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解疫草

墨色的夜里,凤城外大营中的灯火还通明着。郎家军的将士们站在冷风里,随郎国公点到他们的名字。

“父亲!”

在他人面前,郎却娴不会唤他“爹爹”,他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郎却娴,她眼里都是担忧。

郎国公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些,此时他才感觉到嗓子有些干涩发疼:“却娴,你不用担心。”

他一出口也是嘶哑的。听着自己的声音,郎国公自嘲地说道:“想不到,有一日我会为了保全敌方而去攻打他。”

这话听起来极其荒诞,但这正是事实。

郎却娴看着父亲一把年纪了,还得熬着夜抓紧安排战事的样子,心里对古先的不满更甚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喧哗声,他二人望去,只见原本整齐的军队方阵,如同风吹过野草丛般,分开了一条道来,而那小道上,一抹青色向着他们二人而来。

“国公大人,请让昌宣随你们一同出征。”

他仰着头,火焰燃烧出的光在他的脸上跳动着,晦暗难明。

郎国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说:“你还会听我安排?”

“呵。”他笑了一下,而后低下头,“我或许可以自己行动,但我想,国公大人应该不希望看到那样。”

“你!”

郎却娴冲向他,却被自己父亲的手臂拦下,她侧过脸朝他,只见郎国公眉头紧锁,审视着昌宣。

而昌宣在他如泰山压顶般的目光下,依然神情自若着。

郎国公抿了下唇,朝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喊道:“郎昭!”

白衣银甲的少年应声出列:“在。”

“让昌宣大人跟着你吧。”

“是。”

同一片夜空下,城外的人在焦急,城内的人也无法安睡。

桑泊已经在街上临时设的药棚里呆了整整一日,满城的人都往他这里送,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温叶在旁帮着他,同时记下了这些人发病的症状。

不过他不像桑泊那样有灵力撑着,这一日下来,他的身体早就已经吃不消了。

“温小公子,小心!”

他眼前一恍惚,脚下一软,差点连带着手中端着的药碗摔了下去。

一只手抓住他背后的衣裳,将歪倒的他拉了回来。

但却来不及救回已经洒出的药汁,黑色的液体将他的衣袖打湿,湿乎乎的,还有热气飘出。

“谢谢。” 温叶往身后看去,才发现抓住他的是李慕缨。

“小叶哥哥,丞相哥哥要你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和暂音。”

李慕缨话说完,她身后的暂音就上来拿过了他手中的瓷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休息,同时也瞥见了他颜色深浅不一的衣袖:“哎呀,小哥你袖子湿了呀!”

她转头看着阿缨道:“嗯,他是你的哥哥,你要不要帮帮他呢?”

温叶刚要说自己不是李慕缨的哥哥,也不用她帮忙,让他自己回去换一身就行。但他话还没有出口,就看到自己的袖上缠上了一丝火苗,从他长袖的底部,像一条蛇一样盘绕而上。

那水沾湿的地方被火苗经过后就干了。

温叶看着李慕缨,发现她只是盯着自己的衣袖,待全干后,她才抬起头来:“丞相哥哥说,我得把你当成他一样来对待,我送你回去。”

“不用!”

温叶想都未想就呼了出来,呼完后,只见李慕缨用呆滞的眼神、暂音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咳了两声,连忙给自己找补道:“我······那阿缨你也该听我的话,不用送我。”

他说的在理,李慕缨点了下头。

呼~温叶松了口气,他一个看上去比她大的男孩子,回个家都要她保护着,也太没用了吧。

李慕缨和暂音接了他的工作后,温叶逆着人潮回了丞相府。

刚进正堂,他就瞧见了灯火下的李溪。

李溪头靠在支在案上的手上,看到温叶回来,温声问他道:“温叶,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丞相,我无恙。”

“那便好。”他的声音透漏出极重的疲惫来。

“丞相?”

李溪对他摆手道:“我没事。”

温叶默了一下后,才将今日自己观察到的向李溪娓娓道来:“这场病,刚开始人们都会昏睡过去,不同的是,对于有修行的人来说,他们会很快醒来只是会失去些灵力。而对于普通人来讲,大多数人都会昏睡不醒。即使有身强力壮些的能醒来,也会感到疲乏失力。”

“但对暂音那样的妖族好像没有影响。”他想着那活蹦乱跳的女妖身边的另一个女孩,补充道,“对阿缨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她的情绪向来冷淡,可能还需要继续观察下去。”

“至于我和桑泊,被丞相你用灵草治疗过后,倒是没再出现症状了。”

李溪听着他说完,对他点了下头道:“你做的很好,这么晚了,今日也是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是。”温叶躬身行完礼后,转身准备离去。

“扑——”

他身后传来声音,温叶蓦地回头,李溪已经扑倒在了桌上。

“丞相!”

他脑中的瞌睡顿时没有了,温叶急忙跑到李溪身旁,用手轻轻摇了摇他:“丞相!丞相?”

李溪的眼睛始终闭着,像是安睡了过去。

温叶焦急地要去叫人,到这时他才看到李溪桌前摊开的竹简上写着来自别云的回信:此前所赠灵草,为我与青辞忧心阿缨久离尘世,受不住浊气侵蚀所赠。灵草为神界所养解疫草,今承罄山已无其他余草,我已禀报师尊,将前往神界采药。但仍需些时日,望李溪兄能尽力保全城中百姓性命。

可是——

温叶看着伏在桌上的人,现在连李溪自己也倒了下去,仅凭他们又怎么能保下那么多人的性命,何况城外还有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大胤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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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郎却娴手猛拍在木桌上,桌上的烛台带着灯火跳动了起来,她放在桌边的瓷碗也随之摔到了泥地上,“啪”的一声,裂成了好几瓣,惊醒了被绑在木架上的孙涂。

孙涂张开血糊住的眼。

怒气冲冲的郎却娴并没有发现他现在的状态,自顾自地对着旁边的士兵抱怨道:“如果不是那古先擅自给凤城的百姓下毒,父亲他也不会这么晚了还得安排人明日去攻打凤城。”

说着,她还一拳打在了土墙上,想借此来发泄自己的怒火。黄褐色的灰簌簌落下,在场的人都未能幸免。

“真是恶心,我们现在去攻城,别人也会说我们是趁虚而入,更不用说还要让城中那些平民无辜遭罪。大王养出的修仙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毒?古先?

孙涂从她话中揣摩出了大概的真相来,他想出了一个自救的法子。

“却娴小姐,你想不想救凤城里的那些人?”

他被用过刑,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来自地狱的吟唱。

郎却娴看向他,眼里却是愤怒与嫌弃:“哟,你醒了啊。”

说完,她朝左右的士兵看了一眼,示意他们接着打。

“小姐,你别急,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救下城里的百姓,你可否让我将功赎罪呢?”

郎却娴本不想听他多言,不过想到若是他说的真的有用,那她大可以用了以后再将他杀了,因此说道:“哦?”

孙涂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直觉她不会轻易放了自己,看来他之后还得找其他方法才能保住性命。只是现在:“小姐,你若是能将古先大人的解药偷过来,小人可以将它送到李溪手中,这样便可救下城中百姓的性命了。”

“哦~解药我偷了,我大可以自己送到李溪手上去,为何非要经你手呢?”

孙涂知道她会这么问,她想打听到自己平时是怎么给李溪传递消息的。

“小姐,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打听出李溪和我之间传递消息的方式,但我只能告诉你,李溪对我施了仙法来感知我,除我之外的其他郎家军,他皆不会信任的。”

郎却娴双眼垂下盯着桌角沉思了下,灯火在她眼中跳动,像那日李慕缨身上飘动的红绫。

“我准你将功赎罪,也会想办法偷到古先的解药,但——”她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要和你一起去见李溪。”

她身旁的两位兵士一起出声想阻止她:“小姐!”

郎却娴将手臂一竖,示意他们不用劝阻:“没事,若李溪真如外面所传那样高洁,不会伤我的。”

说完,她就让人将孙涂解绑。那孙涂就如一滩污泥,一解开系在他四肢上的麻绳,就瘫到地上去了。

郎却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若是敢骗我,我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满身血污的孙涂只得勉强抬起头,看着视他为蝇鼠般的少女,她是那么的干净美丽、高高在上,和在泥潭中苟活的自己天壤之别。

他默默地咬住自己的唇,在心中暗暗发誓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定要将这些看不起他的人,统统拽进他待过的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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