海棠花色殷红,一簇簇花压得枝头沉甸甸的,间杂细小的绿叶,花枝弯曲。阳光轻飘飘的落在花瓣上。西府海棠倒也无什么香味,却也有蜜蜂在花枝上盘旋不肯离开。

她摘了一朵海棠放在手中。

忽然想,若是姬轻墨会如何用海棠作一首诗。

有人轻轻戳了她一下。

虞夭夭扭头就看见了姬云燚瘦瘦的小脸。昨日后,在这宫中就再无皇子有胆量寻姬云燚的麻烦。在姬云燚眼中她这个小叔叔仿若天神下凡。

“小叔叔不开心?”

“小叔叔困宥于人生的波涛起伏,受尽了世间的折磨,这日子啊,过得起起落落落落落,故而不甚开心。”

姬云燚歪着脑袋想来许久。“可若落得落不下去了,就起了呀!”

虽说也是这般道理,虞夭夭却怕若是在下落过程中被人活活弄死。

手心忽然被塞进了一把小匕首。

是昨夜虞夭夭与姬轻墨比试时使用的那一把小匕首。

此物为何会在姬云燚手中?

姬云燚趴在她耳边,声音很小心,虞夭夭需要费很大气力才能听清:“张福说让我悄悄给你,不要告诉你是他拿来的。”

“你做得真好啊……”

虞夭夭抽出匕首却未见匕首中有所夹带,只是匕首被抽出的时候落出了不少蜡末。虞夭夭心中一跳,记起赵太后忽然召见李兆福之事,联系这柄匕首,懂了姬轻墨的意思。

虞夭夭一把抱住姬云燚。“小云燚,帮小叔叔一个忙可好?”

【为裕贵人正名——她可不傻~~她精着呢~~~】

【要不,猜猜,要出啥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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