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环形补光灯将尸体照得惨白。网红主播周婷被绑在电竞椅上，双手维持着比"V"字手势的僵硬姿势，嘴角用鱼线吊起夸张的弧度。她的美颜摄像头仍开着，死亡直播已持续2小时17分钟，观看人数突破十万。

"塔罗牌'隐士'。"柯衡用镊子夹起插在周婷发髻间的卡片，牌面老人提灯独行的剪影沾着唇釉，"数字4刻在后颈，和之前一样用手术刀。"

黎微站在三米外的血泊边缘。周婷的直播背景墙被换成XX高中的毕业照，其中她的头像被红笔圈出，旁边贴着张泛黄的值日表——2007年11月14日，周婷是锁器材室的执勤班干。

"死者胃里检出致幻剂。"法医抬起周婷青紫的手腕，"指甲缝有黑色羊绒纤维，和前三起..."

"我知道。"柯衡打断他，目光扫过黎微的袖口。她的羊绒大衣下摆少了一颗纽扣，而死者紧攥的掌心正露出半点金属光泽。

暴雨敲打着直播间落地窗。黎微突然走向陈列柜，那里摆着周婷的"年度最受欢迎主播"奖杯。奖杯底座夹着张折叠的纸条，林小雨的笔迹晕染开：

"他们让我对着镜头笑，可我的校服裙被掀起来了..."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黎微太阳穴——十五年前的空教室，她透过门缝看见周婷举着手机，镜头里林小雨的白衬衣被红墨水浸透。当时她明明握着门把，却听见脑中有个声音说：保送名额，奖学金，你表妹只是个拖累...

"黎博士？"柯衡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他举起证物袋里的纽扣，"技术科需要比对你的大衣。"

直播间突然断电。黑暗中，周婷的电脑屏幕自动亮起，播放一段新视频：戴着兜帽的身影正在布置某个教室，课桌上摆着四张塔罗牌。镜头扫过他的左手腕——十字疤痕上方，戴着和黎微同款的银戒指。

"明天日落前。"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宣布，"第四审判将在真相开始的地方降临。"

视频最后三秒闪过一个坐标：XX高中旧校舍，经纬度精确到秒。柯衡立刻呼叫增援，却没注意到黎微正用鞋尖碾碎地板上半张照片——年轻时的她站在器材室外，手里攥着保送推荐信。

警车驶过跨江大桥时，黎微突然开口："2007年11月14日下午，我确实去过器材室。"

柯衡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雨水在挡风玻璃上扭曲成无数条小河，倒映着黎微支离破碎的脸。

"我到的时候...小雨已经..."她的声音哽住，"王主任说如果事情闹大，我和她的奖学金都会取消。"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发来的照片里，林小雨的储物柜被打开，空荡荡的隔板上用血画着个倒计时：3。而镜头边缘，隐约可见半截羊绒大衣的袖口。

"他在我公寓装了摄像头。"黎微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今早我收到个包裹，里面是..."

她缓缓从口袋掏出个塑料药瓶，标签被撕掉，但柯衡认出这是警局证物室的镇静剂——和前三名受害者体内检出的一模一样。

十字路口的红灯像只充血的眼睛。柯衡的配枪不知何时已上膛，冰冷的金属抵住黎微腰间。

"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声音比枪管更冷，"小雨跳楼时，你究竟在哪儿？"

黎微望向窗外。雨幕中，XX高中的钟楼轮廓如同墓碑。十五年前那个黄昏，她其实跑上了天台，却看见林小雨站在栏杆外回头微笑——那个笑容和现在周婷尸体上的如出一辙。

"我在..."她的 confession 被刺耳的刹车声切断。卡车迎面撞来的瞬间，黎微看见肇事司机左手腕上，十字疤痕在闪电中泛着青光。

卡车撞上警车的瞬间，世界在黎微眼中变成了慢镜头。挡风玻璃呈蛛网状碎裂，安全气囊爆开的粉末像一场迷幻的雪。她看见柯衡的配枪脱手飞出，在车厢里划出一道银色弧线。

剧痛从肋骨折断处炸开时，黎微恍惚听见林小雨的声音："表姐，这次你还会逃吗？"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黎微在CT机的嗡鸣中醒来，发现右手被铐在病床上。窗外暴雨未歇，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

"镇静剂瓶上只有你的指纹。"柯衡站在床尾，阴影覆盖他半张脸，"技术科复原了周婷的直播后台数据——断电期间有设备通过你手机的蓝牙接入。"

黎微试图起身，肋骨的剧痛让她倒抽冷气。她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半张被血浸透的照片：十五岁的她站在器材室外，保送推荐信的一角露出"XX大学法学院"字样。

"2007年校刊显示，"柯衡的声音像钝刀割肉，"你获得的是商学院保送资格。为什么最后去了法学院？"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黎微看见自己颤抖地捏着陈雯递来的信封，里面是法学院纪念戒和一张字条："想要名额就管好你表妹的嘴"。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小张举着平板冲进来："柯队！旧校舍监控拍到有人潜入！"

画面里，兜帽人正往课桌上摆放四套校服。当他转身时，后颈露出块胎记——和当年总欺负林小雨的体育特长生刘峰一模一样。

"不可能..."黎微挣扎着坐起，"刘峰五年前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平板切换到下个镜头：兜帽人掀开左袖，十字疤痕下隐约可见缝合线——那是移植皮肤的痕迹。

滂沱大雨中，废弃校舍像具腐烂的巨兽尸体。柯衡踹开三年二班教室门时，腐臭味扑面而来。四套校服整齐挂在课桌上方，每件胸口都别着姓名牌：陈雯、郑明远、王志国、周婷。

"是替身。"黎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拖着输液架站在走廊，病号服被雨浸透，"凶手在还原当年的座位表。"

柯衡的枪口仍对着她："你怎么逃出来的？"

"护士站有我的侧写报告。"黎微举起被手铐磨破的手腕，"你忘了我最擅长心理操控？"

突然，教室广播响起变声器的声音："还剩两小时。"黑板上方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播放起新的视频：林小雨蜷缩在器材室角落，画面外传来刘峰的狞笑："哭大声点，让好学生们都听听！"

镜头突然转向窗外——年轻的黎微正在奔跑，怀里紧抱着个牛皮纸袋。

"你带着什么？"柯衡的枪口微微下移。

黎微的嘴唇颤抖起来。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天她确实折返了，带着从教务处偷来的处分撤销单。但当她冲到器材室门口，看到的却是陈雯举着手机录像，刘峰正把打火机凑近林小雨的发梢。

"我..."

整栋楼突然断电。黑暗中，四套校服同时亮起荧光，组成一个巨大的"4"。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拖拽声，像是有人在搬运重物。

柯衡的战术手电照过去时，黎微先认出了那双限量版球鞋——是现役篮球明星徐锐，当年刘峰的跟班。他被绑在升旗杆上，脸上画着小丑妆，胸口别着塔罗牌"战车"，数字"3"在喉结处泛着血光。

"第三个共犯。"广播里的声音轻笑，"猜猜谁是第四个？"

徐锐突然抽搐着醒来，被胶带封住的嘴发出呜呜声。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黎微身后。

柯衡猛地转身。黎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教室后窗上，雨水正汇聚成一行字：

"你终于来了，共犯小姐。"

黎微在器材室门口刹住脚步。十五年了，这扇绿漆剥落的门依然挂着"化学危险品"的警示牌。柯衡的吼声从远处传来，但她已经拧开门把。

霉味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器材室中央，刘峰的尸体以跪姿固定在天平支架上，左臂被摆成举杯畅饮的姿势。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牙龈上的钢印——和当年他们逼林小雨喝漂白剂时刻的一模一样。

"塔罗牌'节制'。"黎微拾起插在烧杯架上的卡片，牌面天使倾倒圣水的画面被血染红，"数字2刻在..."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刘峰摊开的掌心里，躺着枚带血的校徽——背面刻着黎微的名字。

广播突然响起掌声。"恭喜找到正确答案。"变声器声音带着笑意，"最终审判将在日出时开始，被告席还差最后一位..."

天花板传来咯吱声。黎微抬头，看见通风管盖板微微晃动，一截黑色羊绒布料正缓缓缩回黑暗。

柯衡的脚步声逼近门外。黎微迅速将校徽塞进口袋，却摸到个陌生的硬物——是那把本该在证物室的器材室钥匙，上面贴着她学生时代的照片。

照片背面，新鲜的笔迹还在渗墨：

"这次，你会打开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