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发少年了结了与女孩的踩花官司,包好琵琶后起身要走,天珐连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跑过街角,恰将白发少年迎面拦住:“这位小兄弟,且慢!”
白发少年止步后退,眼神清澈而又警惕的注视着天珐:“怎么,我也踩到你的花了吗?”
“不是,我追过来就是想问问,待宵孔雀,是取‘千宵待尽,始见花开’的意思吗?”
白发少年眼中的戒备褪去稍许:“那个啊。待宵孔雀是一种只在夜间开的花,所以待宵的意思是,待宵至,花自开。”
“那花名字这么美,开起来时一定很好看。”天珐说。
“是的。”白发少年微笑道:“待宵孔雀绽放时确实非常非常美。”
“你的歌声也很美。”天珐道:“我叫天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呃……”白发少年白皙的脸上泛出一点红晕:“当然,我叫乐羽。”
“乐羽,”天珐高兴的说:“你知道吗?尊上诞辰迫在眉睫,到时候会有一场盛大的庆祝仪式,魔域内各族都要献歌献舞,取悦尊上。而我呢,那时也要表演一个节目。你的歌声那么好听,还能催生奇花,如果有你加入我的节目,最后的效果一定会很不错。怎么样,你感兴趣吗?”
“啊,这个嘛……”乐羽不好意思的道:“……我来永夜城是为了找人的,恐怕没有时间参与你的节目呢。”
“你来找人啊?那你遇上我真是走大运了。”天珐并不气馁:“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啊,是男是女,姓甚名谁,说来给我听听呗?怎么说我天珐也是永夜城一霸,弄不好,你要找那人,我认识呢。”
乐羽眼睛一亮,道:“真的么?我要找那人,名字叫明烈。”
“明烈,明烈,”天珐默默念了两遍,搜肠刮肚的想了一阵,摇头道:“完全没听说过。”
乐羽失望的啊了一声。
天珐犹自不肯放弃,又建议说:“除了名字,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明显的特征?说不定他在永夜城里入了赘,换了名字,也未可知。”
乐羽呆了呆。但看天珐的神情实在太笃定,乐羽只得又道:“嗯……他,非常的灿烂夺目,仿佛浑身都闪耀着明亮如日的光辉。啊!还有,还有,”他补充道:“他是从上一界坠落下来的。”
“你早说啊!”天珐激动的一击掌:“这样一来结果就很明显了嘛!”
乐羽的下巴吃惊的掉了下来:“你知道他?你真的认识他?”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从上一界坠落魔域的,灿烂明亮如日,又放弃了原名不用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天珐自信的道。“你要找的人啊,一定就是尊上没跑了!”
“尊上……魔尊?”乐羽被天珐胸有成竹的答案吓得呛住了,咳了好半天,才虚弱的道:“不可能是魔尊,明烈他是在魔尊入主魔域之后才失踪的。”
“是吗?”一向乐观无比的天珐终于也有了些微的迷茫,但是,“没关系的!就算我现下想不到符合你的描述的人,但是只要我们求到尊上面前,尊上他,肯定有办法帮我们找到你的那个明烈的!所以我说啊,乐羽,你不要这么快就拒绝我的提议。来,加入我,这样你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尊上面前,还可以在表演结束后,堂而皇之的请求他帮你找那个明烈!”
乐羽想了想,最终还是婉拒道:“谢谢你,天华……”
“天珐。”天珐纠正道。
“天珐。”乐羽说:“谢谢你的提议,但其实……实话跟你说吧,明烈是我走失的兄长。我能感应到永夜城中,他残留的身影与气息,而我现在已经离他很接近了。所以我想,与其指望高高在上的魔尊帮忙,我……还是靠自己的感觉去搜寻,会更快一点。”
“这样啊……”天珐眼角眉梢耷拉下来:“所以说,你真的完全不考虑我刚才的邀请了吗?”
乐羽很温柔但也很坚定的道:“嗯,我想是这样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
因为,我真的很想要你那罕见的歌声啊。天珐在心底默默的道。
既然暗火并非无法扑救之物,闻戈便也放下了心。果然不多久,卷席了谛听洞府的暗火便已被彻底扼灭。而庄弈也穿着被暗火撕去了半幅袍角的破衣烂衫,怒容满面的出现在闻戈等人面前。
闻戈才唤了一声“掌教”,庄弈便是一声暴喝:“孽徒。跪下!”
都音二话不说,哐当一声膝盖砸地。
庄弈眼角一阵抽搐:“我说的不是你都音。闻戈!”
这次不等庄弈再次喊出那两个字,闻戈立即乖乖跪好了。
庄弈深吸一口气,道:“你可知错?”
闻戈点头如小鸡啄米:“闻戈知错。”
“错哪儿了?”
这问题倒真的把闻戈问住了。他是察觉到谛听洞府有异动才赶过来的。掌教与教中金丹修者有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动,如若察觉到了异动,为何没有赶至,这些问题他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总之,闻戈吭吭哧哧想了半天,半天也没能说出自己反省的结果来。
见他愚钝至此,庄弈真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怎么就能让你那盲眼的季师弟一个人出来通风报信,呼救求援?”
闻戈辩解道:“掌教,你不知道,季轻云他就算瞎了,也是很能的!我相信他!”
藏珠、都音听了,表情霎时都变得非常古怪。庄弈额角更是青筋都暴突了起来。
闻戈环顾左右,纳罕道:“难道不是吗?他确实成功的将掌教和金丹修者等人引过来了呀。”
“小白啊,”都音忍不住了,轻轻的咳嗽一声,道:“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季轻云他,一脚踩空,摔下去了。”都音小心的说。
闻戈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
“这不可能。”他立刻反诘:“你刚才明明说了,要不是他机警知道求援,我早就没了。他既然求到了援手,怎么还会摔下山去?”
“是啊,是啊。”都音道:“但你知道,所谓关心则乱嘛。他大概也是想追上你,帮你的忙。总之,季轻云他发出警讯后,并没有停在原地等待。我琢磨着,可能他走着走着,追着赶着,一不留神,一脚踩滑,就摔下去了。你知道的,他毕竟看不见啊。”
“那他现在……”闻戈屏住呼吸。
都音小心的看了一眼庄弈的脸色,才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来时路上听目睹的人说,季轻云被找到时,样子非常凄惨,似乎是从山上一路滚下去的,磕得鼻青脸肿就不提了,还有一根树枝扎进了他的左眼窝里,也不知捅了多深……”
“什么?”闻戈失声。
都音倒觉得没什么:“季轻云他本来也是看不见的呀,再摘掉一个眼珠子也不影响什么。只是据说,药院院长慕芙蓉接过季轻云时,看他伤势如此,表情非常凝重。大家都猜,说季轻云这回恐怕是真的命悬一线,生死难料……”
正说着,一道红光忽然朝庄弈所立之处贴地疾速游来,又在触及庄弈的影子后倏然向上升腾立起,在诸人眼前凝成一朵粉色杏花。
都音喜悦道:“啊,是药院院长传讯,看来——”她还没说完,庄弈与藏珠的身影已看不到了。
闻戈果断从地上跳起:“走,过去看看。”
等闻戈与都音赶至时,庄弈正在杏树下负手望天,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照说季轻云原本不可一世得很,这下忽遭变故,伤得又那么可怖,好奇好事者一定众多。但也不知慕芙蓉派人清过了场,还是纯粹被庄弈吓到了,药院院主门前眼下无比清净,并无看热闹的人踮脚张望,交头接耳。
都音怯怯叫了一声:“掌教。”
庄弈扭头望了他们一眼。不过片刻的功夫,千山派掌教庄弈的面容,已肉眼可见的沧桑了许多。
“闻戈,我有话想与你说,”庄弈直截了当:“你陪我去后院走走。”
都音一向怵这个掌教,闻言如蒙大赦,欢天喜地的扭头就溜。
“今日谛听洞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庄弈问。
闻戈知道庄弈先前不提,是顾虑人多耳杂,此地应是足够安全,于是从自己收到谛听洞府异报开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只对季轻云认一切都是庄弈刻意安排的猜测,与自己经历的幻境详情略过不提。
果然庄弈听后,断然道:“我并未收到谛听洞府被闯的警示。定是那乌若金的手笔,想必此人身手了得,赶在长风洞府的感应阵符启动之前,就将它们通通毁去了。但你的耳铃是以谛听血脉为系,与寻常阵符不同,这才成了漏网之鱼,令你察觉有突入者。”
理当如此。闻戈略略松了口气。
庄弈却又嘲讽的道:“这样看来,季轻云也算有恩于千山派了。”
闻戈担忧季轻云许久,心中的弦绷紧到了极致,未能察觉出庄弈语气的怪异,按捺不住道:“掌教,季轻云他……”
“他很不好。”庄弈简洁明了道:“慕芙蓉与我说,那棵直捣入眼的树枝刺得很深,似乎伤到了季轻云的脑髓。若无神级灵药,回天乏术。”
闻戈的心沉到了最底处,反而凝定了:“但他现在毕竟还没有死,是不是?”
“是啊,所以问题就在于,现在季轻云他,毕竟还没有死。”庄弈抬手抚上后院里杏树树干,叹道:“闻戈,你是否还记得?日前我曾找你谈过,想要取用凤凰泪,令季轻云复明后,将千山派掌教之位传给他。”
闻戈低声道:“我记得的。”
所谓凤凰泪者,能祛百毒,活死人,肉白骨。动用凤凰泪,却只是想要消解季轻云眼上之毒,委实太过大材小用,暴殄天物。所以那时,对于掌教的这个主意,他是持反对意见的。
庄弈吁出长长的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胸臆间的郁结尽数抒发干净一样:“那时你表示担忧,担忧季轻云复明之后,弃千山派不顾,重返季氏,又当如何。我记得那时我说,我自会找个办法,施恩于他,逼他立誓守护千山派后,再把凤凰泪给他……言犹在耳。”
经他一提,闻戈也恍然回忆起了那时庄弈志在必得的模样。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季轻云为护我千山派神主身受重伤,命垂一线。我们千山派一来对季主承诺在前,二来又蒙季轻云之恩,这凤凰泪,眼看竟是被情势所逼,再也拖不下去,非用不可了。”
庄弈道:“唉,不敢指望季轻云数日之内,便对千山派死心塌地,不肯离去。只望他回到季氏,成为季主之后,能稍微记着千山派的好,对千山派客气一些,我也就甘心了。”
仿佛被天雷劈中,闻戈霎时眼前发白,险些站立不稳。
季轻云他……
真的是一不留神,失足摔下去的吗?
还是他明知千山派中藏有凤凰泪,故意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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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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