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屿被释放的前一晚,关亦寒打点了几个人,让楚西进到了监察署里面。
楚西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被监管室的看守员拦了下来。
她和看守员解释道:“这都是一些明天开庭要用的文件,还有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看守员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问:“这几张牌是干什么用的?”
“啊,这是我们律所的一个小传统。开庭的前一天晚上,我们都要翻一下牌,试一试手气,预测一下明天过的顺不顺利,”楚西笑了笑,“也就是图个心理作用,您要是不让带进去,我就先放在外面。”
看守员看了一眼笑着的楚西,想了想,又把那几张牌放回去了。
他又仔细的用扫描仪检查了一遍,才把楚西放进去。
楚西进来时,霍时屿正躺在他的那张小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霍时屿比床还长出来一截的身体,心想,这么小的一张床,配霍律快一米九的个子,也真是委屈他了。
“楚西,你怎么来了?”霍时屿听见楼道里有动静,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给您送明天开庭要用的东西。”
她把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霍律不知道吧,你现在可是监察署的红人了!好多监察署的员工听说你被关进来了,都想来看你,全被安长官挡回去了。”
楚西又不经意地说道:“这位裴长官真是个人物!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说是段辰最后脸都吓白了。而且我听说啊,就不到半天的时间,段辰竟然全都招了!”
“是吗?”霍时屿笑着附和她。
“要我说,这段辰也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怎么就选了他了。”楚西嘟囔了一句,这句话她倒是说得比较真心。
地下三层昏暗又潮湿,楚西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
她边说边摸了摸旁边已经有些裂纹的木桌,指尖上沾黏的灰尘让她忍不住紧皱眉头。
楚西擦了擦手,又和霍时屿打趣了两句。
正说着话,她一个不小心,把夹在文件里的几张牌掉了出来。
楚西弯腰捡起来,笑着说:“对了,您今天的牌还没有翻呢。”
她一一把牌在桌面上摆好。
霍时屿的手触碰到了第一张牌的边缘,但片刻后,他又收回了翻牌的动作。
他听起来很豁达地说:“不翻了。想要知道的,明天就都该知道了。”
楚西没有预料中的淡然,她问:“您确定吗?”
“就当是我给明天的诚意吧,希望他能够如我所想的那样。”
门外,看守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楚西意识到,她该走了。
她对霍时屿说:“那就祝愿您,一切顺利。”
监管室的门在“吱呀吱呀”的声响里关闭了,整个楼道又变得寂静无声。
霍时屿拿起文件夹,但视线仍然停留在那几张牌上。
希维尔的死讯还没有公开,但他已经死了,官司还要打吗?
打,当然要打。
帮助汉娜解除婚姻关系只是第一步 。
更重要的是,希维尔不仅要为汉娜付出代价,也要为杀了他的母亲,成为梅陆英的走狗而付出代价。
他死的实在是太早了,他还未曾经历过死亡时真正的伤痛,这是他的幸事,也是所有被他杀害的人的不幸。
这样的人,怎么配继续出现在德维尔联邦的纪念碑上?
他要用最合法的方式让希维尔身败名裂。
希维尔·西维,你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过了半刻,他又把文件夹放回到桌面上。
霍时屿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抉择些什么。
他把桌子上的牌重新打乱,然后很快地从中间拿出了一张。
是红桃K。
红桃K对于K-LIDA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张牌。
对于文泽,因为他在创立K-LIDA律师事务所的前一晚抽中了红桃K,所以他说红桃K是K-LIDA的幸运牌,也是他的幸运牌。
对于范佟来说,抽中红桃K,意味着他将在明天多奖励自己吃一碗大米饭。
对于其他人来说,抽中红桃K,意味着自己可以在律所聚会上免罚一杯酒。
而对于他来说,红桃K代表着危险的决心。
霍时屿在德维尔名声大噪,其实开始于五年前。
那时,阿尔德林发生了军事政变,时任总统梅陆英丧失了对联邦的实际控制权,阿尔德林一片混乱。
他在阿尔德林第三大街上,发起了反对多里安个人主义政治的游行。
这场游行后来成为梅陆英夺回政权的重大助力。
在游行的前一天晚上,文泽对他说,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但21岁的霍时屿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联邦政府没办法守护德维尔的和平,那就由他来守护。
文泽从他家离开前,让他抽了一张牌。
他抽到了红桃K。
所以红桃K,是一次危险的决心。
可危险的决心成功了。
霍时屿看着手中的牌,想:裴安庭,我真的能够相信你吗?
……
署长办公室内,祁野再次打断裴安庭的话,他说:“我先问你,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宋浔一定会被定罪吗?”
“会。”
“为什么?”祁野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办公桌前,“鉴定科已经得出结论了,宋浔的身上和家里,都没有找到任何韦斯潘药剂遗留的痕迹,韦斯潘不是他拿走的。”
“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拿走了韦斯潘,可我们有证据能证明,宋浔在案发当晚很异常地到达了实验室。从每天晚上6点开始,11层的保密区域就不允许任何人再进出了。他身为研究实验室的第一负责人,清晰地知道这个规定,然后在那天晚上9点出现在了实验室附近,你怎么解释他的动机?”
祁野被裴安庭的话噎住了。
他又说:“但我可以证明他没有进过实验室啊!”
裴安庭将办公椅转过来,他面向祁野道:“先不说你用楼梯爬到到11层,和他从电梯上到11层产生了一段时间差,就说你,祁野,我觉得你有明显的包庇倾向。”
“我,我……”
“我非常相信,你在那天是真的见到了宋浔,并且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和你描述的过程一模一样。但监察署对于有包庇倾向的证词可以不予采纳,这里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需要让证据服众。”
祁野拿起放在裴安庭办公桌上的水杯,又烦躁地放回去。
他现在真是连喝水的心情都没有!
祁野担忧地看着裴安庭,问:“如果宋浔真的会被定罪,程度大概是多少?”
裴安庭把办公室内的全息投影调出来,他把法条呈现在祁野面前,“单凭他在下班当天没有按规定重新确认药剂状态,没有确保封闭药剂室的大门被准确无误地锁上,他就有可能被开除军籍,同时处四年以上,十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既然选择担任第一负责人,签了掌握药剂室唯一密码的协议,他就要为他的失误负责。”
没人能够知道,他究竟是在那天故意留给别人可乘之机,还是真的忘记检查了。
祁野知道宋浔的这个事情很大,他在来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等真的听到这个答案之后,他还是没办法接受。
他缓了缓心情,叹了口气。
过了半刻,祁野靠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林立的高楼说:“他很爱药学的。”
祁野好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安静地讲述某个故事:“上周周末,我在咖啡馆里看到他了。他在看药学的书,一看就是一整个下午。”
祁野觉得很失败,也很受挫。
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从他姐姐出车祸昏迷开始,祁野就意识到,宋浔变得很不一样。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冷静。祁野不再能够看到七年前在操场上,那个眼睛有着星光的宋浔了。
直到宋浔进入韦斯潘实验室的近两年,他才慢慢觉得,他身上好像又有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祁野曾经问过宋浔,如果不当药剂师的话,你想要做什么?
宋浔想了很久,说:“可能也没什么想做的了。”
祁野知道,宋浔的姐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昨天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他的姐姐大概就只能活两个月了。
这个时间是说不准的,有可能是一个月以后,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就是现在。
祁野无法想象,当宋浔失去了一切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爱你的人,怎么会舍得让你难过呢?
祁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问了:“有什么办法能够减轻刑罚吗?”
“具体的判罚是由法院决定的,我们只能向法院提供建议。还有就是……”裴安庭没再说下去,“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裴安庭看着颓废的祁野,说实话,他很少见过这么无精打采的他。
祁野对着裴安庭笑了笑,他确实好几天没睡好了。
祁野走了。
裴安庭把他送到了一楼,在裴安庭的注视下,祁野离开了监察署。
他很想和祁野再说些什么,但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够让祁野高兴的,就是宋浔能好好的。
可是在查案上,他和宋浔站在了完全的对立面,他没什么能和祁野说的了。
……
裴安庭转身走进大楼后,祁野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监察署门口。
他回过头,看着刺目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他想和宋浔一起,每天都能躺在灿烂的阳光下。
今天的那张红桃K,其实也属于祁野。
因为,他也拥有危险的决心。
我这一辈子,终于能为你拼一次命。
(下一章要拼命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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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危险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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