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触及海底峡谷时,沈昭已经站在训练场中央。她的紫罗兰色眼眸在昏暗的海水中如同两颗沉没的宝石,指尖贴着的五枚银蓝鳞片泛着幽幽冷光。这半个月来,她像着了魔一般训练,从日出到月落,直到体力耗尽才肯停下。
训练场的黑曜石地面上布满了能量灼烧的痕迹,记录着她日复一日的疯狂。今天,她将手掌按在一块半人高的礁石上,蓝光从掌心溢出,渐渐染上银丝般的纹路。礁石表面开始龟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再来。"她对着空荡的训练场低语,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子。汗水从她尖削的下巴滴落,在海水里晕开淡淡的蓝色。
她的指关节因过度训练而变形,指甲边缘的皮肤开裂,渗出的蓝血在指尖凝结成细小的晶体。锁骨下方新添了一道灼伤,那是昨天尝试控制利维坦能量时留下的。
午后,医疗区的珊瑚丛泛着柔和的粉光。沈昭跪在一株鹿角珊瑚旁,紫眸专注地凝视着水母囊中的小海龟。它的前肢被渔网勒得血肉模糊,龟甲上还嵌着半块锈蚀的金属片。
"忍着点。"她轻声说,指尖凝聚的蓝光比往日更加凝实。当光芒渗入伤口时,小海龟痛苦地挣扎了一下,随后渐渐平静下来。
尼莫叼着一串珍珠般的海葡萄匆匆游来,橙白相间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沈昭!东边的珊瑚园又送来一批伤员!"
沈昭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抚过小海龟正在愈合的伤口:"让他们等着。"
小丑鱼焦急地绕着她转圈:"可你的手都在发抖!"
确实,她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轻颤着,蓝血从崩裂的伤口渗出,在海水中拉出细长的丝线。但她只是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继续着治愈的工作。
医疗区的发光水母随着她的能量波动变换颜色,从淡蓝到深紫,像一场无声的极光秀。
宫殿最高处的瞭望台上,赛德里斯倚在黑曜石栏杆边。他的银发在洋流中如水草般浮动,鲛纱长袍的衣摆垂落如瀑,在月光石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从这样的高度,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那个娇小身影——沈昭正徒手掰开缠住蝠鲼的金属残骸,动作利落得不像个治愈者。她的紫眸在深海中熠熠生辉,黑发如海藻般散开,周身环绕着蓝银交织的能量场。
"陛下。"赤鳞游上前,红鳞在暮色中泛着金属光泽,"她今天又拒绝了休息。"
赛德里斯指尖轻敲栏杆,冰蓝色的竖瞳微微收缩:"随她。"
但赤鳞注意到,当沈昭成功净化又一片海域时,陛下耳后的腮线不易察觉地张开了——这是人鱼族罕见的愉悦表现。
交易期限倒数第二天的黄昏,沈昭站在赛德里斯寝宫的门前。她的黑发高高束起,露出颈后那片泛着银光的鳞片。紫罗兰色的眼眸中跳动着坚定的火焰,却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
寝宫的大门由整块鲸骨雕成,表面刻着古老的深海图腾。当她的指尖即将触上门扉时,门却自动打开了。
"进来。"赛德里斯的声音比海水更冷。
他背对着门口,银发垂落在**的脊背上,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心口那片缺失的鳞甲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周围的皮肤上布满细小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力量反复撕裂又愈合。
"明天送我去西海岸。"沈昭直视他的背影,声音平静得不像话,"按照约定。"
赛德里斯缓缓转身,骨刃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光。他的目光从她开裂的指尖,移到锁骨下的灼伤,最后定格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上:"你确定准备好了?"
"当然。"她抬起手,掌心的蓝光中缠绕着明显的银丝——这是彻底掌握掠夺能力的证明。
赛德里斯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知道上岸后第一个要面对什么吗?"他的呼吸带着深海特有的寒意,银睫下的瞳孔缩成两道细线。
"实验室的追兵。"沈昭的紫眸毫不退让。
"错。"赛德里斯的指尖划过她的颈动脉,尖锐的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白痕,"是你自己。"
寝宫外的发光珊瑚突然同时暗了下来,仿佛被某种力量压制。沈昭的瞳孔微微扩大,看到赛德里斯眼中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没有仇恨支撑时..."他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银发垂落在她肩头,"你还能认出自己吗?"
沈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她精心构筑的防御。但她很快抬起下巴:"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赛德里斯松开手,冷笑一声:"当然。毕竟只是交易。"
窗外游过的鲸鱼发出悠长的鸣叫,声波震碎了悬浮的水晶灯饰,碎片如雪花般飘落
深夜,沈昭独自站在许愿珊瑚林中央。月光透过海水,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取下自己挂上的白色贝壳,发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几道银蓝色的纹路——那是赛德里斯的鳞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沈昭..."尼莫的声音带着哭腔,小丑鱼用鱼鳍紧紧抱住她的手指,"一定要走吗?"
她轻轻抚摸尼莫炸起的鳞片:"嗯。"
"可是..."小丑鱼的声音闷闷的,"赤鳞大人说岸上很危险..."
沈昭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处。在月光照不到的深海阴影中,一道银发身影静静悬浮。赛德里斯手中握着一枚刻满符文的鳞片,目光却落在她的方向。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海面时,沈昭将贝壳重新挂回珊瑚枝头。贝壳与鳞片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告别,又像是某种承诺。
银蓝鳞粉悄然脱落,随着洋流飘向深海,如同逝去的时光。
珊瑚花园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摇曳的海葵丛中。沈昭站在赛德里斯三步之外,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缝着一片银蓝色的鳞片——是第一天训练时从赛德里斯身上脱落的。
"等我救出姐姐后..."沈昭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句子,"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赛德里斯正在擦拭他的骨刃,闻言指尖微微一顿。银发垂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遮住了双瞳。"哦?"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深海特有的凉意,"比如?"
"任何事。"沈昭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只要我能做到。"
一尾发光的水母从两人之间缓缓游过,触须带起细碎的光点,像散落的星辰。
赛德里斯终于抬起头,银睫下的眼睛在昏暗处泛着捕食者般的微光。他慢条斯理地将骨刃插回腰间,尖锐的指甲在刃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真是慷慨。"他拖长音调,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不过你觉得...我缺什么需要向你讨要?"
沈昭的指尖掐进掌心,蓝血渗出又很快被海水冲散。"不是讨要。"她紫眸中闪过一丝倔强,"是交易。"
"交易..."赛德里斯玩味地重复这个词,突然向前一步。他的银发扫过沈昭的肩头,带着深海火山特有的硫磺味。"好啊。"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呼吸拂过她颈后的鳞片,"我记下了。"
沈昭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一株鹿角珊瑚。尖锐的枝桠刺得她生疼,却让她清醒了几分。"还有..."她生硬地开口,"这段时间...谢谢。"
赛德里斯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转身望向远处游过的鲸群,银发在洋流中如水草般浮动。"嗯。"漫不经心的回应,仿佛刚才的对话根本不值得在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群发光的小鱼从珊瑚丛中游出,在沈昭周围形成闪烁的光环。她正要离开,赛德里斯却突然开口:
"你姐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昭的脚步猛地顿住。她转过身,紫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涌上复杂的情绪。"她..."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是个很好的人。"
月光穿透海面,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昭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是赛德里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小时候在实验室,她会把营养剂分给我一半...晚上抱着我讲故事..."她的指尖轻轻触碰挂在颈间的贝壳——那是用实验室的废弃材料做的简陋吊坠,"明明只比我大两岁,却总是..."
话语戛然而止。沈昭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紫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抬头看向赛德里斯,却发现对方正凝视着她,目光深沉得像是要望进她的灵魂。
"听起来..."赛德里斯慢条斯理地开口,"是个愚蠢的牺牲者。"
沈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攥紧了那枚贝壳。"你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赛德里斯打断她,银发上的水珠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我也不需要明白。"
沈昭的胸口剧烈起伏,紫眸中燃起愤怒的火光。但下一秒,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她平静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赛德里斯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轻笑一声。"也许吧。"他转身步入花园深处,银发在身后划出冷冽的弧度,"别忘了明天的约定,沈昭。"
沈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幽蓝的深海中。她低头看向掌心的贝壳,上面不知何时沾了一滴蓝色的液体——是她的血,还是眼泪?在深海里,这两者早已分辨不清。
沈昭默默的转身离去。
在这寂静的深海里,连光都是细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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