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今日下午被吏部传召，被告知明日早朝，圣上召见，需他当面禀明平江事务，此后会依此为参考，再行定夺职位。程瑾应声称是，后来又与昔日旧友相聚一番，用过晚饭后才回到家中。

一进屋子，他便觉察到今日不寻常的气氛，夫人陈氏板着脸坐在屋里，和他说话也冷冰冰的。

“夫人今日在家可好？”程瑾小心地问。

“尚可。”

“可是母亲召你侍候了？”程瑾又问。

“并未。”

“阿季今天淘气了？”程瑾接着猜道，“她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该这般，明日得空我便教训她……”

陈氏挑了挑眉，说道，“儿子女儿都听话的很，没有惹我生气。”

程瑾见夫人肯开口说话，这才略微放心，紧跟着追问道，“那夫人是为何事发愁？”

“今日咱们这小院快成了官府衙门，二弟那妾室，还有二弟妹，轮流上门，找我陈情，想托我给你这个知府老爷带话，等你断案呢。”她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程瑾一听全是二弟的家事，立刻变了脸色，忍者怒气安慰道，“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明日我还需上朝，后日得空，我便找他好好说道说道，若是她们再来，你便让人回话，说是访友去了，不见便是。”

陈氏到底同他多年夫妻，不忍让他为此频频生气伤身，拍了拍他的手，“是该同他好好谈谈，不过既然人家登门，我也当将事情告知于你，具体如何处理，届时你同二弟商量着办吧。”

说着，便将白日颜氏的请求和王氏的诉苦，一并说给程瑾听了，到最后，夫妻俩长吁短叹，很是感慨了一番。

第二天早朝，程瑾连同青州颍州的几位大人向圣上奏明了五月以来几地的情况，皇上龙颜大悦，嘉奖几人一番。

散朝后，皇上叫了太子单独议事。

御书房内。

“调任回京的几人，今日早朝可都看过了？”皇帝问。

“回父皇，儿臣昨日已经看过几人履历。”

“那这几人如何任命，你可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吧。”皇帝一脸疲累的坐在御桌前，问道。

太子略微思考后，回道，“父皇，儿臣以为，颍州的几位大人可安排在刑部主事，至于顾诚礼顾大人，工部现下正有一空缺，工部郎中到很是合适，只剩下程瑾程大人，儿臣一时有些拿不准，还请父皇圣裁。”

皇帝点了点头，“这几人就照你说的安排吧，至于程瑾，朕再想想。”

“是，父皇，儿臣告退。”

太子回到东宫后，便见到了一直等他的李知远。

“散朝后，父皇留我议事，便回来的晚些，”太子进屋后同他解释道，“福顺，去把母后要给定国公的药材拿来。”

“是，殿下。”

李知远见太子略有愁色，便问道，“可是为了进京的这些大人发愁？”

太子端起了茶杯，点点头，没有说话。

“臣记得，六部最近有几位大人告老还乡，按说空缺是有的，不知陛下的意思是？”李知远试探道。

“这倒是没错，同你说说也无妨，正好你当初也在平江，说不定还能帮本宫参详参详。如今颍州的几位安排去了刑部，顾大人则定了工部郎中。”

“平江来的那位程大人呢？”

赵瑄叹了口气，同他说道，“现下我和父皇犯愁的，正是这位程大人。”

太子细细地同李知远说起了事情原委。

原本进京的这几人里，学识才干，程瑾都是一等一的好，哪怕是当初在地方时的官职，也是程瑾最高，吏部的人思来想去，便提了户部侍郎，交由太子过目。

太子对这个职位颇为犹豫，程家并非名门，但程瑾能从平江的县城一路官居知府，足以说明其不是简单人物，如今的户部尚书王大人，再过几年，怕是也要致仕，户部侍郎这个位子，只要坐的稳当，接替原尚书不成问题。

只是，这样重要的位子，当真可以放心交给程瑾吗，想必陛下亦是心中有所犹豫，这才迟迟没有定下。

“在平江时，我观这位程大人，为官有道，不是不懂变通之辈，户部倒确实是个适合他的好去处，不过究竟如何，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太子点点头，拍了拍李知远的肩膀，“不说这些了，母后让你将这些药材带回府中，如今已经入秋，舅舅早年落下的病根最怕秋冬，这些滋补药材很是温养，你先拿回去，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来说。”

“多谢姑姑挂念，父亲近几年已经好多了，我这就把药拿回去。”

程瑾散朝后，便回了家中。

“父亲，今日上朝，可还顺利？”程季安问。

“一切顺利，陛下今日还嘉奖了一番，现下咱们便安心的等着旨意吧。”程瑾笑着看了女儿，见夫人不在一旁，放低了声音，“今日可有别人找你母亲？”

程季安转了转眼睛，“今日倒是没有，不过昨日有，爹，你可是要去找二叔？”

程瑾点了点女儿的脑袋，让她少打听大人的事情，便转身去寻程瑜了。

程瑜今日休沐在家，没有去县衙，他像往常一般，歇在了颜氏这头，两个人作画吟诗，腻腻歪歪，好不快乐。

程瑾一进到他的院子，便叫了小厮去通禀，结果等了半天，才看见他慌慌张张，衣衫不整的朝这边过来。

下人已经领教过这位大老爷的脾气，见他脸色不好，当下带着人关上门都退了出去，留下程瑜一人面对“疾风骤雨”。

程瑜站在一旁，理了理衣服发冠，这才小心坐下，“大哥这些日子可还适应？前几日县衙内事务繁忙，没来得及问候大哥，好不容易今天休沐，便起晚了些。”

程瑾听了他这番说辞简直觉得可笑，“我来不是同你叙旧的，说正事吧，听你嫂子说，你们想给修言请开蒙老师？”

“正是，大哥，我就修言这一个儿子，就指望着他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呢。”程瑜提起儿子，说话倒是真心实意了几分。

“启蒙讲究的就是打基础，不需要夫子有太多花哨本领，我近日倒是见了些旧友，他们的孩子多数都去了京中比较大的几家书院，你带修言去瞧瞧，挑一家合眼缘的便是。”

程瑜对大哥的这番话不以为意，“我听闻，如今不少孩子家中都是单独请西席开蒙的，何况京中那几家书院离家里都不近，他年纪还小，日日早起去书院太遭罪了……”

程瑾猛地一拍桌子，“荒唐！读书进学，哪有这般娇贵！连这点苦都不能吃，还谈什么参加科举！我问你，你羡慕的那些名师，且不说家中能否请到，能否付得起束脩，单是名师挑拣资质这一条，恐怕就过不了关吧。”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读书是不如你，可你也不用这般瞧不起我的儿子吧。”程瑜吹胡子瞪眼，同程瑾争辩起来。

“那日在母亲屋里，只那么一会儿，你儿子就快把屋子拆了，当我没瞧见吗？两个婆子好不容易才治住他，这就是你的悉心教导，还是你指望请了先生代替婆子替你管教孩子？”程瑾厉声问道。

“还有，你此前在家中是什么做派我也不想深究，从今日起，少日日同你那妾室厮混在一起，你两个女儿再过几年便要相看人家了吧，若是让人知道她们父亲这般做派，正经人家，谁还敢同你结亲。”

“既然这般看重修言，更应该好好约束颜氏的言行，免得教坏了孩子。”

程瑜让大哥说得面子全无，只好低头不语，程瑾懒得再看他，说完便自行离去了。

王氏自打那日从陈氏那里回来后，便日日盼着程瑾能过来，她一早便让人盯紧了程瑜的动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有人回禀给她。

“夫人，大老爷刚刚过来了，和老爷关门说了好一会子话，下人都出来了，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不过奴婢瞧着，两位的脸色都不大好，想来是大老爷训斥老爷了。”

王氏身边的丫鬟得了消息，便赶紧报给王氏听了。

王氏听后坐在那里，笑着笑着留下了眼泪。她父亲只是一个县衙主簿，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当初挑选夫婿时，也是让她相看过的，生怕女儿不喜，以后日子过的委屈。

程家人生的好看，她一眼便瞧中了程瑜，后来细打听了，他大哥高中，在外做官，日后若是能帮衬一把，日子不会难过。谁知造化弄人，程家这三个兄弟，偏生只有程瑜一人这般贪财好色，不敬正妻。

罢了，如今为了两个女儿，她也得把日子过下去，家中这幅样子，程瑾是不会长久同他们呆在一处的，她只能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利用，敲打程瑜一番。

程瑾带着一肚子火气离开的，他同弟弟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就不明白，都是同父同母，怎么就他变成了这幅德行，简直家门不幸，看来往后银钱亦是不能多给，省得他惹出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