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常潇整理好手头的案卷,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跟蒋胜阳打了个招呼便起身下楼,急火火地离开了市局。
警部大楼灯火通明,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上车,径直驶离市局。
暮色昏沉,城市华灯初上,马路车流银光闪烁,街灯星星点点,天际线笼在远处,朦朦胧胧的一层。
已经过了晚高峰,路上车流不多,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一栋高楼下,停好车,径直去往十七楼。
刚一进包厢,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高声谈笑,常潇下意识皱紧眉头,顿了半秒,还是调整好表情,推门走了进去。
酒桌,桌上多半都是陌生面孔,推杯换盏,酒气熏天,最中间的中年男人俨然已经喝高,一张脸涨的通红,瞧见他,立马扬起酒杯招呼道:“呦,你就是常潇吧,这么多年,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许红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他,连忙伸手招呼:“潇,快喊你王伯伯。”
常潇顿了顿,还是挤出一个微笑,叫了人。
中年男人对此很受用,微微颔首,许红赶紧招呼他坐下,给他依次介绍起饭桌上的人,常潇配合地笑了几下,几张面孔认下来,脸都僵了。
插曲结束,服务员过来上了菜,桌上菜品精致,热气升腾,身旁筹光交错,常潇轻碰了下额角,微微叹息。
王姓男人在酒桌上喝得醉醺醺的,还不忘跟身边人高声炫耀:“我跟你们说,最近我接了个钟表的单子,认识个日本老板,他们那边玩得可花了……”
常潇侧过身,对许红低声道:“我出去透个气。”
许红冲他使了个眼色:“早点回来。”
刚一出包厢,常潇立刻长舒一口气,恨不得把肺里的烟酒气全都吐出来,长廊内灯红酒绿,俗气的照明光线色块斑斓,看得人头晕眼花。
他索性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神志顿时清醒不少,出来的时候余光瞥到隔壁包厢,忽然发现里头有个熟悉的身影,他瞳孔一缩。
影影绰绰的屏风后,沈素一身服务员装,正忙活着上菜,这时候桌上一个男人忽然肩膀朝后,推了她一下,沈素一个没拿稳,手里的菜汤一下子洒了出来,汤汁洇进男人的衬衫上,她霎时愣住了。
男人肩上一烫,扯了扯脏污的衬衫,停了半秒,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死丫头怎么搞的,我衣服都叫你弄脏了!”
沈素脸色一僵,对着他连连鞠躬,嘴里多半在道歉。
“以为道个歉就完事了?给我把你们经理叫过来!”一声怒吼,整个包厢霎时死寂。
常潇停住脚步。
很快,一个年轻女人走进来,拉着沈素就朝着男人道歉,然而风波并没有就此平息,男人不依不饶,边说还边动手推搡沈素,硬生生把人推到了包厢外,嘴里骂骂咧咧,似乎还想动手。
“住手吧,”常潇走上前,拦住了男人的拳头,“小姑娘打工不容易,差不多得了。”
男人满身酒气,盯着他看了一阵,面露嘲讽:“你算哪根葱?”
常潇面无表情地掏出自己的证件:“我是警察。”
男人愣了几秒,忽然朝后退了几步,摸摸鼻子,指着沈素道:“真晦气,下次别让老子看见你。”
他老大不情愿地回了包厢,常潇看向沈素,她紧紧握着餐盘,脸色涨红,抿着下唇,没有吭气。
“没事吧?”常潇轻声问。
过了很久,沈素才开口道:“谢谢常警官。”
“你在这里打工?”常潇环顾周围,视线最终落到她身上。
“这边工资开得高一点。”沈素嗫嚅着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常潇简单安慰了她几句,沈素说自己还要工作,两人便匆匆分开了。
常潇回到包厢,发现那王姓男人仍在讨论钟表,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索性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许红问。
“去卫生间洗了个脸,耽搁了。”常潇说。
“……日本那边的花样可多了,我跟你们说,除了那精致漂亮的,还有远程调时间的那种表,害,真不知道做出来有什么用!”
“王总,啥远程调时间啊?”
“我跟你举个例子,比如说,这表搁墙上呢,我现在手里有块儿石头,这石头跟那指针有磁性,我这儿一摸石头,那针就跟着转,想让它往北它就往北,想让它往南就往南。”
“哎呦,那有啥用啊,纯抓瞎!”
“就是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常潇一字不落地听完,表情忽然有些松动,他愣了片刻,问道:“王伯,那钟表是什么牌子啊?”
王姓男人见他感兴趣,便说出了牌子名,他笑了笑,问他:“怎么?年轻人感兴趣?改天来王伯这做客,给你送一个!”
常潇婉言谢绝,酒桌热闹,他只觉得无聊,硬着头皮聊了几句后,饭局总算结束了。
一行人陆陆续续下楼,寒暄完便各回各家了,许红说:“我看这领导挺赏识你,你要多跟人家来往。”
常潇叹口气:“妈,我都当警察了,你别老给我找麻烦。”
“你说你,咱家又不是缺钱,你老做这种苦差干嘛,”许红急了,“钱少就不说了,平常办案子,还可能碰见危险,咱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要是碰见危险,我跟你爸怎么办?”
“好了好了,”常潇赶紧打住,“别多想,我明天还要上班,今天先到这儿。”
好不容易送走许红,楼下夜风很凉,忽然吹过来,平添几分寒意,城市灯火辉煌,夜景散乱,常潇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好半天才接通。
“……帮我查一下青州市实验中学的所有走廊挂钟品牌,好,谢谢。”
……
盛龙国际。
男人趴在马桶边缘,用力地呕吐着,声音听上去惊悚至极,仿佛要把肝肺都吐出来,半晌,才缓缓起身,走向外面,他喝得太多了,眼前视线模糊。
踉踉跄跄地走出卫生间,男人撑住洗手台子边缘,拧开水龙头,拿手捧了把水,准备冲冲脸。
下一秒,一只手突然摁住了他的后颈,使力极重,直接将他摁进了洗手池,砰的一声响,男人激烈地反抗起来,水花四溅。
然而或许是喝酒的缘故,他的身体迟迟使不上力,又或许是那人力气实在太大,压得人喘不过气。
“唔唔……”
反抗愈发激烈,身后那人下手也愈发狠毒,忽然揪起他的头发,用力地撞在洗手台上。
砰——!
一下,两下,三下。
结束了。
男人头脑昏昏沉沉,双膝一软,踉跄着跪在地上,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嘴里嘟囔着:“哪个,哪个狗日的搞老子……”
后腰被狠踹了一脚,身旁的水龙头被打开,似乎有人在旁边洗手。
沈素冷眼瞧了他一眼,地上男人的丑态一览无余,她洗好手,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鬓发,半晌过去,喃喃道:“头发好像乱了。”
她走出洗手间,对外面招呼道:“这里有客人摔倒了,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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