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莲百无聊赖地躺在营帐里,徐春慧和季长雁听到消息,急匆匆过来探望的时候,正好赶上她喝药。
幼莲苦着脸坐起身,天人交战好一阵,才如临大敌般一口气把药喝了个一干二净。迎春赶紧给她塞了好几颗蜜饯,皱皱巴巴的小脸才舒展开来。
连陛下都惊动了的事,自然在围场中传的飞快。
过了会儿温以娴也赶了过来。幼莲刚朝她挥了挥手,就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陈氏姐妹,脸色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陈羡春没什么顾及,问了一下她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
她往旁边一退,正红着脸尴尬的陈惜春就露了出来。她看着幼莲根本不看她,懊恼地绞着帕子开口:“你怎的气性这么大,我和你道歉便是。”
幼莲理都不理她。
温以娴和陈羡春对视一眼,安安静静喝茶,不掺和进两人的烂摊子里。
陈惜春瘪了瘪嘴:“我不该瞧不上江有朝,他是大英雄,我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权贵子弟好了吧。”
她是真的珍惜幼莲这个朋友。她知道自己性格不好,可若要让她改性子,她又不愿意。陈羡春是她亲姐姐,温以娴也算是她的表妹,只有幼莲和她非亲非故,却还能说上几句话。
看幼莲没反应,她也有点恼,压着火气开口:“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总不至于、总不至于……真的不和我做朋友了吧。”
说到后面,她声音嗡嗡的,显然也不好受。
幼莲撅了撅嘴,不服气地看过去:“我的意思是这样吗?你若是旁人,我直接甩脸子走了,又何必多言!”
她话说的不客气,陈惜春的眼睛却登时就亮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拿我当朋友!”
幼莲哼了一声,没说话。
陈惜春方才是恼她不理她,现在话都说开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坐到她旁边:“我是真的觉得谢公子更好,话本子都说,佳人才子才是最相配的。”
“那个江有朝,虽然官做的高,可他一无背景二无家世,等你嫁过去了,说不定顿顿要吃糠咽菜,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她越说声音越低,显然是怕幼莲再生气。
她直接骂江有朝,幼莲不高兴;可她这样细致地分析吐槽,幼莲就能平心静气地同她分辩了。
“再不济江有朝也是三品官员、天子信臣,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幼莲现在对江有朝的印象越来越好,曾经担忧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已经被她抛之脑后了。
说到这儿,幼莲脸红了红,吞吞吐吐道:“况且,我今天落马,还是江有朝救的我……他、他人也挺好的。”
听了她的话,温以娴掩帕轻笑,陈羡春放下茶盏,也饶有兴趣地看过去。
最后还是陈惜春直接好奇地打探:“这么说,你们还算是英雄救美了?”
这个情节她熟,头头是道地开口:“倒是也有这样的话本子。郎君英雄救美,女子便说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两人就和和美美地一块儿过日子了。”
幼莲本来还有点害羞,听到她混不吝又直白的话,喝茶都呛着了,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你真是……变脸变得也忒快了。”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看着陈惜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感慨道。
陈惜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她虽然还是不太看得上江有朝,但他都救了娇娇的命了,她也就勉强捏着鼻子认了吧……
另一边,虞青松回去以后,就立刻派人给府里送了口信。这次春猎虽然允了四品官员都随行,但还有许多朝中重臣要留下处理大小事务,令国公就是其中之一。
令国公虽然性格冷,但对幼莲从来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得如珠似玉。听了这件事便怒从心头起,恨不得立马就冲到围场将定王世子砍个几刀。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坐在椅子上猛灌了好几杯茶,叫了老二虞望生过来。
令国公眸色极冷:“看来陛下想动霍家军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霍家军是先帝爷在时的一支军队,是对付外敌最锋利的一把刀。可惜霍家满门忠烈,尽数牺牲在沙场上,这支军队无人统帅,就渐渐蛰伏了下来。
陛下登基之后,一直想重启霍家军,但迟迟未寻到合适的人选和时机。直到前一阵燕州似有异动,这件事才被重新翻出来。
虞望生有些犹豫:“大哥进京时,主动将兵符交还,才换来陛下的信任。如今又要统帅霍家军,陛下他……”
令国公叹了一声:“若非如此,朝中也不会迟迟按兵不动了。”
“不过,定王的手倒是伸得太长了些,居然想染指兵权。”令国公想起信上说的惊险时刻,就忍不住怒意。
虞望生:“定王一向汲汲于钻营,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呵。令国公冷笑。
“陛下不喜定王,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虞望生突然又找到儿时被兄长检查课业的感觉了,答得飞快:“先帝在时,定王原是押宝四皇子,但在陛下占了上风之后,就反手将四皇子谋逆的证据交给了先帝爷。经此一事,陛下便认为定王是两面三刀的背主之人,故而不喜。”
“是啊……”令国公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威严冷肃。
“正因如此,陛下会不喜定王,甚至憎恶,但他不会把定王放在眼里。”
三十多年的君臣情谊,足够令国公看透他这位陛下心中的骄傲了。陛下的确是贤君,胸中有沟壑,却不是个细心谨慎的人。
令国公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杀意:“陛下可以忽略,我却得时时警醒,否则稍有差错,便是整个国公府都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虞望生讷讷不再多言。他不是个有才干的,这辈子官途估计也就止步于此,可他的儿子虞青松,如今却在吏部前途光明。
“大哥当初一心想让青松考科举也是?”虞望生有些佩服令国公的先见之明。
令国公府历来尚武,可令国公却执意让虞青松从文,当时徐春慧还和他闹了好久。
谁知,听了他的话,令国公却苦笑着摇了摇头,神情十分复杂:“这天下,终究是我大盛朝气运更甚……八方朝拜、万国俯首,这样的日子,可不远了。”
他的语气无奈又怅然,让虞望生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飞鸟尽,良弓藏。”
“大盛,文官当兴。”
*
尽管令国公怒不可遏,但陛下已经下旨责罚了定王世子,他也就不好再做些什么。
可围场这边还有江有朝在呢。他直接带人冷着脸堵了定王世子回营帐的路,二话不说就劈头盖脸打了他一顿,任凭定王妃气得浑身颤抖,也没能拦住他一丝一毫。
当然,打了人以后江有朝就去皇上跟前跪着请罪去了。他也不为自己辩驳,就直愣愣地跪在营帐门口,往来多少人都能看见。
皇上都快被他气笑了:“好个江伯英,打都打了,现在还来朕面前装腔作势!”
太监总管张德全轻声劝:“江大人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郎,为心上人出口气而已,依老奴看啊,也算不上出格。”
皇上冷哼一声:“他就是仗着朕不会罚他!”
张德全脸都笑成了一朵花:“陛下信任江大人,又何必老奴多言呢!这婚事还是陛下您赐的,天赐良缘,才能展现您的圣明啊!”
“你倒会说话!”皇上笑着啐了他一句,“行了行了,赶紧让他回去找人去吧,别在朕面前碍眼!”
至于找谁,皇上没说,张德全也知道。
等江有朝打了定王世子却未被陛下责罚的消息传到幼莲的营帐里,温以娴都不禁哑然失笑。
“你们两个倒是有意思的很,看不过去便直接动手,不管不顾的。”
她指的还有幼莲叫人打王泽的事。
幼莲乐呵呵的,感觉江有朝为她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既愉悦又高兴:“左右陛下都责罚定王世子了,打他一顿也不出格。”
就是可惜她不在场,要不然还能亲眼看看定王世子的惨样,顺便让乐秋补两拳头。
温以娴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不过江大人这般行事,倒是让我有些怀疑。”
幼莲疑惑:“?”
“就是你一直讨厌的王泽,他不是在寿王世子生辰上丢了好大的脸吗?回府的路上又被流氓混混堵着打了一顿,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温以娴原是把这事儿当个笑话看的,现在出了定王世子的事,倒觉得有可能是江有朝做的。
幼莲明白她的意思,略带迟疑:“可江有朝又不知道王泽对我的心思。怎么会对他出手啊?”
温以娴摇了摇头:“那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有点怀疑而已。”
她看着幼莲嫩生生的小脸,视线扫过桌上的白玉瓷瓶,打趣道:“宫中都少有的疗伤圣药,倒是被眼巴巴送到了你这儿来。”
幼莲跟着看过去,俏脸一红,说话也含含糊糊的:“我也道过谢了。”
那人亲自来送药,她也不好干巴巴地待在营帐里,就叫迎春扶着她出去了。谁知那人目光灼灼,一直盯着她不放,她没说几句就心慌的不得了,赶紧找借口回来了。
但是幼莲还是有点儿不得劲,吞吞吐吐半天,才在温以娴似笑非笑的表情里,破罐子破摔地开口。
“我、我就是觉得,江有朝他也太……见色起意了吧!”
此刻,营帐外一道脚步匆匆的身影立刻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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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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