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照顾的挺用心啊,还知道给我盖上防尘布。”乔绎安拍拍代宁肩膀,满意点点头。
“举手之劳。”
“之前觉得好看,摆在卧室里,我小外甥来的时候,被他看上了,我的老天,你是不知道,那小家伙哭的满脸通红,跑去找我爸,我家老头非要送给他,得亏我机智,搬出你的大名,老头才打消念头。”
“谢了,改天给你小外甥单独弄一个。”
“你……”
代宁你了半天,还是决定问出来。
“重操旧业了?”
“就没放弃过,只是没心思研究。”
乔绎安重新盖回防尘布,又往嘴里塞了块苹果,拍拍季桓夏的膝盖,“走了。”
“不吃饭了?”
乔绎安摆摆手,“不了。”
回到乔家,夜色已经降临,庭院里的灯光柔和地洒在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手上抱着东西,乔绎安没打算从正门进去,他带着季桓夏围着房子绕了半圈,从侧门的庭院里溜进去。
穿过庭院就到了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前,乔绎安拉开右侧的玻璃门进去,季桓夏搞不明白这人有正门不走,怎么偏偏要从侧门进,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乔绎安蹑手蹑脚地往楼梯上钻。
楼梯拐角处,乔绎安透过缝隙瞄了瞄,确定客厅里的人看不到这边,伸直腰往楼上走。二楼走廊左侧尽头连着刚好连着他的房间,站在门口从裤袋里掏出钥匙,钥匙插进锁孔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季桓夏:“你怎么不从正门进去?”
乔绎安吓得一个激灵,拧钥匙的手抖了一下。
回头撞上季桓夏近在咫尺的脸,乔绎安指着手里的模型:“因为它。”
拧开门锁,“我妈今天回来,不想让她看见。”
楼下飘来饭香味,紧接着季桓夏手机响,季含柳打来的,季桓夏挂了。
又打过来,又挂。
“怪了,怎么不接电话?”
季含柳疑惑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乔绎安麻溜放好模型,跑去厕所洗个手,关上门,俩人又一起原路返回。
堂堂正正从正门进来之后,季含柳闻声过来迎俩人,乔绎安换了鞋,伸手给了季含柳个拥抱,乔绎安比她高一头,头埋在季含柳颈窝里,撒娇似的不肯撒手。
季桓夏在后面站着,看着俩人腻歪的样子,心里空了很久的一块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季含柳拍拍乔绎安后背,乔绎安默契地松开她。
乔优听到动静放下锅铲,冲赶紧手从厨房赶过来,乔绎安看到乔优,脸上的笑容减半。
对于乔优,他连装母慈子孝都懒得装,和平共处地吃顿饭,听乔优假意猩猩的关心,这些还在他的容忍度范围内。
菜式多样,看得出乔优在很用心准备这顿晚饭,有乔绎安最喜欢吃的豆豉排骨和酿豆腐。
饭桌上,两人偶尔间的对话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过于亲密,也不显得太过疏远。每次乔优试图深入话题,多去了解乔绎安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乔绎安总是巧妙地将对话引回表面。
一顿饭吃得不算和谐。
饭后乔优抓乔绎安的手,被乔绎安躲开,乔优尴尬的手僵在那。乔绎安跟着她到房间,乔绎安讨厌这间屋子,还没进去,他就生理性的厌恶。
乔优拉开椅子让他坐下,乔绎安充耳未闻,倚在门框那,“有事赶紧说。”
乔优也不发脾气,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在乔绎安看来是虚伪。
她走过来理理乔绎安的衣服,从来没仔细看过乔绎安,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十七岁的孩子抽条拔节,比她高了半头,五官还是有几分像她的,精致的脸,带着些少年的青涩和稚气。
乔优抬手去摸,乔绎安感应到她的动作,在手掌覆上来前从门框直起身,绕开他的手走进去。
乔优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眼神中闪过失落,但很快又被她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所掩盖。
她走过去轻声说着:“绎安,妈妈希望我们母子能好好谈谈。”
演员的功底真是不一般,信念感真强,乔绎安心想。
乔绎安屁股半搭在桌上,掏出手机心不在焉的两个界面之间往返切换,对乔优的话置若未闻。
乔优料到这副场景,其实已经比她预想的好很多了,起码乔绎安还能待在这。
乔优尽量找乔绎安感兴趣的话题:“下午我在你房间里看到那个模型了,叫‘冲天’对吧,很好听。”
乔优真的是很会往他雷点上踩,他本想问问乔优是怎么知道名字的,估摸着是季阿姨告诉她的,他又放弃问了。
见他没反应,乔优也不尴尬,继续没话找话,“新闻你看了吗,我退圈了。”
“没看,不是所有人都关注你。”
这是乔绎安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乔优跟看到希望似的,“是,等我把手上这部戏拍完,工作交接完,以后有很多时间待在家里照顾你。”
乔绎安摁灭手机,眉头紧锁,质问她:“什么意思?你照顾我,那季阿姨呢?”
“可能回老家吧。”
很正常的回答,触犯到乔绎安的禁区。
她说解雇就解雇,随随便便就把他最重要和最依赖的人遣散走,选择在赤手可热的时候结束自己的事业,在他一切都不奢望的时候回来强塞给他迟到的关怀。
名利双收了在这里跟他要什么母子情深,真是可笑。
乔绎安声音带着威胁和凶狠:“你想都别想,我不可能同意。如果可以,我希望消失在我视线里的人是你。”
乔优:“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
听到这话,乔绎安嗤笑一声,“误会?你所谓的误会让我在这个卧室待得每一秒都煎熬。”
乔优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静:“绎安,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僵硬,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解释?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些年的忽视和冷漠,难道都是误会?”
乔绎安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目光锐利如刀。
“我真的不想听你说无聊的废话,覆水难收你听过吗?”
乔绎安情绪有些失控,但他还是在极力压着。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愿意踏进这间屋子吗?因为你。因为你在这间屋子里对我的谩骂和嫌弃。”
“我今天碰到个小女孩,十三岁,手臂被烫伤,红了一大片,我特别害怕,怕她手上会留下皱皱的疤痕。”
相看两相厌,乔优非要打破他们之间仅有的平静,那他也不介意陪乔优算这些陈年烂账。
他眼神望着床边,语气毫无波澜,“就在那……六岁,烧好的开水,你泼了我一身,冬天穿的厚,身体没被烫到,第二杯撒到我脚上,你没忘吧?”
乔优极力解释:“我应酬喝多了——”
“喝多了?”
乔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绎安打断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这就是你烫伤我的理由!”声音明显的颤抖,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乔优的脸色苍白,任何解释在此刻听起来都像是借口,“绎安,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我真的很后悔,我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乔绎安的泪水忍不住滑落,声音带着哽咽:“你不知道?那我帮你回忆,你说我是扫把星,说我不该出生,说我和方东阳一样恶心,让你厌恶,后悔出生没把我掐死,每次回来,看都不看我一眼,从出生到现在,你管过我吗!”
“也是在这,你为了一个男人,打碎我的鱼缸,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对我不管不顾,没有季阿姨,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阴曹地府待着!”
乔绎安翻开的烂事一件一件砸在乔优心里,情绪崩溃,她没了刚才的优雅,头发凌乱,哭得双目通红,伸手握住乔绎安手臂,被乔绎安甩开。
他没力气再跟乔优耗下去,也不想再听她说任何一句话,他有什么错,他想得到母亲的关爱怎么就这么难,追逐童趣天真的儿童时光他努力太久了,真的太累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奔跑,耗尽所有力气换来的却是被她一次次羞辱。
乔绎安走到门边,扔下最后一句话:“如果当年你没有被方东阳骗,也许现在就不会有我这个让你看不上眼的儿子。”
最后这句话在他们之间本就支离破碎的界限上,又狠狠划上了一笔决绝。
乔优站在房间内,听着门合上的声音,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方东阳,一个将她捧上天又摔到谷底的男人。
方东阳是家中独子,家世显赫,年轻时纨绔子弟一个。乔优二十岁刚进入娱乐圈后被方东阳看上,花重金捧她,他的金钱和资源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艺人来说无疑是一块跳板,乔优凭借自己出挑的相貌,始终和方东阳保持着暧昧的关系,自己也很快在娱乐圈崭露头角。
方东阳风流成性,俩人擦枪走火有了乔绎安,方家怎么着也是有头有脸的家庭,一个戏子入不了方家老太太的眼,给笔封口费断掉俩人联系,不到一个月转头娶了门当户对的现任妻子赵吟,用乔优的话来说,这门亲事也是方家高攀。
乔优赌气选择暗自生下乔绎安,当红时期消失在大众视野一年,归来时感情事业双双失利,悔恨自己年轻不懂事生下他。如果没有他,她或许还能在娱乐圈中继续她的辉煌,或许还能找到真正爱她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乔绎安回到房间内,走进浴室,机械地打开淋浴花洒,冷水倾泻而下,打在他的身上,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身体滑落,浑身上下浇透了,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任由冷水冲刷着,刚才没掉下来的泪,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止不住的往下落,与水珠融为一体,从眼角滑落,无声地滴落在瓷砖上,溅起微小的水花,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他恨乔优,恨生下后忽视冷落他的乔优,他努力过,他拼命拼命地学习,没日没夜地研究积木,为的就是能让乔优关注到他,哪怕给他一个拥抱,叫他一声儿子,或者在他还没有彻底放弃前回过头看他一眼,他都还认乔优。
但现在晚了,希望,失望到绝望,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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