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那日被程瑾教训过后,最近老实了许多,听说还带了儿子去几家书院都瞧过了,最后定下了永安书院,下个月便送去开蒙了;另外,最近他去颜氏那里也不似往常那般频繁,还破天荒的关心起两个女儿的吃穿用度,王氏收敛了脾气,夫妻的关系缓和不少,二房终于能够风平浪静些了。以上这些,都是冬梅带了瓜子点心,和那边的洒扫婆子闲聊时问来,说给程季安解闷听的。
程季安如今待在程家老宅简直百无聊赖,她不想过得太张扬,因此出门还有采买东西的次数全都大大减少,不是在院中晒太阳,就是回了屋里绣花,倒是让她最近的女红技艺提高不少。
临阳偏冷,程瑾找人将屋子简单修缮了一番,又架起炭盆供人取暖,程季安这天用过早饭,便裹了被子赖在床上。
“小姐,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小枝同程季安道。
虽然各个屋子只隔了几步,程季安还是取出提前做好的披风,将自己过得严严实实,这才出门。
陈氏见女儿这般畏寒,很是心疼她,一进屋,就塞了几个汤婆子给她取暖,“之前在平江配好的药膏可带了,让小枝给你按时涂抹,省得生了冻疮,这还没入冬呢,之后可怎么办呦。”
“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在屋里都裹得严实着呢,母亲不用担心。”
“成日在家闷着也不是个事儿,你哥哥尚需温书,他倒也习惯如此了,方才淮明身边的小厮来了,他想邀你今日去相国寺赏花,我同意了,一会丫鬟给你收拾齐整,让王伯送你去那边。”
程季安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母亲,可是真的,相国寺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吗?”
“淮明同我说了,相国寺就在城中,这个季节,寺中有桂花开放,因得在城中,位置便利,每年都有不少人去游玩,听说那里的斋饭也是一绝,你们便用过饭后,玩够了再回来吧。”陈氏耐心地说道。
得了母亲的首肯,程季安梳妆打扮后,便坐车出门了。
相国寺离内城不远,不少贵族女眷来此烧香祈福。程季安到门口时,只见人头攒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她下了马车,在约好的地方等待顾淮明的到来。
就在这时,又来了几辆马车,正正好好地停在了寺门口。
为首的那辆车气势非凡,周围跟的仆妇家丁似是有些身手。马车停稳后,旁边的婆子便搀了一位夫人下车,后面还跟着另一位姑娘,年纪和程季安相仿,很是活泼,他们离得有段距离,程季安只隐约听见了将军几个字,想来大抵是武官家眷。
等这几位全都进去了,程季安才看见了顾家的马车,马车因为跑得快些,此时急急地停在门前,刚一停稳,顾淮明便跳下车,朝这边跑来。
“阿季妹妹,”因为跑动,顾淮明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些,“让你久等了,父亲前些日子忙,甫一进京休息下来染了风寒,早上请了大夫,我便来晚了些。”
“不碍事的,”程季安关心道,“京中气候比平**州冷上许多,我都有些不太适应,顾大人可还好?”
“大夫瞧过了,只是普通风寒,开了药,休息一阵子就好了。”顾淮明看着程季安,没说几句话,便有些不好意思,“咱们进去吧,我同人打听了,寺中有一条路两旁种满了桂花,这个季节,赏景最好了。”
说起来,这还是许久以来程季安头一次单独和顾淮明出来,之前要么是在家中会客,要么是同哥哥一起,如此也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吧。
相国寺建成已久,香火旺盛,即使在战乱中,也得以保存下来,如今更是修缮良好,在台阶下远远朝上望去,整座主殿气势恢宏,不少香客慕名而来,进殿祈愿。
今日程季安他们要走的,则是旁边这条路,沿阶而上,路两旁的桂花竞相开放,金灿灿的,连成一片,漫步走在其中,呼吸间隐隐能嗅到桂华的香气。
顾淮明走在程季安身旁,两人的丫鬟小厮不近不远的跟在他们身后,多少给二人留了些说话的空间。
许是久不运动,相国寺的这条路修的并不算陡,程季安还是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才爬到一半,“阿季妹妹,这沿路上有凉亭供人歇脚,前面的刚好无人,咱们稍做休息,再继续前进吧。”顾淮明看了看程季安红扑扑的脸,温声道。
这话正和程季安的心意,当下她便点点头,牵住顾淮明伸过来的胳膊,借力走上最后几级台阶,到亭中坐下。
秋风渐起,坐着歇了一会,程季安便觉得没那般燥热了,她接过冬梅递来的花茶,慢慢地抿了一口。
今日带的茶叶是颜姨娘那日送来的,她没喝过,便从母亲那里要了一些,味道意外地还不错。
顾淮明早上着急出门,现下什么也没带,不过他如今只顾着看程季安,倒也不觉得口渴。
程季安解渴之后,这才注意到了顾淮明,“淮明哥哥你尝尝,这是从家里拿的茶叶,和平江的不太一样,别有一番风味。”说着亲自给他倒了茶水,伸手递给他。
随着伸手的动作,衣袖滑落,露出一节皓腕,白生生的胳膊晃花了顾淮明的眼,他接过茶杯,一口喝下了茶水,没敢再看程季安。
程季安只好假装没有瞧见他的表情,两人又歇息了一会,她便提出,接着往上走去。
等到他们终于来到大殿门口,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两人早已饥肠辘辘,寺中僧人分别引了二人去了男女香客休息的地方,用过斋饭后,两人才在殿前又见了面。
顾淮明掏出一节红绳递给了程季安,“寺中的住持说,这是开过光的,可保佑带的人平安康健……幸福美满的。”
程季安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对他说道,“既然如此,就请淮明哥哥帮我带上吧。”
顾淮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绳子系好,牵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我与父亲说了,等过了春闱,便让母亲托媒人上门说亲,可好?”
程季安红着脸低下了头,不知是紧张还是高兴,半晌才挤出了几个字,嗫喏道,“都好。”
距离程瑾一家回京,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这几日,朝中对和他一起回京的大人,陆陆续续都做了安排,颍州的几位任刑部主事,顾诚礼则顶了工部郎中的差事,算是尘埃落定,唯独程瑾迟迟没有被安排,他本人连忙托了同僚,多次去吏部打听,得到的回答都大差不差,大约都是说请程大人耐心再等上些时日,陛下自有安排。
几次下来,程瑾就是再着急,也不好多问,只能在家中耐心等待。
程季安只觉得奇怪,按说论功行赏,若是陛下有所不满,面圣当日便会斥责,不会等到今天,她想不通朝中为何没有定下父亲之职,只好私下安慰父亲,又同他讲了那日见到世子的事情。
“父亲,那日见到世子,他颇为高兴,若真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依照我们的交情,他多少会暗示一番,可他半分也未提及此事,想来不是责罚。”
程瑾笑笑,调侃女儿到,“阿季如今和世子殿下攀上交情,以后为父可要多多仰仗你喽!”
“爹~我明明好心安慰你!”
程瑾知女儿宽慰她,舒心不少,便趁此机会,权当休假,在家中陪陪妻女,偶尔一家人还去城郊散心。
只是时间一久,家中旁的人也觉察了出来。程璟知晓大哥官职还未定下,私下问过,不过他瞧大哥心情尚可,想来不是坏事,便没有过多追问。
程瑜就不一样了,自从大哥回来后,他几次都挨了教训,家中巴掌大的地方,便是不说,下人之间也都传开了,让他好没脸面,如今听说了这事儿,他心中很是复杂,既高兴又惶恐。
论样貌、读书、做官,他一直样样不如大哥,父亲在世时,他便时常因学问被爹教训,这么多年被压着不能翻身,现下可算有机会让他嘲讽大哥一番了,虽说典吏没有品级,可是大哥如今在京城可连官职都还没有;不过,若真是一直这样,他又担心以后在外头,没了能给自己撑腰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程瑜就起身去了老太太屋里,想让母亲给他出个主意,家中三个儿子,母亲打小就疼他,断不会让他受了委屈。
过了重阳后,天气越发寒冷,程老太太畏寒,早早在屋里烧了炭盆取暖。程瑜一进屋,就是扑面而来的热乎气。
“还是母亲这里暖和,我那里也不知为何,今年额外冷些。”程瑜羡慕道。
“你大哥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总归孝顺,他未回京前,便将过冬的银钱送给我了,这炭还是得买贵些的,既没有烟,又暖和。”老太太盖着毯子卧在榻上,同二儿子说道。
“我一小官,哪有什么银子,王氏家里更是没钱,母亲可怜可怜儿子和三个孙辈,给我们些零花钱买炭吧,反正您缺了什么,大哥肯定会给您送的。”程瑜一向和母亲要惯了银子,当下也不客气。
老太太也习惯了他这番说辞,大儿子当然得听她的,二儿子孩子多,贴补些是应当的,她摆摆手,让身边的婆子去里屋取银子了。
程瑜见人走了,这才挤眉弄眼地对她说道,“母亲,大哥最近的情况,您听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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