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那天

玻璃穹顶将暮色滤成琥珀糖浆，恒一广场的旋转木马正流淌着《致爱丽丝》的旋律。何秋妍踮脚张望时，草莓红围巾穗子扫过许景恩的灰色羊绒大衣，在对方前襟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柑橘香。

“霜言！我在这！”何秋妍突然原地蹦起，薄荷绿贝雷帽差点被中央空调的气流掀翻。许景恩下意识伸手护住她后脑勺，指节撞上发间摇晃的樱桃发卡。

“矮子安静点。”少年掌心压住毛茸茸的头顶，喉结在围巾里动了动，“整个广场都听见你喊温同学名字了。”他作势揉乱少女刘海，指尖却悄悄勾平翘起的碎发。

“许！景！恩！”何秋妍像被踩到尾巴的布偶猫，跳起来时马丁靴的金属链子哗啦作响。许景恩仗着身高优势按住她肩膀，突然瞥见温霜言从扶梯口转出来，浅杏色大衣裹着单薄身影，发梢在暖风中扬起温柔的弧。

周昭槐落后半步拎着淡蓝色手提包，雪花刺绣在暮色里泛着珠光。他黑色高领毛衣外随意披着件驼色大衣，行走时衣摆扫过温霜言晃动的米白裙裾，像两片欲说还休的云。

“呦，周昭槐你这包不错。”许景恩挑眉拖长尾音，手指在背后悄悄戳何秋妍的腰窝。少女立刻会意地歪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忽然捂住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周昭槐帮温霜言拎包。

哟哟哟。

温霜言耳尖漫上珊瑚色，正要开口却被周昭槐截住话头。少年抬手时腕表折射出冰蓝冷光

“楼上餐厅，时间到了，走吧”他说话时目光掠过温霜言发间摇晃的珍珠发夹，喉结轻轻滚动。

何秋妍突然挽住温霜言胳膊往前冲：“我要吃海鲜饭！”许景恩追着喊“慢点跑”，却故意放慢脚步与周昭槐并肩。两个男生影子在渐次亮起的霓虹灯里拖得很长，前方少女的笑声碎在《Jingle Bell Rock》的旋律中，像撒了一地的水晶糖。

餐厅

十二月底的寒风卷过玻璃窗外的梧桐枯枝，暖橘色吊灯在“春山居”包厢投下斑驳光影。周昭槐斜倚在藤编椅背上，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愈发锋利，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漫不经心把玩着青瓷茶盏。

“今天周少爷买单，你们两个女孩子一定要点贵的死死薅他羊毛知道吗？”许景恩将菜单竖起来挡住半张脸，像地下党接头似的用食指叩了叩标价488元的松露鹅肝。他蓬松的微卷发随着夸张的肢体动作晃动，活像只正在拆家的金毛犬。

温霜言盯着菜单上“法式香草焗蜗牛”的配图，细白指尖在墨绿桌布上蜷了蜷。余光里周昭槐的银质打火机在桌面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响。

“这家店菜都还可以，应该比较符合你们口味。”他忽然掀了掀眼皮，目光掠过温霜言微微发红的耳尖，“尤其甜点师是蓝带毕业的。”

“我要吃这个咖喱虾！”何秋妍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薄荷绿毛衣的流苏穗子扫过许景恩的手背，“你们看这个色泽！这个摆盘！咖喱就是宇宙终极奥义！”她蓬松的丸子头随着动作晃了晃，发间樱花发卡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温霜言被逗得抿唇轻笑，翻页时呼吸突然滞住。印刷精美的甜品页上，提拉米苏的剖面图里可可粉与马斯卡彭层层交叠，旁边还画着俏皮的意大利国旗。

拜托这可是提拉米苏欸，提！拉！米！苏！欸！

“这家的提拉米苏…”身侧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木质香调混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忽然逼近，周昭槐不知何时倾身过来，说话时温热气息拂过她鬓角碎发，“比你上次在图书馆偷吃的那款正宗。”

温霜言倏地转头，鼻尖险些擦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少年眼中促狭的笑意像是冬夜突然炸开的仙女棒，烫得她慌忙抓起柠檬水猛灌一口，玻璃杯壁立刻蒙上雾气。

“那就…加份提拉米苏。”她垂眸在甜品栏打勾，没看见周昭槐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窗外北风呼啸而过，吊灯忽然晃了晃，在他冷白侧脸投下流动的光斑。

许景恩突然伸长胳膊按下服务铃：“服务员！先给我们温同学和矮子上个焦糖布丁压压惊！”

瓷勺磕在布丁杯沿发出清响，焦糖脆壳碎裂的瞬间，暖金色糖浆顺着香草籽缓缓下渗。温霜言舀起一勺的手停在半空——周昭槐的袖口正擦过她手腕内侧，将青瓷茶壶推向她面前。

“听许同学说的，吃焦糖布丁压压惊”

许景恩突然拍桌大笑：“你们看矮子的吃相！”何秋妍整张脸都快埋进咖喱虾盘里，鼻尖沾着明黄酱汁，正用面包片刮最后一点汤汁。她闻言立刻举起餐刀威胁：“信不信我把虾头塞你卫衣帽子里？”

水晶吊灯突然暗了两度，服务生推着餐车停在包厢门口。周昭槐伸手挡住快要撞到温霜言的餐车，腕表链扣擦过她肩头毛衣，勾出半根银亮丝线。“您的提拉米苏。”戴着白手套的手揭开鎏金餐盖。

浸满咖啡酒的手指饼干层上，可可粉筛出的星芒图案正在融化。温霜言发现瓷盘边缘有用巧克力酱画的笑脸，与她笔记本角上的涂鸦惊人相似。

“来吧周昭槐。”许景恩突然把甜品叉横在两人视线之间。周昭槐从容地截住晃动的银叉，切下浸着酒香的三角：“蓝带毕业的师傅…”他将甜品递到温霜言碟边，“尝尝?”

何秋妍突然倒抽冷气，在桌底猛踢许景恩小腿。许景恩吃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三分钟前偷拍的照片：暖色光晕里，周昭槐的侧影与温霜言垂落的发丝几乎要碰在一起，玻璃窗上的白雾不知何时被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窗外突然传来人群欢呼，恒一广场的跨年灯光秀提前试灯。亿万光点顺着玻璃幕墙倾泻而下，照亮温霜言睫毛上沾着的半粒糖霜。周昭槐看着温霜言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

霓虹灯牌在露台栏杆上流淌成银河，爆米花与热可可的甜香被北风搅散。何秋妍的草莓红围巾忽地扬起，许景恩手忙脚乱按住差点飞走的毛绒包挂件，指尖蹭过她后颈时激起一声惊叫。

“再乱动真走散了。”许景恩虚虚圈住何秋妍的羽绒服帽兜，头发上沾着隔壁小孩吹出的肥皂泡，“到时候可没人去喷泉池捞你。”

“许景恩！！！”何秋妍的脸又鼓了起来，

温霜言刚要接话，腕间突然覆上温热触感。周昭槐的掌心贴着她的针织袖口下滑，在喧嚣人声中准确扣住她蜷起的手指。他腕表的金属表带硌着她突起的腕骨，梵文刺青被路灯镀了层金边。

“牵着…放心”周昭槐的声音混在冰淇淋车叮咚声里，喉结在黑色高领毛衣下滚动。他另一只手护在她肩侧，挡住挤过来的情侣，袖口雪松香染上她飞扬的发丝。

“嗯……”耳尖泛着红晕

倒数计时牌亮起的瞬间，人群如潮水涌动。温霜言的珍珠发夹被蹭歪了，周昭槐忽然松手替她整理，指尖悬在耳畔像蝴蝶将落未落。后方爆发出欢呼，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薄荷糖的气息与烟草味轰然交织。

“五！四！”何秋妍蹦跳着倒计时，许景恩举高的手机镜头里，漫天光斑正坠落成星雨。

周昭槐的手重新覆上来，这次穿过指缝严丝合扣。他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虎口薄茧——那是常年握画笔留下的印记。温霜言忽然想起美术室窗台那盆无人认领的薄荷，总在周末悄悄被人浇透。

“三！二！一！”

第一簇金菊在夜空炸开时，她听见周昭槐低笑：

“真好啊……又是和你新的一年……”

后面的话没太听清，被人群的欢呼声吞没。

许景恩突然挤过来破坏气氛：“周昭槐你手心出汗没？”，话音未落就被何秋妍揪住卫衣抽绳往后拽：“教你个成语叫‘煞风景’！”

温霜言趁机要抽手，却被更用力地攥住。周昭槐对着夜空抬了抬下巴：“小冰块，”眼神晦暗不明，似是对她刚刚想抽出手的动作感到不满，细看眼底竟还带着一丝委屈，“别松手好不好……”

别再离开我。

“好……”温霜言安抚性的踮起脚用空闲的手摸了摸周昭槐的头，

最后一朵金盏菊烟花凋谢的瞬间，温霜言的指尖还停留在周昭槐发间。少年蓬松的黑发被揉出小簇呆毛，像雪地里突然竖起耳朵的狐狸，发梢扫过她掌心时带起细密的痒。

“你之前也这么摸别的男生的头吗？”周昭槐突然低头，鼻梁险险擦过她扬起的手腕。远处新爆开的蓝绣球烟花在他眸中碎成星屑，明明灭灭映出几分罕见的执拗。

温霜言被圈在栏杆与他胸膛之间，薄荷糖的气息缠上她打结的舌尖：“没…！你是…第一个。”尾音消散在突然炸响的烟花轰鸣里，却被他精准捕捉。周昭槐喉间溢出声气音，像是终于等到蜂蜜罐的小熊，睫毛垂落的阴影里藏着得逞的亮光。

“那就好。”他偏头蹭过她尚未收回的掌心，耳钉擦着皮肤泛起凉意，吐息却灼人：“毕竟我也只对你一个人特殊。”

人群散去的露台忽然安静下来，霓虹灯牌在周昭槐侧脸投下流动的影。他仍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腕间淡青血管，仿佛在确认方才的触摸不是幻觉。

万千金鸢尾再一次绽放，周昭槐黑色大衣被映成流动的碎金。他忽然低头凑近，雪松香混着呼吸扑在温霜言泛红的耳尖：“温霜言。”声线裹着蓝紫色星云炸裂的轻响，穿过鼎沸人潮清晰抵达她鼓噪的耳膜。

“新年快乐。"”

少女发间珍珠折射着斑斓光点，周昭槐白围巾尾端与她樱粉围巾在夜风里悄然交缠，像无意泄露心事的并蒂枝桠。

“新年快乐，周昭槐。”

最后音节消融在十二点的钟声里，二人的手紧紧相扣。

好的是除了上次真心话大冒险的一次十指相扣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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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