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明坐在桌前，看见突然有一扇门从旁边打开，吓了一跳，“谁！”

“是我。”

“阿季妹妹，你怎会来此。”顾淮明喜出望外，满脸真诚高兴，不似作假。

程季安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实在是挤不出半分笑容。

“我来此，是想亲自问问你近日之事。”程季安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缓缓说道。

“这是什么话，是因为我最近没空陪你，生气了吗？最近家中事多，母亲日日拉着我应酬，实在脱不开身，等过些日子得空，我带你去京郊游玩。”顾淮明一脸歉意，说着又拉起程季安的手。

程季安实在是理解不了他这番举动，他被困在家里这么多天，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不和她说实话吗，那他们之前的情谊究竟在他心里又有多少份量呢？

她一点一点的抽回自己的手，放在桌下，“前几日，郡主府的赏花宴上，我见到礼部侍郎家的魏姑娘了。”程季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说道。

顾淮明迅速地挪开了脸，眼神飘忽不定，“是吗，郡主府的花可还好看？”

他怕是不知道他现在的神情有多慌乱吧，程季安狠下心来，接着说，“魏姑娘似是认得我一般，还在宴会上同我们说起了她的意中人。”

“是吗？”顾淮明赶紧拿起茶杯，喝起了茶水，只是因为慌乱，茶水撒出了不少。

“她说，她母亲已经带她登门拜访过两次，那位公子未曾拒绝，对方家里对她也十分看好，两家门当户对。”

“淮明哥哥，你当真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程季安一字一顿地问道。

顾淮明此时的表情比哭还难看，“阿季，你相信我，我对你绝无二心，魏姑娘确实来过两次，我不好对她疾言厉色，若真是传出去了，她一个姑娘家，脸面又该往哪里放？”

别的姑娘都是要脸面的，那她呢，就可以任由他们羞辱了吗？程季安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望了过去。

“所以你明知她对你有意，却还是顺水推舟，没有拒绝她，对吗？”她冷冷地问。

“阿季，你听我说，我没有应下魏家的亲事，母亲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让我出门，你再给我些时间，一旦程伯父的官职有了定数，我便会想办法说服母亲的。”

程季安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吗，顾淮明！我明白了，我们程家确实是小门小户，配不上尚书大人的孙子，确实不该耽误了你的前程。”

“既然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我程季安绝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从今往后，我们两人再无瓜葛，昨日种种，便当是一场梦吧。”程季安红着眼眶冲他笑着说道，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开。

“阿季，等等，你别走，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为什么不明白呢，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顾淮明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程季安的胳膊，不肯放她离开。

程季安自然不愿再留在这里，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臂，“你放开我！”

两个人拉拉扯扯，推搡间，将茶壶、杯子全部带倒，碎了一地。

李知远在隔壁听见了响声，立刻冲了进来，一把拉过程季安，将她护在身后。

“淮明，你的小厮可快上楼来了，若是被他们看见，你最近就别想出门了，赶紧收拾一番吧。”

几人同时朝门口看了看，隐约真听见了王安的声音。

程季安趁机推开侧边房门，头也不回地去了隔壁，李知远连忙将门关得严丝合缝，让人轻易看不出来。

门外，王安抬手敲了敲门，“公子，你们谈完了吗？”

“进来吧。”

“淮明，既然高夫子这样说，也强求不得，京城名师众多，有机会我再帮你介绍别的人。”

顾淮明点点头，满脸落寞，带着小厮回府去了。两个小厮都以为少爷是被夫子拒绝，心情不好，不由得暗自庆幸。

打发走了顾淮明，李知远迅速地回了隔壁，不知为何，他看见程季安尚未离开，悄悄松了一口气。

程季安整个人背对着他，斜靠在窗边。

“阿季，他走了。”

“嗯。”程季安点点头，身子纹丝未动，隐隐约约能听到说话还带着一丝鼻音。

“吃点东西再回家，程夫人看到你这样，会担心的。”他轻轻牵了牵她的袖子，想让她过来坐下。

程季安垂着脑袋，慢慢地转了过来，她越想越委屈，终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他的一条胳膊，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小声不停地啜泣着。

李知远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乱之下，只能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任由她靠着。

就这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程季安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李知远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衫，现在整个肩头被眼泪打湿，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团。

程季安定睛一瞧，破天荒地有些难为情，她吸了吸鼻子，“知远哥哥，你的衣服……”

“不碍事，不明显，一会便好了。额，你先坐下，我让王安去要点冰来，你用帕子包着消消肿吧，不然别人该起疑了。”

程季安没有看见李知远离开时略有慌乱的步伐，她老老实实的坐好，等着李知远取冰回来。

“先吃点东西吧。”李知远端了个装的满满当当的托盘回来了，他将几碟小食放在桌上，又给她倒了杯茶。

“不吃了，没什么胃口，我还是先敷一敷眼睛吧。”程季安将碟子推开，拿起了几小块冰，用帕子包好，轻轻地按在眼睛周围。

李知远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帕子，“用一点吧，我帮你按着，不耽误吃饭，来京这么几天，你都病了多少回了，再这么下去，没等程大人上任，你们搬家，你就得又病倒了。”

程季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好挑了一块酥饼，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索性东西味道不错，很合她的口味，吃了东西，整个人恢复了些力气，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好点了？”李知远看见她人没那么蔫了，眼睛也开始乱转，不知道又打了什么鬼主意，便知道，她的难过劲已经过去不少了。

“嗯。”程季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鼻头瞧着还是红红的，像一只兔子一样。

“来，这位小姐，您转转脑袋，小的给您敷另一只眼睛。”

程季安往前挪了挪凳子，将脸偏到另一侧，让他更方便给她敷冰。

“知远哥哥。”

“嗯，我在。”

“你好像并不惊讶顾……顾家这个样子。”

“你和程大人认识顾诚礼时，他们一家已经在平江了吧，京中有不少事情，你不曾听说，倒也正常。”李知远轻轻地挪了挪帕子，生怕冻到她。

“那你讲讲呗。”

“顾大人的父亲，是当今的礼部尚书顾平之。顾诚礼春闱考中后，原本是留在京中的，不过翰林这种地方他进不去，京中其他官职以他的水平，实难做出什么业绩，久久不能晋升，顾老大人这才想了法子，给他谋了外放的机会，调到平江；可他在平江还是作出没什么功继，好不容易等到青州有了空缺，就赶紧把他塞到青州去了。”

“那……顾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呢？我小时候只觉得她厉害了些，比母亲对孩子还要严厉几分。”程季安小声地问。

“别低头，那边敷不到了。”说着李知远轻轻抬了抬她的下巴，强迫她扬起脑袋。

“顾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当年未出阁时，在张家一众远枝女儿里很是出挑，她极擅钻营，顾大人后来能在官场过得还算顺当，有她大半功劳。可惜成也如此，败也如此，钻营过了头，就容易变成拜高踩低。”

李知远说完后放下了手，仔细地看了看程季安的脸蛋，经过冰镇，她的眼睛已经不肿了，又恢复了往常水灵灵的灵动模样。

程季安见他放下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伸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她情绪恢复了大半，又有了胃口，吃起了别的东西。

李知远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知你心悦淮明，如今一时半会儿难以彻底将他放下，可是阿季，在我看来，顾淮明实非良配，你若嫁给他，日后他难以在家中调和好你与顾夫人的关系，如今眼前这点困难他都无法克服，更不要说以后了；你是聪明人，回家后同程夫人商量商量，若有决断，不妨让她带你登门，同顾家说个清楚，以绝后患。”

李知远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同程季安说着番话，他既非兄长，又非长辈，实在是没有合适的立场，但他就是没有忍住，等到话全都说出口，才有些后悔，生怕程季安因此生气，再也不见他了。

“我……只是担心你，并非要逼迫你如何做……”他又赶紧找补。

“我都明白的，知远哥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没有生气，你说得对，我会同母亲仔细商量的。”说着又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多谢知远哥哥今天帮忙，我不便再久留了，改日请你喝茶。”

说完，便朝门口走去，要下楼去胭脂铺子和小枝汇合去了。

“阿季。”

程季安站在门口，回过身来望着他，“告诉程大人，那位已经有了决断，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了，不必忧心。”

程季安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李知远瞧着她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丝裙角也消失在视线当中，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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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