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田将车开至自家附近的一所酒店前,转身对范斯道:“你今晚住这里,钱带够了吗?”
语毕,范斯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推开车门,颔首,又微微一笑道:“当然,微信支付,手机里有钱。”
虽说曹一田答应帮忙,但住在同事家这种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范斯只是没想到作为常年寡王的曹一田可以如此“刚正不阿”,她下意识的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瞄了一眼自己精致的妆容。
曹一田打开车窗,指着酒店对面的阳光小区道:“我住那里面,明早上班,可以带你一起。”
范斯无语,强装笑意道:“好啊。”说着,她又问道:“你们小区看着还不错,我明天下午请半天假,找找房子。香槟金我是不想在回去了,宾馆也不能一直住下去啊。”
曹一田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他点点头,微挑下巴,示意范斯早点休息。
目送车的尾灯,范斯嘴角扬起一抹冷艳的弧度.......
几天后,队里传来重磅消息:经过全国范围内的失踪人口大数据对比,基本锁定了那具骸骨的身份,只待今日上午DNA对比结果一致,那么案情就有新的突破。
公安局里,一对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满脸悲伤的坐在刑侦科。对于他们的到来,刑侦科并不意外,他们的女儿在一年前失踪,而那具神秘骸骨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眼前这对夫妇的女儿。
经过队里的问询,他们失踪的女儿名叫:李婉,失踪时20岁,从事网络游戏直播行业。失踪前,曾说要去打场比赛,之后便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处于彻底的失联状态。其父母曾经找寻赛事相关负责人,得到的回答是:李婉并没有参赛。而根据李婉的照片、外形外貌特征与之前5名受害者特征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警察同志,我的女儿在哪里啊?”中年女子声音颤抖的问道。中年丧子的打击,对于家中只有独生女的夫妻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
DNA比对的结果虽然马上就出来了,在这之前,曹一田众人均保持沉默......
直到李洁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办公室的所有人都牢牢的看向她,等待着她即将公布的结果。李洁对上曹一田的眼神,默默的点了点头,答案不言而喻,那具骸骨就是李婉本人。
那对夫妇也察觉到李洁的动作,中年女子一时瘫软在地,悲痛令她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眼泪早已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下来。其丈夫眼神吃痛,蹲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众人连忙要将夫妇二人扶起来,但任凭怎么使力,二人均不为所动。
“怎么办?”马红丽手足无措的问道。
“让他们自己消化一下,不要强行拉他们起来。”范斯道,说着她也坐在夫妻二人的身边,示意众人先从这个房间里退出去。
毕竟是心理专家,曹一田自知范斯有一些方法,便让众人从房间里退出去,给他们留有足够的空间。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等待,夫妻二人从会议室走出来,他们的表情是木然的,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他们如同行尸一样走出刑侦科......
曹一田走过来,看着一脸疲惫的范斯,问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范斯:“没什么的,算是一种心里治疗方法吧。”
曹一田:“什么治疗方法?”
范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两个步履蹒跚的人,轻声道:“人在面临巨大的悲痛时,要么忘记,要么转嫁,就看他们要选择哪一种?”
曹一田:“忘记?转嫁?”
范斯:“我运用了一些心理暗示的效果,类似于催眠。忘记就是让他们忘记这段经历,继续以为女儿只是失踪,给他们一个缓冲的时间,但他们迟早都会想起这段惨烈的记忆。转嫁则是让他们不要陷入内疚和自愧,将仇恨可以转移到凶手身上,毕竟那是杀害他们女儿的人。仇恨是可以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信念。”
曹一田:“你为什么会觉得受害者家属会陷入内疚和自愧?”
范斯:“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面临巨大的悲痛事件时,往往觉得自己当时有改变未来的机会,便会责怪自己当时的疏忽,最常见的便是:如果当时怎么怎么样,就不会怎么怎么的话。或者:如果当时怎么怎么样,今天就会怎么怎么样的话。”
对于范斯的话,曹一田不置可否,人的心理状态虽然是多变的,但往往有迹可循,心理学就是将人的行为合理化的过程,存在即合理。
网络部安娜传来李婉生前的活动轨迹,根据报案人李婉父母的描述:李婉是打比赛当天失踪的,但那场比赛并没有李婉的报名信息。这意味着李婉对父母说了谎,而她说谎的目的极大的可能是要去见一个人,或者说那个人约了她。
曹一田:“周建强,你和网络部尽快对接,联系李婉注册的所有社交平台、邮箱、电话等,调查她生前的所有对外联系记录,找出蛛丝马迹。”
说着,他又看向马红丽,道:“你下午带上几个人继续走访罗火沟附近,了解周边的一些情况。哦,对了,记得都穿便服。”
安排完一干人等,二队李晓龙那边也出发了。办公室只剩下曹一田和范斯两人。
“曹队,今晚我就不住宾馆了哟。”范斯抿了口咖啡道。
“找到住的地方了?”曹一田问。
“嗯,不过你肯定想不到我住在哪儿?”范斯皎洁一笑。
“找到了就好。”曹一田点燃一根烟道。
“你怎么不问我住在哪儿?”范斯装作失望道。
“你住在哪儿?”曹一田客气的问。
“住在你家隔壁,你是501,我是502,曹队你说巧不巧,我们居然是邻居。”范斯笑道。
“嗯?你怎么知道我住501?”曹一田吸了口烟,问道。
“租给我房子的大姐说的,好像之前你帮她救过她家的猫,她说你身手不错什么的。”范斯道。
今年比往年多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便发觉又下雨了。范斯看着天气,提议道:“今日乔迁搬新家,我准备了火锅之类的食材,晚上到我家开火啊?”
“再看吧。”曹一田掸了掸烟灰道。
“别啊,吃个饭而已。还有,根据男性思维来看,曹队,你不会觉得我喜欢你吧?所以才邀请你到我家吃饭?那你真的是想的有些多了。”范斯冷不丁的说道。
这一说,到是让曹一田面色尴尬,他捏灭烟头道:“好啊,你要不觉得麻烦,晚上去你家吃。”
范斯眼神微漾,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范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她关好窗户,转身对曹一田道:“曹队,前几天你跟我说香槟金的那个案子,我回去查了查。你说我是什么运气,居然租房能租到这样的房子,真是晦气。”
曹一田坐下来,声色平和道:“我以为心理学专家应该是唯物论者。”
范斯:“嗯,我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但是不妨碍我自己喜欢看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住在凶杀案的房间里,夜里很容易脑补一些惨烈的画面。”
曹一田点点头,道:“也是。”
范斯:“不过,我很佩服你们的一点是,在一节被破坏DNA的一小截人骨上,可以让犯罪嫌疑人伏法,你们当时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如果那个化学老师咬死自己不知道,你们应该奈何不了他吧?”
曹一田似有所思,诚如范斯所言,当年的案子要不是化学老师在审讯中自行崩溃,那么这个案子到真奈何不了他。犯罪心理学确实是有效破案的利器,它能给犯罪很大的压强,让他们在迂回的审讯中,逐渐被攻破心里防御,露出蛛丝马迹。
范斯见曹一田不语,自顾自道:“这种审讯可以针对普通犯罪,但对于高阶犯罪来说没有任何效果,尤其是那些已经丧失人性的反社会人格犯罪。甚至对于更高阶的犯罪来说警方的刑讯,可以帮其脱罪。”
曹一田不由侧过脸,看向范斯,道:“怎么说?”
范斯道:“我在研究生时期,看到过一个经典案例。在M国,曾发历史上最著名的BST连环杀人案,犯罪在某次失误中,一名受害者逃跑了,他因而在后来被指认出来。这个被抓获的罪犯居然可以自行切换人格,对应所应对的情况。当年,我的导师告诉我这个人的脑部经历了一个非常伟大的自建工程,说直白一些就是自我催眠和心理暗示。人在强大的催眠和自我心理暗示下,可以说谎连天,甚至测谎仪和心电图都感应不到这个人内心的起伏。假如,此人将所述谎言加一些逻辑顺序,那么便有可能构成这个人经过的场景,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瞒天过海的目的。”
范斯说罢,看了眼曹一田,只见他沉默的翻看眼前的案卷,似乎对刚才她说的话置若罔闻,便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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