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敬殿里的何氏,见太子被昭妃带走,怕宫正司来问罪,一时担心不已。左思右想之下,便心生一计,立即动身往乾清宫去。
彼时皇帝正坐在灯下一手拿着折子看,张彬进来道:“主子,太子乳母何氏求见。”
皇帝头也不曾抬,提朱笔在折子上写着批文,“她来做什么?”
张彬道:“奴才也不清楚,只见她神色慌张,怕是端敬殿出了什么事罢。”
“让她进来。”
张彬退下去唤何氏面圣。何氏一进暖阁,便朝坐在榻上的皇帝跪下磕头泣道:“皇上,请恕奴婢照顾太子不周之罪!”
皇帝斜睨何氏一眼,淡淡道:“太子怎么了?”
何氏泣泪不止,哭诉道:“方才昭妃娘娘强行入端敬殿,抱走太子,奴婢阻拦不住,还被掴了一掌……”
皇帝微微一惊,放下手里的折子,看了何氏的脸,果然有指印。何氏偷瞄皇帝神色,见她脸色沉了下来,便又伏跪于地泣道:“是奴婢未能及时阻拦昭妃娘娘,让她抱走了太子,请皇上降罪!”
皇帝没有搭理何氏,转眼对张彬道:“去把端敬殿的看守太监叫过来问话。”
张彬立即让人去传唤端敬殿看守的王太监。王太监忐忑不安地进殿跪下,皇帝问道:“昭妃方才去端敬殿了?”
王太监战战兢兢地回道:“是。”
皇帝脸色一沉,“朕早有吩咐,任何人都不许出入端敬殿,你是怎么当差的?”
王太监心下慌乱,生怕自己收取贿赂的事败露出去,便连将罪责让昭妃身上推,颤抖道:“奴才当然知晓皇上的吩咐。奴才本不让昭妃娘娘进端敬殿,可娘娘抢行硬闯,抱了太子就要走,奴才令人拦下娘娘去路,娘娘却拔刀相向,奴才们怕伤着娘娘,这才不敢阻拦,任由她抱走了太子。”
皇帝听罢,脸色愈发阴沉,“昭妃虽有过错,可你们二人护太子不力,也难逃罪责,何氏罚奉一月,王太监杖责二十。”
何氏一听虽未达到降罪昭妃的目的,可到底使自己逃过一劫,顿时心下大喜,连磕头谢恩道:“谢皇上恩典。”
王太监与何氏退下领罚后,皇帝便对张彬吩咐道:“去查一查昭妃的行踪,看他们所言是否属实。”
张彬即刻让人去查访,各宫人员走动皆有记录,倒是好查,张彬怕王太监作假,又特意召端敬殿的内侍问话,待一一查清了,才来向皇帝回话。皇帝正在室内走动,脸色阴晴不定,张彬小心禀道:“娘娘这几日都待在承乾宫,未曾走动,只今日午时,去了一趟长春宫,晚上又闯端敬殿,恐怕与敬妃有关……据端敬殿的奴才们说,娘娘抱走太子,遇看守太监阻拦,便拔刀与内侍相持,何氏与王太监所言非虚。”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上的青筋都微微可见,她来回走动,突然一手抚过案上的宋代哥窑瓷,瓷瓶啪的一声应声而碎。张彬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好一阵,才出言道:“主子,这事儿该怎么办?”
“怎么办?”皇帝幽幽冷笑,拂袖道:“她闯的祸,让她自己兜着去!”
承乾宫里,沐霖将太子抱到自己的寝房,安置好便哄着他睡觉,太子脸上还有惧怕胆怯之色,一直不肯闭眼。沐霖笑着哄道:“元淙怎么还不睡呢,是不喜欢这里吗?”
太子眨巴眨巴眼睛,怯怯道:“不是的,我怕睡醒了,你就不见了。”
沐霖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怎么会不见呢,我会一直守着元淙。”
太子的表情这才放松了许多,伸出自己的小手,握住沐霖,不放心道:“那我要抓着你的手睡。”
沐霖宠溺地笑道:“好,元淙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子才安心闭上眼,还没睡着,肚子里就传来咕咕一阵叫声,他小脸微红,却一本正经地躺着一动不动。沐霖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便故意道:“我好像有些饿了,元淙要不要先陪我吃点东西再睡?”
太子一脸惊喜地睁开眼,却又忍住高兴,“那我陪你吃些吧。”
晚上也不宜多吃,清茗送来一些茶点,太子坐在床边,一下子囫囵吞枣地吃了好几个,嘴里还忍不住道:“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沐霖心下一沉,问道:“御膳房不送点心去端敬殿吗?”
太子道:“有点心,可妈妈说,小孩子不能吃这些东西,她拿去帮我吃了。”顿了顿,太子又低落道:“我想我娘还有李妈妈了,这个何妈妈好凶。”
沐霖心疼地抚了抚元淙的背,“元淙别伤心,以后沐娘娘会照顾你的,没人敢凶你。”
元淙又问道:“那我以后能不能再见我娘?”
沐霖一时不止如何回答,元淙却一脸急切期待的看着她,沐霖不忍伤害元淙,略微苦涩道:“能见到的。”
元淙听罢满脸都是喜色,沐霖笑着提醒道:“吃完这个,元淙就该睡觉了!”
元淙点点头,开心地吃了点心,便睡下来。沐霖见他睡着,才露出忧愁之色,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沐霖照顾太子起床,陪他用完早膳,便教他读书识字。原本在坤宁宫时,太子是有启蒙师傅的,可迁居端敬殿后的几个月,皇帝不管太子,启蒙的事自然就断了下去,沐霖未养过孩子,一时也不知带太子做什么,便陪他识些新字。学了一会儿,王纲就神色凝重地进来,欲言又止道:“娘娘……”
沐霖会意,让慧如、清茗抱太子下去玩,待太子走后,便问道:“何氏的事办得不顺利?”
“宫正司回,皇上已经罚了何氏一月例银,咱们不好再插手了。”
沐霖听罢,忍不住冷笑:“一月例银?”冷静了片刻,沐霖方起身道:“去乾清宫罢。”
王纲忙道:“娘娘,皇上已经做了处置,您不能再为这事儿找不痛快。”
“我有这么莽撞吗?”沐霖轻轻一叹,“昨夜就这么抱走太子,不能不去给个说法。”
太极殿里,皇帝正与众臣进行午朝。杨惟中将刚收到的辽东军报,呈上来道:“皇上,辽东加急来的军报,齐木耳于半月前吞并速尔三卫,发兵进逼女直!”
一时朝野震动,皇帝脸色也是一沉,速览过军报,一时沉默不语。周行俭出列道:“鞑靼自与朝廷互市以来,便养精蓄锐,一路东征西讨,先出兵西北灭哈密,如今又意在女直,一旦吞并辽东,便对我朝形成包围之势,到那时,他的野心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皇帝合上折子,看向周行俭道:“那依魏国公的意思,朝廷眼下当如何应对?”
周行俭道:“断互市,发兵征讨!”
朝臣又是一阵骚动,左都御史韩宗师道:“臣以为不可,朝廷久无战事,自昭德以来边地屯田堕坏、兵额缺员,而鞑靼却日渐强盛,大有统一草原之势,我们不能与他们硬碰硬。”
皇帝眉头微微紧促,她早知鞑靼将会成为大明的劲敌,只是没想到齐木耳的动作会这么快,让人措手不及,她转向陈三才问道:“首辅是什么意思?”
陈三才回道:“鞑靼虽肆虐草原,兵锋直指辽东,却未进犯我朝国土,朝廷也无出兵之名。臣以为可先遣使调停,若齐木耳一意孤行,朝廷再以宗主之名援兵女直,争取将战事控制在辽东女直一带,万不可扩大事端。”
皇帝想了想,这倒是个折中之法,既不至于放任齐木耳嚣张,又能控制争端。周行俭却反对道:“陈阁老,这么做只能姑息养奸,壮鞑靼声势!”
武将们纷纷附和,说道:“齐木耳都打到国门口了,我们还调停什么,不打回去有损皇上颜面。”
陈三才反问道: “颜面?若打了败仗,你们拿什么保住朝廷的颜面?”陈三才扫视了诸位武臣,说道:“仗不仅打得是将士的英武,打得也是资源、后勤,边军屯田荒废已久,远调京营耗费国帑不说,咱们与鞑靼打得了一时,还能打得了一世?”
周行俭铿锵有声道:“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打得他们服为止!”
眼见陈三才与周行俭又吵起来,皇帝罢手道:“好了,你们先别争了,此事关系重大,你们有什么想法,就先上条陈,朝议后再下定论。”
皇帝已经发了话,周行俭即使不满也只能退下。皇帝见无人再言事,便道:“若没什么事,今日就议到这里吧。”
御史黄准却出列道:“臣有本奏。”
皇帝耐着性子道:“说吧。”
“闻昨日昭妃娘娘夜闯端敬殿,拔刀夺走太子,臣惊悚不已,擅闯太子居所已违反宫规,拔刀更是大逆不道,夺走太子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昭妃身为嫔妃,行事却如此放纵癫狂,实有害于社稷,臣请皇上严惩之以正宫纪。”
黄准的话一落,朝议哗然,纷纷道:“怎么会这样……太子为储君,怎能被嫔妃挟持,这不是要重蹈废后的覆辙吗!”
礼部尚书徐遵率先开口道:“若黄大人所言属实,此事当严惩,太子为国本,怎能任由宫妃左右?昭妃夺子,必有谋夺后位之心,若任由其野心膨胀,则社稷危矣。”
皇帝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昭妃朕自会处置,只是此为禁中事,黄准你身为外臣又是如何得知的?”
黄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回道:“此事议论纷然,已传至宫外,臣也是风闻奏事。”
皇帝冷冷一笑,却未戳破,忍下心里的不快,不再多言。倒是兵部左侍郎卢绶又道:“臣以为昭妃夺子,皆因后位悬虚,内宫无人主事所致,故请皇上早立皇后,定人心,镇奸邪。”
皇帝也看不出表情,玩着手上的扳指道:“那你说立谁为后合适啊?”
“臣以为魏国公幼女周氏,出身望族,温懿恭淑,柔明毓德,可母仪天下。”
皇帝抬头,缓缓道:“魏国公的女儿定然是不错的,之前你们上的举荐折子,朕也都看到了,只是立后虽为国事,也是家事,朕还需禀明两宫太后,再做打算。
卢绶还要上言,皇帝却打断道:“朕有些累了,散朝吧,有什么话,递折子上来。”
皇帝起身下了龙椅,有些憋着火回到乾清宫,才换下朝服,走到东暖阁的御案前,玉溪就将今日要批的折子递了上来,皇帝翻了翻不是立后就是弹劾昭妃的,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在这时,张彬又进来禀道:“皇上,昭妃娘娘求见。”
皇帝摔下手中的折子,怒道:“她还来做什么?”
张彬小心道:“那皇上是见,还是不见?”
皇帝平了平怒火,最终还是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沐霖一进来,就看见皇帝隐怒的脸,屈膝行了礼,便走过来道:“莫不是臣妾惹皇上生气了?”
皇帝脸色颇为阴沉,起身道:“昨夜的事,朕不想再计较了,只是今日你务必把太子送回去!”
见皇帝要走,沐霖忙拦住去路,屈膝跪下道:“臣妾愚钝鲁莽,皇上要罚便罚了,可太子是无辜的,他还小,一个人住在端敬殿,孤苦无依不说,底下的太监嬷嬷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臣妾斗胆请求皇上将太子暂且寄养在臣妾名下。”
“寄养在你名下?”皇帝怒极反笑,“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又怎么说朕的吗?”皇帝转身将案上的弹劾折子扔到沐霖身上,“你自己看看吧。”
沐霖捡起折子,却见这几份全是弹劾自己的奏疏,论的都是昨夜闯端敬殿、带走太子的事。其中温和一点的,不过指责她违反宫规,严重地便大书特书她在宫闱内拔刀,实属大逆不道,甚至还有直接骂她狼子野心,意图据太子为己有,谋夺后位。沐霖看罢,简直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事儿会闹到前朝去,而且消息散播地如此之快。沐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朕问你,你为什么非要搅进太子的事里?”皇帝目光深沉地看着沐霖的眼睛,她却不敢直视皇帝。皇帝见她心虚不语,便又道:“若是因为你那无处可用的善心,这天下何止有千个万个无父无母的稚儿,你为何偏要为了他,置自己于非议之中?”
沐霖一时难言,皇帝却幽幽冷笑,“这个时候,你就忘了当初所谓的‘约法三章’,你心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当初沐霖得皇帝恩宠,怕她行事太过张扬,便与皇帝定约,既不可厚恩于她,她亦不得预闻政事。只是这么多年了,皇帝何故提这些旧事,沐霖恍惚不安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冷笑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
皇帝拂袖而去,不再搭理茫然无措的沐霖。夜里,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景仁宫暖阁里的榻上,手上拿着棋子,一语不发地盯着棋盘。贤妃坐在对面,等了许久,都不见皇帝落下一步棋,她柔声提醒道:“皇上,该您了。”
皇帝有些气息不顺地扔下手里的黑子,烦躁道:“不下了!”
贤妃起身,接过秋蝉端来的茶,送到皇帝跟前儿,说道:“皇上自一进门就脸色不对,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皇帝也不接茶,脸上虽没了怒气,可依旧阴沉。过了一阵,才缓了情绪开口道:“朝中近来都在议立后的事,大臣们举荐了不少世家女子,你觉得朕该立谁?”
贤妃放下茶杯,回道:“这是皇上的私事,臣妾没有资格插嘴说什么。”
皇帝眉头一皱,恼怒道:“朕让你说你便说,不要绕弯子!”
自回宫以来从未见皇帝发这样的火,贤妃有些怔了怔,待回过神,便连道歉道:“臣妾待皇上从来都是发自肺腑,绝无半点隐瞒,立后关系外朝,臣妾既不太懂,也不敢轻易议论。”
贤妃目光诚挚,那不急不缓的声音让皇帝烦躁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她颓然道:“朕不是有意对你发火,只是朕心里烦。”
贤妃多少明白皇帝在烦什么,她拉着皇帝的手,走到床上坐下,缓缓道:“皇上是在为难怎么处置太子的事?”
皇帝躺在床上,伸手揽着贤妃,说道:“不仅如此,周行俭步步紧逼,朕杀了一个傅友德,不想再来一个权臣悍将……可眼下鞑靼又南下进犯,朕还需倚重武臣,不能太驳他的情面,昭妃却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
贤妃看着皇帝,有些不解道:“臣妾不懂,皇上是君,何须这样顾忌臣子的感受?”
皇帝靠在枕头上,望着帐顶,有些出神道:“你不懂,她懂,却还是选择与朕作对。”
承乾宫里的沐霖何尝不是心神恍惚,皇帝的愤怒她明白,却不明白她无端端提当年的旧事做什么,她自问进宫以来,没有对不起皇帝的地方,能有什么见不得的心思?沐霖坐在榻上发呆,元淙进来拉了拉她的手,有些低落道:“父皇不准我待在沐娘娘这吗?”
沐霖勉强笑道:“父皇是担心我照顾不好元淙。”
元淙难过道: “可元淙喜欢沐娘娘,不喜欢何妈妈,不想待在那个地方。”
沐霖心疼地将元淙抱进怀里,哄道:“元淙不喜欢何妈妈,那我就让你父皇把她赶走好不好?”
元淙又惊又喜道:“真的可以赶走她吗?”
“当然可以,”沐霖笑道:“你父皇可是很厉害的人,想赶谁走就赶谁走,谁都不许欺负咱们的元淙。”
元淙高兴地拍手,“那我要李妈妈来陪我,父皇会同意吗?”
沐霖佯装思索,“这个嘛……”元淙眼巴巴看着她,见她半晌不说话,以为不行,有些失望地低着头,沐霖却又道:“我去问问,要是你父皇不答应的话,我和元淙就再也不理她!”
元淙听后又高兴起来。这个时候,张彬神色凝重地进来道:“娘娘,张公公来了。”
沐霖一怔,没想到皇帝说到做到,动作这么快。她回过神,放下元淙,哄道:“元淙先和清茗姐姐在这玩一会儿,我呢,去帮元淙找李妈妈,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要见李妈妈,”元淙满口应下,高兴地与清茗玩起来,沐霖这才起身出去。
张彬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站在正殿等候,一见沐霖出来,他微微弯腰行了个礼,便开口道:“昭妃娘娘,奴才奉皇上旨意,来接太子殿下回去。”
沐霖从容道:“我知道今日若是不答应,你们必定是得动武了。”
张彬话里藏锋道:“娘娘就别为难奴才们的了。”
沐霖神色淡淡道:“我不为难你们,只是求公公答应我两个条件,一召回原来伺候太子的妈妈嬷嬷,二许我探望太子。”
张彬自然不敢做主,他道:“此事还需请示皇上……”
沐霖走到宝座前坐下,打断张彬的话道:“好,那我就在这等着,你们几时答应,便几时带走太子。”
张彬见昭妃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大有不应下就鱼死网破的气势,一时也不敢耽搁,连打发人去景仁宫请旨。
景仁宫里,皇帝正与贤妃一番**,二人在床笫间尽享鱼水之欢,旁人自不敢打搅。前来传信的马永成只能在外等候,可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完事,情急之下,只得托景仁宫的太监孙国安去催一催。那边皇帝仍兴致盎然地埋首耕耘,却听有叫门声,贤妃忍住一阵浪潮,轻轻推了推皇帝,皇帝手下动作不停,含糊道:“不用管他们。”
贤妃一阵呻/吟,断断续续道:“这个时候……若……非要事,他们不会打扰,皇上……快……快起身。”
皇帝忍下中断的不快,用帕子擦了擦手,满脸汗渍地起身披上中衣,下床道:“你歇一会儿,朕去去就来。”
出了寝房,皇帝脸色难看地对守在外头的孙国安道:“什么事非得这时候禀告?”
孙国安自知打搅了好事,小心回道:“张总管派了马公公来,说是关于太子的事,奴才不敢怠慢。”
皇帝走到太师椅上坐下,“让他进来回话。”
马永成进殿行过礼,方道:“张公公奉皇上旨意接太子回宫,可昭妃娘娘说,需应下她两个条件方可放人,一召回太子身边原来伺候的妈妈嬷嬷,二许昭妃娘娘探望太子,张公公不敢拿主意,特让奴才请示皇上。”
“她在威胁朕!”皇帝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沉,起身走了两步,才道:“告诉她,朕可以答应这些条件,但代价就是一她要亲自向朕赔罪,二思过一月,三降夺位份!”言罢皇帝便愤然离去。
在承乾宫等了快一个时辰的沐霖、张彬等人,总算等到了前去传信的马永成,他进来拱手行过礼,方道:“皇上说若依了娘娘的请求,娘娘则需亲自向皇上赔罪,还要思过一月,降夺位份。”
王纲一听大惊失色,急道:“娘娘,不可。”
沐霖呆滞了一会儿,便恢复了神色,淡淡道:“好,我答应。”
张彬有些难以置信,若说昭妃像外人所说为谋后位而夺太子,如今根本犯不着为了给太子换几个伺候的奶妈与皇帝作对。他怎么也想不通,待收回心思方道:“那就有劳娘娘送太子出来了。”
“好,希望你们能把伺候太子的妈妈调回来。”沐霖起身,从椅子下来往内室走,待到门帘口,方调整了情绪,含笑走进来,对坐在榻上玩耍的太子道:“告诉元淙一个好消息。”
元淙放下手里的木马玩具,一脸高兴道:“是不是找到李妈妈了?”
沐霖温柔地点点头,“元淙的父皇不仅赶走了那个凶恶的何妈妈,还帮元淙找回了原来的乳母李妈妈。”
元淙拍手道:“父皇好厉害!”
“那是当然,”沐霖牵着元淙的小手,看着他神采奕奕的双眼道:“那元淙是不是该听父皇的话,老老实实回端敬殿住了?”
元淙有些不情愿道:“可我不想离开沐娘娘……”
沐霖讲着道理道:“元淙是太子,有自己的住所,是不可以一直和嫔妃住一起的。”
“元淙喜欢沐娘娘,舍不得离开你。”
沐霖含笑道:“我也喜欢元淙,以后也会经常去看元淙的,若元淙想我了,也可以来这里找我,怎么会离开呢。”
讲了一通道理,元淙虽然仍有些闷闷不乐,却还是点头道:“那沐娘娘记得一定要来看我。”
沐霖点了点头,元淙怕她失言,便拉过她的手,勾起小拇指,说道:“那我们拉勾,你不许骗我。”沐霖拉了拉他的小指头,笑道:“不骗。”
沐霖以最小的伤害说通了太子,这才抱他下来,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张彬的办事速度也快,立即唤来太子原先的母乳李氏在殿内候着,太子一出来就看到母乳,一时大喜,连跑着奔向乳母的怀里,唤道:“妈妈!”
李氏一见太子,便是热泪盈眶,噗通一声跪下泣道:“我的好殿下,你受苦了。”
张彬轻咳一声,李氏连忙收住泪,起身抱起太子。张彬见事情都妥了,便道:“今日打搅娘娘了,奴才带太子殿下先回去了。”言罢便带着人离去。
沐霖看着太子的背影,目光有些微湿,她不知道太子的命运会走向何方,更不知道自己能护得了他几时。太子在乳母怀里,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看着沐霖道:“你一定要来看我!”沐霖抬手挥了挥,半笑含泪地点了点头,直到一行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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