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姬夜真送韶千樱回了姬礼央的轩竹宫后,方才再度踱步回太子东宫,侍婢们早已经挑亮了烛火,他便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宫室中,就着烛光细细端详着手里那枚九凤衔樱珮,许久,许久。
屋外守侍的雪渐抬眼,隔着门远远望了眼自家的主子,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家殿下也不过还是个少年,此刻看起来却苍凉寂寞的让他觉得忧心。
既然这般喜欢那个出雲国公主,不择手段的将她留在身边不就好了吗?毕竟这个世界到底还是强者说了算的,那出雲公主本就孤弱,是得了殿下怜恤才安然至今的。便是强娶了作为质子的她,出雲国也不敢说什么,怎的还这般大费周章的送人回去呢?
奈何无论他多么受殿下倚重,他也不过只是个一等密卫长,加之自家殿下一贯心机深沉难测,走一步甚至能看十步百步之远,其中的深意他就不懂了,自然也不能够置喙。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是懂得的。
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自家从小看到大的殿下萎靡困顿,摆出一副对着孤灯难眠独坐至天明的架势来,雪渐到底还是上前去叩了门,在姬夜真的颔首许可下进了门,站到他面前:“殿下,夜色已深,不妨早些歇息吧。”
见主子只是点点头,并未有半分动作的意图,雪渐又道:“早晚出雲八公主都会作为您的正妃嫁回来,重新回到大涴来陪您,您何必介怀于这短暂的分别呢?就当她只是回娘家小住了几年,不好吗?”
见主子不说话,雪渐又道:“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陪伴,殿下无需挂心,正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姬夜真有些讶然的看向自己这个多年来忠心耿耿随侍在身边的近卫长,“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那您这样闷坐了一晚上……?”
“这玉佩委实雕工精巧,”姬夜真又道,“我一边欣赏,一边烦忧近来朔方边境战犯频繁,眼下他们那边新帝初立,不太安分,怕是不日要蹦跶过来。”
合着根本不是为了感情上的事儿!
雪渐神色阴晴不定变化了一阵儿,才拱手行礼,“是属下逾矩了,属下告退。”
姬夜真却在背后叫住他:“雪渐,谢谢你。”
“殿下何须向属下言谢?”雪渐答道,便欲转身告退。
“雪渐,”姬夜真再度叫住他,他小心的将那枚九凤衔樱珮收好,修长的食指微弯,轻轻叩击了几下桌子,道:“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和歌舒去安排一下。”
“是。”
雪渐附耳过去,姬夜真低声嘱咐。
“定不负殿下所托。”
* * *
教韶千樱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离开出雲国的前一日,她再次见到了大涴太宰邹华。
邹华依旧是那种冷漠高傲的样子,他上下打量她一眼。
“吾可知,汝之归乃夜真所求。”
他一字一句很是轻慢,再开口时,便不再是那种简洁文雅的文言文式腔调了:
“吾承诺过吾挚友,若遇到夜真以真心相待的女子,便将此物交予她。”
他说着,递过来一枚八卦乾坤玉。
韶千樱愣住。
她没有接,而是婉言拒绝道:“夜真也许来日,会有更加合适的女子匹配。”
“汝不知,大涴姬姓皇族执着,若认定一人必定至死方休。夜真认定汝,便不会更改。”
邹华执意要她接过,“夜真……到底是他和女帝的孩子,这性子脾气就更加不会更改了。吾看得明白。”
韶千樱只得接下。
* * *
在那一夜,她第一次做了一个与未来与现实与过去似乎是都无关的梦。
梦里,同邹华极像的,但是通身气质却令人想起来太阳一般的男子对着她微微笑道:“你是谁呀?”
“……?”
有人能在梦中看见自己?
韶千樱道:“韶千樱。”
“我叫叶惊尘。”他低低笑,“你也这么称呼我便可以。”
韶千樱点点头,那双稀世的紫瞳对上叶惊尘的。
“原来如此。”叶惊尘忽然道:“想必你是有通天异能了,怪不得邹华会将我的信物予你。”
韶千樱惊诧。
“奇怪吗?”叶惊尘笑道,“不必如此吃惊,那般异能,我也有。梦中通晓古今未来,是不是?”
……!
韶千樱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你是如何到大涴来的?”
叶惊尘一挥手,梦中所在便变成了一间茶室,两人一同就座,他同她面对面对视,韶千樱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并非是自己一开始以为的深灰黑色,而似乎是隐隐约约的灰紫色。
“我来大涴为质子。”
叶惊尘了然的“哦”了一声,“倒真是一个机缘巧合。那么你认识大涴的哪一位皇子吗?”
韶千樱有问必答,“我住在礼央殿下那里做门客,可平素同夜真最好。”
“夜真?!”
闻言,叶惊尘惊诧的看着她,“可是五皇子姬夜真?”旋即他低声悄悄自语:“我记得我要邹华将信物给予的是……啊!原来如此!”
他看向她,目光一时复杂错综难辨其中情绪。
韶千樱点头。
她后知后觉发现,白日里见过的所有皇夫包括那位太宰邹华,其实都是像面前这位叶惊尘才对。
这么想着,她便这么同他说了,又小声道:“我似乎听说,女帝陛下第一位皇夫,便是叫叶惊尘。”
“半夏何苦执着呢?”叶惊尘微微叹气。“不错,是我。”
两人像是寻常一般,随意的聊天喝茶,这一晚上便过去了。
第二日,韶千樱自梦中醒来,浮桑已经欣喜的早早便起床在她身边等着了,“行李已经最后清点好了,我们用过早膳后就可以出发回出雲国了!”
韶千樱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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