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梁知偷偷溜出家门。他穿着件黑色的外套,手里攥着琴房的钥匙,脚步放得很轻,怕吵醒陈慧。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梁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B市学校的资料,眉头皱得紧紧的。
梁知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心里像被石头压着。他知道,梁伟还在生气,气他不肯放弃钢琴,气他还想着去A市。昨天晚上,梁伟把他的房间翻了个遍,把他藏的琴谱都找了出来,扔在地上踩:“我让你弹!我让你弹!你要是再敢碰钢琴,我就把琴房的钥匙扔了!”
陈慧在旁边哭,拉着梁伟的手:“你别这样对儿子,他还小,他有自己的想法。”
“小?他都十八岁了!”梁伟甩开陈慧的手,声音提高了些,“我这是为他好!钢琴能当饭吃吗?B市的理科强校才是他的出路!”
梁知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把琴谱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上面的脚印。他知道,跟梁伟争辩没用,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跟钢琴告别,跟琴房告别,跟宋橙告别。
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钢琴上,像撒了层碎银。梁知坐在琴前,打开琴谱,第13页的画还在——宋橙画的琴房夕阳,鲸鱼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宋橙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按下第一个音符。旋律像流水一样淌出来,比平时慢了些,带着点颤抖。他想起第一次在琴房见宋橙,她趴在窗户上,偷偷看他弹琴,被发现后脸红得像苹果;想起她送他橘子汽水,说“这个跟琴房很配”;想起她画的房子,阳台里有钢琴和画架;想起他们在槐树下的约定,说高考完一起去A市。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像放电影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琴键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赶紧用袖子擦掉,怕把琴键弄脏,怕以后宋橙来琴房,会发现他的眼泪。
“对不起,宋橙。”梁知对着空无一人的琴房轻声说,手指越来越重,“我不能陪你去A市了,不能弹旋律给你听了,不能……不能跟你一起租房子了。”
话没说完,喉咙就哽咽了。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弹这首曲子,以后琴房会落满灰尘,画会被遗忘,他们的约定,会像槐花瓣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突然,手机响了,是陈慧打来的。梁知赶紧接起,声音压得很低:“妈。”
“儿子,你在哪?”陈慧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发现你不在家,正到处找你呢,你快回来吧,别跟他置气了。妈知道你委屈,可咱们家……咱们家实在没办法。”
梁知挂了电话,最后弹了个收尾的音符,声音很轻,像在告别。他把画从琴谱里抽出来,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琴谱合起来,放回原位。他想,等宋橙下次来琴房,还能看到这些琴谱,还能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日子。
“再见了,琴房。”梁知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槐树在月光下晃着,像在跟他告别,“再见了,宋橙的旋律。”
走出琴房,梁知看见梁伟的车停在楼下,车灯亮着。梁伟坐在驾驶座上,脸色铁青:“你还知道回来?我告诉你,明天必须跟我去B市面试,别再想这些没用的!”
梁知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口袋里的画,指尖把纸捏得皱巴巴的。陈慧从副驾驶座下来,拉着他的胳膊:“儿子,别跟你爸吵,上车吧,妈给你煮了粥,回家喝。”
梁知跟着他们上车,车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琴房的窗户,月光已经淡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青春,他的旋律,他的宋橙,都要留在老巷的琴房里,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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