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招牌被油烟熏得发黑,勉强能认出“老吴记”三个字。下午三点,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风扇在头顶吱呀作响。
吴教授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面前的面碗已经凉了,浮着一层凝固的油花。他不断推着眼镜,目光躲闪,手指在桌面上神经质地敲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他第五次重复这句话。
赵小兵坐在他对面,耐心地滑动手机屏幕:“您在1998年发表过一篇论文,提到新源研究所的部分研究成果。当时您是研究所的外聘顾问。”
吴教授的脸色更白了:“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顾辰悄悄调整了手机的位置,确保录音功能正常。我坐在吴教授斜对面,手臂上的石膏在闷热的午后格外沉重。
影子叔叔不在。自从工厂那晚后,他再没有出现过。这种空落感让我难以适应。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基本情况。”我尽量让声音温和,“比如研究所的组织结构,主要研究方向。”
吴教授猛喝了一口凉茶,喉结剧烈滚动:“研究所...分好几个部门。我在生物信息部,只负责数据分析。”
“感知实验室呢?”顾辰问。
吴教授的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那个部门...很神秘。负责人是林副所长,直接向所长汇报,我们普通研究员接触不到。”
林副所长。我的生父。
“听说他们在研究特殊感知能力?”赵小兵追问。
“都是传言!”吴教授突然激动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项目都是保密的!”
风扇还在吱呀作响,搅动着面馆里沉闷的空气。老板娘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对这边的谈话毫无兴趣。
我轻轻按住吴教授发抖的手:“1992年爆炸案发生时,您在研究所吗?”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像是透过我们在看很远的地方。
“那天...我请假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
“为什么?”
他猛地抽回手,四下张望,然后压低声音:“因为有人警告我,如果再靠近研究所,就会像其他人一样...”
“其他人?”顾辰追问,“哪些人?”
但吴教授已经站起身,慌乱地抓起背包:“我得走了。别再找我了,求你们了。”
他丢下几张钞票,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面馆。
我们面面相觑。赵小兵调出刚才的录音,吴教授最后那句话带着明显的颤音。
“他在害怕什么?”顾辰皱眉。
我看向窗外,吴教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他提到了‘其他人’。可能是指那些意外死亡的研究所员工。”
赵小兵快速敲击手机:“我查到了,吴教授在爆炸案后辞去大学教职,开了这家面馆。这很不寻常。”
确实。从一个知名学者到面馆老板,这种转变太大了。
老板娘走过来收拾碗筷,瞥了我们一眼:“老吴又吓跑啦?”
“他经常这样吗?”我问。
“只要有人问起以前的事,他就这样。”老板娘擦着桌子,“刚开店那会儿,有几个穿西装的人来找他,他吓得三天没开门。”
穿西装的人。这个描述让我想起监视我的那些人。
顾辰付了钱,我们走出面馆。午后的阳光很烈,照得街道白花花一片。
“现在怎么办?”赵小兵问。
我看着吴教授离开的方向:“他一定知道什么重要的事。”
回到市局,我们直接去了技术科。赵小兵调出吴教授的所有公开资料,包括他辞职前的最后一篇论文。
“看这里。”他指着论文的致谢部分,“特别感谢林建国副所长和陆峥队长提供的安全保障。”
陆峥。影子叔叔的名字。
顾辰凑近屏幕:“安全保障?一个研究所为什么需要特别提到安全保障?”
我想起档案室里看到的那些意外死亡记录。也许新源研究所从一开始就处在某种危险中。
张毅突然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你们下午去哪了?”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顾辰开口:“去查了个线索,关于新源研究所的。”
“未经批准擅自行动。”张毅的目光扫过我们,“谁给你们的权限?”
“张队,”我上前一步,“我们发现新源研究所可能涉及多项命案,包括最近的‘猎鹰’组织案件。”
他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办公室:“进来谈。”
在张毅的办公室里,我们简要汇报了发现。听到吴教授的名字时,他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
“吴明教授,”他说,“当年爆炸案的证人之一。但他的证词最后被排除了。”
“为什么?”
“精神评估不合格。”张毅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他说在爆炸前看到有陌生人进入研究所,但监控没有拍到。”
档案里附着一张素描,是根据吴教授描述绘制的人像。虽然粗糙,但那个侧脸轮廓让我心头一震。
和监视我的那些人很像。
“这个人,”我指着素描,“你们后来找到他了吗?”
张毅摇头:“没有匹配的身份信息。专案组认为可能是吴教授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幻觉。那些人真实存在,而且现在还在活动。
离开张毅办公室时,他叫住我:“林见微,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轻微骨裂。”
他点点头,眼神复杂:“有些案子,查得太深对谁都没好处。”
这话和陳爷爷说过的如出一辙。
下班后,我们三个坐在市局附近的小公园里。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孩子们在草坪上奔跑嬉笑。
“张队的态度很奇怪。”赵小兵说,“他好像知道什么,但不愿意告诉我们。”
顾辰点头:“他特意提到吴教授的精神评估,像是在暗示我们别相信他的话。”
我望着远处的落日,想起影子叔叔消失前的眼神。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会如此危险?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停止调查。为了你们好。”
没有落款。我把手机递给顾辰他们看。
“号码是虚拟的。”赵小兵立刻判断,“无法追踪。”
警告来得真快。我们下午才见过吴教授,晚上就收到了短信。
“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顾辰环顾四周,公园里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无处不在。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夜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影子叔叔,如果你能听见,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轻轻吹动窗帘。
但就在我转身准备休息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模糊的白影。
等我定睛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或者说,是我太希望那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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