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顺手一松,平板掉在床上。
他瑟瑟发抖弱弱问道:“刚才,我滑到的那些,都是那个超维度武器造成的吗?”
一代安鸩没有回应,表情似在默认。
“太可怕了,太残忍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姚顺眼中盈着泪光,崩溃地转身跪倒在床上,双臂捂着头部像一只忏悔的鸵鸟。
姚顺的脸深深埋在被子里,被子闷住了他的泣啼。
他在用力掩饰,因为,被子下面的他,在笑。刚才担忧过的情况,现在已经烟消云散。姚顺畅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遇到那群防毒面具人,如果那天他没有睡过去,而是去亲眼目睹那些场面,自己恐怕会当场笑出声。
原来计划大大成功了!
我,成功了呀!
姚顺抬起头,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殷切询问:“安探员,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简直何德何能,躲过了一个大灾,我实在是太幸运了,太感谢你了。”
姚顺双手合十掩住口鼻,眼泪如涨潮的巨浪从他的眼睛里失控地喷涌而出。
安鸩感到一阵恶心,她暂停云图的播放,胸口涌上一股恶气,她恨不能闯入姚顺的回忆里,亲手解决了这个卑鄙的男人。
她询问ELLE:“那些资料,是你伪造的吧?”
ELLE:『你猜对了一部分。这对Ai来说是一分钟的事,小菜一碟。』
安鸩:“一部分?姚顺看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其实都是真的。只不过,经过我的加工剪辑,变成像模像样的现场报道和实况转播,有的还打上了象征机密的水印。』
安鸩陷入沉思,一代安鸩不会杀害姚顺,提取记忆的目的应该是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里面还有隐情。
安鸩快进跳过了姚顺假模假样的表演。
一代安鸩站了起来,从床上拿起平板,礼貌地问道:“姚先生,据说,你好像也是零号环线的职工吧,有什么内线情报可以分享的吗?”
姚顺:“你看我住的那么远就知道,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况且那天我休息,我的职级很低,不过是底层牛马,想了解更多也没有权限,抱歉。”
一代安鸩没说什么,她点击屏幕,若无其事地公放起一段银曜电台的录音。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是11月12日,凌晨02:00,欢迎收听24小时特别栏目,银曜进行时,这里将为您同步最新的事故灾后报道。
在昨日,银曜市零号线轨道交通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
据初步认定,零号线七个站点遭遇了疑似超级维度武器的袭击,事故性质官方暂且尚无定论。这一事故,无疑严重影响了零号线沿线生活的居民、通勤和游客的人身安全,并且造成了市政财产的损失和基础设施的破坏。
到底是外来文明袭击,还是人为恐怖袭击,还是他国刻意挑唆引发战争,我们呼吁请市民们安心呆在家中,不要胡乱猜测,更不要相信坊间没有依据的传闻。
后续几天,时空紊乱的影响仍然存在,故银曜市全市陆续进入戒严状态,零号环线沿线六公里范围内的居民禁止外出,街道上仅允许签署了保密协议的特殊志愿者协助参与必要的灾后清理重建的工作。
下面进入市民热线时间。
十分钟前,银曜电台接到一位热心市民的来电,声称自己在家中遇到了困扰,我们已经与他取得了联系。】
“喂,您好,请这位先生......介绍...下...自己。”
连线的信号收到干扰,产生了严重的杂音。
“您......电台...,您...好,我姓...谢,我现...在...一下我的情况。”
谢先生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几乎用着气音,好像躲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说着悄悄话。
“喂,请问,方便大声一点吗?”电台主持人礼貌询问。
对面干脆不说话了。
良久,谢先生还是用气音,鬼鬼祟祟地说:“我家,就住在零号环线附近,我是此次事故的间接受害者,我认为,你们都低估了......低估了白天的事故给民众生活带来的影响。”
电台主持人:“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您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喂......能听清楚吗?”
连续杂音再次干扰了通讯。
“谢先生,请问您现在在什么地方?”电台主持人问道。
滋滋啦啦的电流音,连线一度中断。
一段时间后,谢先生的声音压得更低,断断续续地说:“我在我家......我不敢......大声,家里刚才进来一个人。不,我也说不准,回来的是谁......”
主持人压低声音,关切道:“请问你家是进贼了吗,请分享地理位置,我为你马上报警。”
杂音结束,谢先生声音清晰起来:“不,千万不能报警。”
“不要害怕,谢先生,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如果不方便告诉地址......”主持人话刚说一般,被谢先生打断。
谢先生有些生气,强调道:“我说了不要报警!回来的人是用指纹锁开的门,但是门开后,从外面进来了一个影子。......我现在,我躲到衣......柜......里,我不知道......”
电台主持人倒抽一口寒气,谨慎地屏息询问:“谢先生,您确定只看到了一个影子吗?”
“是的。那个进来的人只有影子,没有物质的身体。”
谢先生哽咽停顿,“不过,我从影子能辨认出来,她就是是我的女儿。早上,她和平常一样,坐着零号线上学去了。事故发生的当晚,我在失踪名单上,看见了她的名字。但是,现在她现在回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以报警呢。”
谢先生的口吻开始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
“我是担心,等人造黑夜结束后,天一大亮,影子会消失,女儿是不是也会不见了?我打电话来电台,就是想问,这种事情上面会如何补偿啊?”
“这......”电台主持人被难住了不敢接话,踌躇了几秒钟,接道:“谢先生,您的遭遇有些过于离奇,我们也没有处理的先例,而且,现在只是通过空气连线,无法证实您所说的是否属实,所以暂时......”
谢先生打断道:“那好,那说点你们能帮上忙的。刚刚半小时前,我突然收到一张赌场的催款提醒,我的列表上凭空多出了500万的赌债,这不是我的账,我从来不赌博的......”
话说一半,柜门的闸门被突然拉下,谢先生的声音从封闭变得开放,他吓得大叫一声。
杂音再度出现,听筒里出现了长时间的嗡吟。
“主持人,听众们,你们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一个女孩的声音冒了出来,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声带发出的,很飘渺。
“我爸,他欠了银蛮赌城的债务,连房子都抵押了。他的债务根本不止500万,而是2,000万,因为跟福运契约里说的不同,所以,他想赖到事故的头上。他是个赌鬼,赌鬼说的话,你们一句也不能信。”
女孩的声音一会儿拉远,一会儿拉近,靠着某种若即若离的振动发出声音。
“什、什么意思啊......”姚顺听得一言不发。
回忆云图外的安鸩,也呆住了。
所有人此刻的直觉早已认定,那声音正来自谢先生失踪女儿。但是,女儿失踪只有影子回来的故事太过离谱,每个人从理智上都不想承认。
姚顺还想继续听下去,一代安鸩却暂停了录音,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嘴:
“银蛮赌城,你了解过吗?”
姚顺眨巴着他晶莹透亮的眸子,反问:“不、不清楚,没听说过。”
“福运契约是什么?”一代安鸩的态度直截了当,丝毫不留转折的余地,也不给姚顺喘息的时间。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啊?”姚顺眼神闪烁,声音变得虚浮,他低下头,“这是多少天前的事情,你不去问那个谢先生,问我干嘛?”
紧接着,他抬头质问道,“安探员,这跟柳千自杀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来结案的吗?”
咔吱一声,一代安鸩脚边的抽屉自己抽了出来,刚才被姚顺胡乱塞进去的图纸和记事簿也一并滑落在地。
姚顺吓得往后一倒,他盯着抽屉的把手看了好久,没有工具,没有丝线,更没有外力,这抽屉是怎么自己变魔术跑出来的。
见安探员一脸严肃,姚顺的额角流下一滴汗。
这女人好像有备而来的,但姚顺想不通,哪里得罪过这个人。
记事簿从地上,飘了起来,浮到姚顺眼前展开,姚顺吓得一激灵,连忙退缩到墙角。
“这本子,不是你从银蛮赌城出来时,亲手拿在手里的吗?”一代安鸩说完,掌中握着一个秒表型的设备,一按,空中投出一片全息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姚顺背靠银蛮赌城的大门,手持那本黑色记事簿,正准备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看表情挺开心,一代安鸩操纵全息视角,画面360°跟随姚顺转了一圈。
“看清楚了?是不是你?”她说。
姚顺如鲠在喉。
安鸩放大全息监控画面,查看角落里的时间,7月25日凌晨。安鸩叹气,她依稀记得,姚顺在垃圾场捡到机器和记事簿的日子是7月23日。
仅隔了一天,姚顺就仗着本子预知未来的功能跑去赌博?
这个骗子果然没有道出全部实情,姚顺避重就轻的真正目的,自然是想掩盖真实的动机——赌博。他真的活该!安鸩一拳头捶在大腿上。
姚顺恼羞成怒,指着一代安鸩的鼻子,质疑说:“你不是联邦探员,我要报警,我告你假冒......”
一代安鸩呵呵大笑,“好啊,那一起吧。说来也巧,我这里刚好有你私挪实验室资金赌博的证据,你的赌龄,啧啧,厚得快赶上你的学历了。认罪表格帮你下载好了。”
掌中设备一按,全息画面條地换成了一张已经填好的表格。
“现在只要我的指头一动,这表格可就发出去了。你觉得是网速更快,还是我们一起去警署快?”
姚顺当场哑口无言。
他把头凑近,盯着表格,从上至下浏览了一遍,然后他双手抱头,胡乱搓着那头细塌的头发,一屁股磕在了床脚,瞬间被直钻天灵盖的痛楚激出了泪花。
安鸩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猜想这脑壳下又在编织什么谎言。
一代安鸩:“主动交代吧。本子和机器怎么来的?”
至此为止,一代与二代的调查终于同步到了一点,如重合起来的拉链严丝合缝。
安鸩的直觉向来很准,姚顺确实不是什么恋爱脑,更不是什么科学疯子,而是一名被债务支配的赌徒。
“这两样东西,安大小姐后来找回了来吗?”安鸩问ELLE。
ELLE低眉道:『就是为了去找它们,所以,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哪儿找?”
『说是去什么赌场,凌晨才回来,我发现她失魂落魄,还扛着一个大罐子,里面的东西把其他人都吓到了......』ELLE边说边调出那日电梯的记录,『之后的几天,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个人呆在基地,树下呆一会儿,上楼呆一会儿,再后来,就彻底失踪了。』
安鸩胸膛起伏,默默地深呼吸一大口。
银蛮赌城。
福运契约。
这案中还藏着一案。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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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零号事件·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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