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七九回 密会见玉溪难抉择 面廷阙秦王假病疾

不过几日,秦王便派内应找上玉溪,约她往城西祥瑞楼一见。那边玉溪还在等着杨子隆查探的消息,盘算着怎么給皇帝一个交代,见秦王找她,不免疑惑不安,他们才叙过旧,何至又见面,况且她如今贬黜浣衣局,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秦王为何还要联系她?

玉溪一时迷雾重重,却仍赴约相见。抵达祥瑞楼,才到门口,就见一青衣小厮,上前低声道:“玉姑娘,请随小的来。”

玉溪打量一番,见他从袖笼里拿出王府牙牌,便随其进门,来到后院,左弯右拐地穿过几道门,至一方幽静小院。小厮走到正房外,便止住步子,玉溪会意,轻轻推开门,就见秦王坐在炕上一脸沉郁的独酌,玉溪走上前,不免关心道:“义父,您怎么了?”

秦王不语,过了一会儿,才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报,递给玉溪,垂头丧气道:“太后终究是容不下我了。”

玉溪满心疑惑,接过来看,原是御史弹劾秦王不法的折子,什么蓄养甲士、私造兵器、僭越仪制之类的,每一条都暗指秦王心怀异志、意图谋反,这要是落实了罪名,不死也得脱层皮。玉溪合上奏报,忧心道:“义父可是先帝同母胞弟,太后何至如此赶尽杀绝?”

秦王又喝了一杯酒,悲愤道:“正因为我是先帝同母胞弟,她才要除之而后快,往日有燕王顶着,如今藩王大势已去,动手是迟早的事。”

这倒是也是实情,以傅后的性子一般是难容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玉溪思索片刻,想着若皇帝能早日夺权,秦王或能得救,她宽慰道:“义父先稍安勿躁,就凭一份弹劾就想治您的罪,恐怕没这么容易,您先忍一忍……”

秦王却打断玉溪的话,“忍忍忍,都忍了二十多年了,何时是个头?”玉溪一愣,秦王却低下头,哽咽道:“明溪,我不想再过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了……”

玉溪未曾反应过来,迟疑道:“义父的意思是?”

“既然朝廷非污我造反,我何不反了,兴许还能有条活路,总比白担了罪名强!”

玉溪一惊,吓得将手中的奏报遗落在地,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秦王,过了好一阵,才压下惊慌,试探道:“义父是反太后,还是反皇上?”

秦王面露不解,“二者有何分别?”

“太后女主临朝,反之名正言顺,皇上继位正统,反之则为谋逆。”

“我既然要反,自然得反个彻底,只反了太后,不过是为皇上做嫁衣,他日,皇上不会念我的情,只会恨我与她的杀母之仇。”秦王沉声道:“明溪,你放心,一切都已谋划妥当,我不会让自己背上谋逆之名的。”

玉溪听罢,脊背发凉,如此看来秦王谋逆绝非一日所就,背后必有更大的阴谋,她还未缓过魂儿来,秦王又接着道:“眼下正有一件顶紧要的事需要你来做……”

玉溪勉强回道:“什么事?”

“刺杀皇帝!”

刹那间,玉溪吓得面如土色,连退几步,什么话也说不出,秦王却步步紧逼,盯着她道:“先杀了皇帝,再将这一切罪名推给傅友德,这既是帮我,也是为你父祖报仇。”

“我、我……”玉溪一时脑子嗡嗡作响,浑身发抖,想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秦王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深沉,说出的话却又十分和气,“我知道你与皇帝相处多年,若是下不了手,此事便不为难你了。”

玉溪稍松了一口气,抬眼正想劝说秦王不要造反,却在余光里瞥见窗外有一抹刀光闪过,她顿时一惊,忙压下惊慌,在那千钧一发之刻,回道:“我答应您。”

秦王的目光深不见底,他起身伸手搭上玉溪的双肩,以此暗示刀斧手退下,然后佯泣道:“好啊,好啊,也不枉我们父女一场。”待挤出了几滴眼泪,秦王才放开玉溪,说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不仅帮你报仇雪恨,还会恢复齐相的声誉,赦免齐氏族人。”

玉溪仍有些呆愣,勉强回道:“明溪在此谢过义父。”

“不,应该是我谢你。”秦王兴奋之余,却仍不是很放得下心,他饱含暗示地道:“浣衣局有咱们的人,具体怎么行事,到时候会有人联络你。”

玉溪当然明白这有监视的意思,秦王也不愿透露过多的刺杀计划,只能麻木的应道:“一切听义父的吩咐。”

秦王见罢,笑道:“等大事一成,我就立即为齐家平反,你和明珠的身份也可以公布于世了。”

玉溪一听妹妹的名字,心里又是一跳,不免苦笑,秦王可真是拿准了她的命脉。秦王许诺了好处,见玉溪也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让她回去再等消息。玉溪整个人昏头转向地回到浣衣局,心里不断猜测着秦王的计划,若单单毒杀了毫无实权的皇帝,还有太后呀?那么,秦王必然也会杀掉太后,一旦太后、皇帝都暴亡,朝廷肯定会陷入混乱,即使傅家扶立太子登基,也会面临人心涣散的局面,待那个时候,便是秦王出面的好时机。玉溪大致理顺了秦王的思路,却无法推测详情,想来肯定有着周密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一向忠顺朝廷、令人敬重的秦王,竟然早就密谋造反,玉溪至今有些不敢相信。照理说这是王公贵戚们的斗争,与她无关,若秦王得势反能帮她为齐家平反,于她而言,是最有利的局面。可她一想到皇帝要死在她手中,便心痛难忍,可若不依秦王,报不了仇是其次,妹妹明珠的命就保不住了!玉溪边干着活,边想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和她一起晾衣服的宫人见状,不禁停下手,关心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玉溪这才缓过神,慌忙擦了眼泪,“想起一些往事,突然有些伤感。”

宫人皆知玉溪是从内宫里贬出来的,来这么个破地方,偶尔感伤也正常,安慰了几句,也没做他想。

养心殿里,傅后正看到那份弹劾秦王的折子,仔细读了一番,不免有些疑虑,内阁已经批了着山西巡抚详查的票拟,便把胡滢召来问道:“这个娄越怎么突然弹劾起了秦王,弹劾便也罢了,满纸的空话,一点实据也没有,倒像朝廷故意给秦王安罪名似的。”

胡滢显然一愣,“臣以为这是您的意思……”

傅后没好气地道:“我犯得着做这样的蠢事?”

胡滢被噎住了,不过依傅后的性子要对付一个人一定是一招致死,不会这样没个重点,他自知犯了错,不敢多顶嘴。傅后又道:“好在折子还未发下去,你重拟一道旨意,把娄越革职,罪名便是勾陷宗室。”

胡滢领下旨,傅后接着吩咐道:“再传旨锦衣卫那边,让他们好好问问娄越,他若是泄私愤也罢,要是背后有什么其它门道,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了。”

胡滢不免出了一身冷汗,傅后心思太过缜密,得亏没治他个办事不利的罪,如今哪敢多说多问,连道:“臣明白了。”

待胡滢退下,傅后还有些不放心,打算把内阁送来的折子全部过了一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大纰漏。这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天色也不早了,傅后终是撑不住,打算靠在龙椅上眯一会儿,可能实在太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景萱进来伺候时,便见傅后一手倚在扶手上小憩,她去拿了毯子,小心披在傅后身上。傅后自然惊醒过来,见是景萱,便放松下来,恍惚扶额道:“怎么就不小心睡着了……”

自上次中毒,傅后的底子便差了许多,景萱见她脸色不大好,劝道:“主子何不把事情交给内阁来办,自己也省省心。”

“我倒是想,”傅后轻叹道:“只是胡滢的办事能力远不及于孟阳,几个阁臣还彼此不和,我不盯着,都不知道他们要办多少糊涂事。”

说起来还是太/祖废中书省惹得祸,这倒是把权利集中起来了,可最高统治者要做得的事也繁重起来,内阁虽可分担些政务,却还需过目披红,傅后的年轻时候,勉强撑得住。再过几年,皇帝稍大一点就帮着看折子,十三岁便可独当一面,她只需挑些紧要的看看就行,根本无须这么劳累,如今少了皇帝,倒真让人有些应付不过来。傅后突然念起皇帝的好来,便有些伤感,也无心再理事,看着案上摞着的奏折,起身道:“剩下的,你来看吧。”

景萱跟着傅后多年,偶尔也会参决政务,却极少越俎代庖,她不免有些为难道:“主子,这恐怕不合规矩。”

“你先不要推辞,就算是为我分担了,”傅后微微自嘲道:“什么合不合规矩,我如今坐这就是合规矩了?”

景萱不好再推辞,况且这也是傅后对她的信任,她怎好辜负,便应下来。傅后又道:“这些日子你就留在这办公,其他的事暂且由瑞娘接手吧。”

景萱有些不放心,却也知自个儿精力有限,两头忙必然应付不过来,只能道:“是。”

交待完了,傅后便要走,“你先忙着,我去歇会儿,除非紧要的事,其它的你都看着办吧。”

待傅后回至内殿寝房,瑞娘领着侍女上前,为她更衣净面,因不见边允络,傅后不免问道:“允络那丫头怎么不在?”

瑞娘回道:“刚才奴婢瞧着她脸色不大好,就放她回去歇着了。”

傅后不再多问,踏入浴房沐浴,洗去了一身疲惫,才坐上床榻正要歇下,就见边允络进来,伺候她脱鞋。傅后抬起脚,开口道:“听瑞娘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多歇会儿?”

边允络停顿了一下,才放下绣鞋,带着浓重地鼻音道:“奴婢没什么大碍……”

傅后听着声音不对劲,抬起边允络的头,问道:“你怎么哭了?”

边允络慌忙擦掉泪,掩饰道:“没哭。”

傅后不以为忤,佯怪道:“还说没哭,鼻涕都流到我衣服上了。”

边允络信以为真,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却听到傅后的笑声,这才知上当受骗,羞恼道:“太后就会拿我寻开心!”

傅后脸上笑意不减,“我是见你不开心,哄你高兴,这不算错吧。”

傅后能放低姿态逗她开心,显然是没把她当外人,边允络一时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傅后不免关心道:“怎么又哭了,老实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边允络忙收住泪,带着几分慌乱道:“奴婢没什么事……”待镇定下来,才又道:“就是、就是……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傅后失笑,“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只会杀人的妖魔鬼怪?”边允络忙要辩解,傅后却不在意地道:“你不用怕说实话,连我的两个儿子都这么想,我也承认自己杀了很多人,其中有坏人,也有好人……”

边允络追问道: “既然知道有些是好人,太后为什么还要杀?”

“好人未必都是无辜的人……”傅后话说了一半,便不愿多提,转而道:“有时候,我也想和普通人一样,和家人说笑,和子女谈心,但是,他们都不愿意跟我说心里话,他们总是在试探我、奉承我,甚至算计我……你说我对你好,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边允络听后不免心酸,在傅后身边也待了几年,她看得十分清楚,不管是皇帝、吴王,还是英国公、梁国公,只有遇上事才会找上来,他们对傅后有敬有怕有算计,却唯独没有关心。边允络张了张嘴,想出口安慰几句,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傅后见状,反倒笑了,“你不必搜肠刮肚了,我已经习惯了,只要你别跟他们学,想着怎么骗我就行。”

边允络脸色苍白,缓过魂来,才慌忙附身磕头道:“奴婢心里只有太后,绝无二心。”

“起来吧,本是说笑,不必当真了。”可能是话说多了,傅后有些累,她罢了罢手,不甚在意道:“天色不早了,你退下吧。”

边允络这才压下惊慌,起身扶傅后躺下,盖好被子,灭了灯才退下。待回到值房,一开门,就见边允城坐在桌旁,边允络不禁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边允城倒了一杯茶,一口灌下去后道:“今儿我轮值。”

边允络关上门,转身道:“大哥还是莫要久留,耽搁了差事。”

边允城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了,是嫌我碍眼了。”

边允络勉强笑了笑,“没有的事,就是担心你出什么差错。”

“你先别担心我,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边允城起身走到边允络身边,低声道:“义父交待的事,你怎么还没办,外头还等着消息呢。”

边允络先是一慌,然后有些痴痴呆呆地走到床边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大哥,我们能不能不要伤害太后……”

边允城又惊又怒,站起身,压低嗓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边允络目光恳切地对边允城道:“太后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该恩将仇报。”

“糊涂!”边允城暴怒,斥道:“她这么做是收买人心,你以为她真信得过咱们,哪一天要是发现了什么,转眼就会把咱俩杀了。”

“这……”边允络一时无法反驳,傅后要是知道他们与秦王有勾连,他们必死无疑。边允城见边允络仍神色恍惚,冷笑道:“既然我们已经入了局,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边允络反问道:“就算杀了太后,义父能当上皇帝,我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说什么!”边允城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边允络,“若非义父,你我兄妹早就饿死街头,如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

一时边允络自责又彷徨,当年山西闹□□,边父边母均饿死于逃荒路上,秦王不仅救下他们兄妹俩儿,还安葬了他们的父母。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恩情,边允络惊慌无措道:“大哥,我一天也不敢忘义父的恩情,我只是、只是……”

边允城又怒又气,“你要是怕死,把药给我,这事儿我来办!”

秦王之前也托人送来药,此药无色无味,混于茶水里,极难察觉,一旦饮下,用量多的话不出一日即可暴毙身亡。边允络作为傅后的贴身侍女,下手再容易不过了,可边允城不行,他毕竟在外面当差,是没办法直接接近傅后的,若由他出手不是等着人抓吗?边允络怕兄长出事,担忧与自责相交,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哥,我依你就是了!”

边允城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边允络的双肩,说道:“这就对了。等事成之后,义父不会亏待咱们的。”

郑祥领着锦衣卫,很快将娄越的事查了个清楚,他来到养心殿复命,一进勤政殿见傅后正咳得厉害,宫人手里的白帕子还见血了,他吓得连对一旁的内侍指挥道:“快去传太医!”

“不用了,”傅后缓过来,罢手道:“老毛病了,还是先谈正事。”

郑祥不放心,劝道:“太后,公务什么时候谈都行,您的身体才是最紧要的。”

傅后却不以为意,“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只是咳了点血,没什么大碍。你说吧,娄越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郑祥稍安下心,回道:“臣查了娄越的履历,他从未去过朔州,与秦王谈不上有什么过节。问他,他也只说是自己是风闻奏事,没人指使。”

傅后冷笑了一声,郑祥接着道:“他既然不老实,臣便没和他客气,诏狱的家伙还没用全,他就招了,说是秦王世子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这么做的。”

“有点意思,”傅后来了兴趣,说道:“买通御史弹劾自己,秦王打的什么算盘?”

“娄越说秦王自揭己过,是想探探太后的心思,以求自保。他上书弹劾,既能得一笔钱财,又能迎合太后的心意,只是没料到拍错了马屁。”

傅后嘴上带笑,眼神却是深不可测,“迎合我的心意,需要勾结藩王来迎合吗?别自己做错了事,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郑祥回道:“娄越就是自作聪明,贪心不足。”

“这个娄越,你看着办吧,”傅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道:“至于老十八嘛,很久没见了,装得挺老实的,我倒想会会他。”

郑祥领下旨意,立即带着锦衣卫包围了秦王/府,自己亲自上前叩门。门内一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无计可施,正厅里秦王坐在榻上,沉脸不语,有些恼道:“这个允络,是怎么办事的,没把太后拖住,反引人上门了!”

朱栽植也急道:“她会不会反水了……”

秦王一惊,又摇头道:“不会的。有允城在那边盯着,她不敢的。”

朱栽植到底年轻,如今已经没了主意,又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秦王镇定下来,沉目道:“火/药都备足了?王府军的人都安排好了没?”

朱栽植止住慌乱,回道:“已经在火/药厂附近埋伏了火药,一旦点燃,方圆五里内,可夷为平地。王府军也陆续乔装进城,安排在大盛昌的各个分号里,随时待命。”

“好!”秦王站起身,对朱栽植道:“是祸躲不过,今日我就去会会太后。”

朱栽植一急,连道:“万一太后动手了怎么办,父王,您先拖病不去,儿子替您走一趟!”

秦王按住朱栽植,语重心长道: “我若不去会更惹人怀疑的。”

朱栽植还要再劝,一旁的孙延寿也出言道:“王爷说得对,锦衣卫已经包围了秦王府,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朱栽植这才作罢,秦王走到堂下,沉声吩咐道:“来人,提一桶冷来,放上冰块。”

众人正不知秦王是何意,待下人提来一桶冰水放在地上,只见水上还冒着寒气,秦王却一眼不眨,提起那桶水就往身上淋,吓得朱栽植连道:“父王,您这是做什么,眼下可是三月天!”又对下人吩咐道:“快去拿炭火和棉被过来!”

秦王到底上了年纪,这么一桶冰水浇上来,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打着哆嗦道:“不……不用了。”

随后,秦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可浑身还是冻得打颤,他起身对朱栽植仔细叮嘱道:“功败垂成就在这几日,我要是回不来了,王府的事就全交给你了,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朱栽植含泪拱手道:“儿谨记父王教诲。”

秦王在下人的搀扶下出门。郑祥站在院子里,看着秦王一瘸一拐的下着台阶,不免笑道:“十八爷,可让在下好等。”

秦王走过来,方要开口回话,就忍不住咳了起来,等缓过来才拱手道:“近日老毛病犯了,起不来身,让郑大人久等,老夫先在这赔罪了。”

郑祥连上前扶起秦王,说道:“十八爷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等再久也是应当的,就是不能让太后等急了。”

秦王起身,面露惶恐之色,“那咱们赶紧上路吧。”

郑祥看着秦王步履蹒跚的背影,笑了笑也跟上来,待出了王府大门,宫里的车马早候着了。郑祥一挥手,锦衣卫扶着秦王上车,便启程往紫禁城方向走。马车最多到午门外就得停下,从午门到内宫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秦王一路走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到养心殿已经虚汗连连了。他颤巍巍地进殿,边咳边对坐在御案后的傅后跪下拜道:“臣朱珂恭问太后金安。”

这一拜下去就起不来身,傅后惊道:“老十八,你身子怎么差成这样了!”说罢便吩咐内侍道:“你们快扶十八爷起来。”

在内侍的搀扶下,秦王才一脸苍白的起身,喘气道:“昨夜老毛病犯了,腿脚钻心的痛,熬了一宿没睡,今日蒙太后召见,臣见驾来迟,还请太后恕罪。”

“都是一家人,恕什么罪呀。”傅后又指挥赵伏胜道:“去搬把椅子来,扶十八爷坐下。”

内侍又搬来椅子,秦王道了谢才颤巍巍地坐下道:“太后召见臣,是有什么要事吗?”

傅后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在京里住的习不习惯。本来没打算留你,怕你多心,只是先帝就你一个嫡亲的弟弟,这么多年在朔州那苦寒之地熬着,眼下咱们都老了,身体不中用了,想着不如叫你回来享享清福。”

秦王想起往事,不免垂泪道:“太后隆恩,还念着臣,这些年臣在朔州与鞑靼交战,说不苦那是假的,可再苦为了大明、为了太后皇上咱们也得撑着。眼下朝廷与鞑靼开了互市,边境稍安,照说臣也没什么用处了,若能回京养老自然再好不过了,只是臣怕朝里会有什么看法……藩王留朝到底不合规矩。”

说着秦王便又咳了起来,额头上汗如雨下,傅后目光深沉,看着秦王道:“要说有什么看法,近日倒是有个叫娄越的御史上了一份弹劾的折子……”

赵伏胜从傅后手中接着折子,呈递给秦王,秦王面如土色的接过折子,展开看来,吓得脸色一变再变,连起身下跪道:“太后,臣冤枉啊……就是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私造兵器,僭越祖制啊!”

傅后见秦王吓得语无伦次,跪地不起,又试探道:“我当然是信得过你的,这份折子我已经留中了,娄越也以诬告宗室的罪名下了诏狱。”

秦王一惊,他摸不准娄越招了多少,一时吓得里衣都湿透了,他爬在地上泣道:“太后能信臣,臣就算是死也无憾了。臣如今年老体衰,恐怕也活不了几天,要是朝里的大臣执意容不下臣,太后也不用为难,臣只求太后能留我王府一点血脉,臣愿撞死在这金銮殿上,以平息众议。”

秦王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差点背气过去,看样子吓得不轻,傅后心里的戒备稍稍放松了些,她叹道:“老十八啊,你这么说,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秦王吓得猛咳嗽起来,想开口解释,却只能断断续续道:“臣……臣……不是这个意思……”

傅后见秦王脸色煞白,声音嘶哑,不像作假,便对一旁伺候的内侍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十八爷扶起来。”

内侍连忙把倒地不起的秦王扶起来,秦王坐下后仍上气不接下气,半天缓不过来,傅后见状,罢了罢手,叹道:“都病成这样了,先回去歇着吧,要是缺什么,上折子跟我说,我让内府去办。”

秦王颤巍巍地起身,又要下跪拜道:“臣叩谢太后……”话未说完,傅后便打断了他,“礼就免了,回去好生把身体养好了。”

秦王唯唯诺诺地再三称是,才退了下去。傅后从宝座上起身,赵伏胜连上前扶着她往暖阁里走,傅后边走边道:“你说老十八是真病还是假病?”

赵伏胜沉思道:“奴才看着倒不像作假,十八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额上虚汗连连,这些可是装不出来的。”

“希望他能安生点,”傅后走到里间的软榻上坐下,边允络随即就端上茶来,傅后喝了一口茶,目光沉沉地叹道:“我可不想再造杀孽啊。”

边允络听罢,脸色一白,傅后放下茶杯,抬眼正见她一脸苍白,心神恍惚,不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子还未好全?”

边允络收回神思,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太后放心,奴婢没什么大碍,只是想着药房的事,出了会儿神儿。”

这段日子傅后将一些朝政分给景萱来办,宫里的杂事便由瑞娘、边允络来打理,她们要操的心自然多了起来。傅后不做她想,也不多问,又转头对赵伏胜吩咐道:“你让褚晋卿去秦王府给老十八看看脉,真病假病我们说了不算,太医说了才是。”

赵伏胜晓得傅后还不放心,自是照办不提。

诸位久等了。这段时间,修改了一篇论文,写了一篇论文,翻译了一篇论文,写了两篇读书报告,还要完成一个项目申请书,另跑了几趟医院,实在有些抽不开身写小说,只能在闲暇的时候拿出手机打几个字,这样零零散散的拼凑起来,终于算是能更一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1章 第七九回 密会见玉溪难抉择 面廷阙秦王假病疾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