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好像一不小心使大了。

荒山还是荒山，裂沟还是裂沟。

清月拍拍衣裙又慢腾腾整理头发，风尘仆仆了一天，衣袖脏了，头发也乱了。

“还没完吗？”清月叹气，收起伞往前走，这座山确实高大，走了两天还没望见顶。

“喂！”熟悉的声音。

清月知道又是他，她回身。

少年站在诸怀碎片旁，嘴角崩得直直的∶“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清月抱着伞，脸上挂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然呢？”

神族少年嘴角抽了一下，他极力地压制怒气∶“治好它。”

伞面上多了两道磨损，清月摸着这印子有些心疼。

这是她上铸造课时自己做的宝贝，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现在却给弄成了这样。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凭什么？”

神族少年低头看向诸怀∶“若你能治好它，我带你去找奇荒山主人。”

清月灵机一动，神兽对他如此重要吗？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清月∶“不行，那是我打赢它的条件，治好它算另一个，哦不对另两个。你要知道打成这样再治好要耗费许多灵力的。”

共计三个条件。神族少年冷哼一声，他没想到这女子如此会算账，可看到诸怀血淋淋的样子，他还是妥协了。

“你想要什么？”

“第一，不管后面还剩多少关，你都必须直接送我去见奇荒山主人。第二，我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第三个先欠着，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要。”

神族男子幽怨地盯着她：“过分。”

清月∶“我这人心善得很，从来不会提过分的要求。”

还有什么办法？诸怀都碎成条了。

神族男子蹲在诸怀碎片身侧∶“如你所愿，但前提是治好它。”

清月也蹲下身：“没问题。”

淡绿色光圈包裹住诸怀，绿色藤蔓拔地而起，紧紧缠绕住一根根“麦穗”，藤蔓越缩越紧，光圈也渐渐变深变厚变大，直到变成墨绿色，里面的情况看不见了。墨绿色的圈围成墙壁般厚，里面的东西不停涌动。

神族少年∶“我叫姬响，随师姓。”

姓姬，轩辕氏的人。

姬响仍旧蹲着，一动不动盯住那一坨墨绿的东西，十分专注。

清月都不忍打断他了∶“三日便好。能走了吗？”

她朝上看了一眼，天都黑了。

姬响瞄了她一眼，站起身，右手掌心翻上，一面漂亮的镜子出现在手心。

清月接住迎面甩来的镜子，这是一面铜绿色的古镜，质感很好，背后雕了一块佛头。

清月拿起来照脸，没发生什么，她蜷起食指在镜子背后敲了两下。

她看着镜子，自己背后变成了红色的砖土。

她放下镜子，面前还是姬响，姬响旁边有一把奇异的紫红色长椅。四周看，是环状包围的山壁，向上看，环形的口子，乌黑的天。

壁上烛火摇晃，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走过，面上遮纱，身边跟着两个奇怪的人，牛头人和蛇头人。

女子项上戴璎珞和金圈，金圈坠到胸前，银灰色大袖衫搭配同色系齐胸裙，点缀着珍珠的细腰链直达脚边。

额间描花钿，浓妆艳抹很有风情。

“此地简陋，贵客担待。”

牛贵粗声粗气∶“人终于来了。”

蛇甚声音尖锐∶“哈哈哈是个小美女。”

女子埋怨道∶“又口无遮拦了，这是客人。”说着给清月抛去一个媚眼，“别太在意哦亲。”

清月礼貌微笑。

女子走到姬响身边，坐上长椅向后躺，不自觉翘起了二郎腿。

姬响出声提醒∶“咳咳。”

女子撇嘴，和姬响对视后又放下腿，直起身子僵笑∶“别客气，把咕咕山当自己家，坐吧，都坐。”

奇荒山的主人，姬响师傅，恐怕也是神族。咕咕山，是她给荒山取的名？

牛贵走到清月身边，四肢匍匐，弯腰给清月调整出一个高度合适的姿势，清月后退一步。反观对面的姬响早已坐到蛇甚背上了。

清月∶“不必。”

牛贵弯着腰冲清月笑了一下，粗声喘气∶“别客气。”

清月在心里嘀咕，好歹是两个神族，怎么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姬响不愿意看她一眼，还在为诸怀的事神伤。

他直愣愣地开口：“你通过了考验。这位是我的师傅，越姬。”

越姬接着他的话说∶“私以为贵客会劈山炸石，再不济动动小法术之类的，没想到你如此诚恳，硬生生走过来的呀。”

清月∶“既是来接受考验的，理应尊重规矩。”

姬响插话：“你可一点都不规矩。”

越姬突然正经∶“哦？说真的，你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呢。”

罪仙通过奇荒山的考验后，只有一条活路——沧渊。

自打清月进入奇荒山之后，越姬便一直在偷偷观察她，这个仙子遇事沉着冷静，通关不喜不躁，即使知道自己的前路如何，却从不恐惧呢。

“清月做事向来坦荡，即便做错也会尽力弥补。”

越姬笑笑：“真期待。不管是阴差阳错也好，命中注定也罢，与九天的一切都该划清界限了。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怕吗？”

宓清月知道的，一旦走到这步，她与镜天门的师友和阿姐从此只能形同陌路。

她当然不想，可是没有选择了。

见清月在思虑，越姬打断她∶“开玩笑的，本座才舍不得把你扔到沧渊王那儿去呢。你呀，以后的作为可大着呢。”

清月疑惑：“你能知晓未来？”

越姬捂住嘴，心虚地瞥了眼姬响，而后自圆其说∶“当神仙的能掐会算不是很正常吗？”

越姬无奈：“师傅……”

他木着脸∶“给你一条活路，去四象法境。九天慕强，过了奇荒山，又能从四象法境出来，他们不会说什么。”

四象法境？她知道这个地方的规矩。

四象法境独立于四界之外，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来，又为何存在。只知道它的管理者是奇荒山的主人越姬。任何人都能进入四象法境，但必须签下生死状。一旦进入，生死自负。四界都有人想证明自己是强者而进入四象法境，却鲜有人能出来。

“死前悟道”则作为成功的依据，每个人对道的理解不同，悟出的道自然也不同。

归根结底，悟出则出，悟不出则死。

据清月所知，君临也要去四象法境了。帝星候选人由众人推举，可以是帝嗣，也可以是其他人。

太子其实是个虚名，君临自小不被人看好，所以想早些在人前立威。不知此去会不会遇到他。

但越姬的做法让她不得不心生疑虑。

“你经常给人这种选择吗？”

越姬摇头：“你是第一个非罪仙之身到荒山来的，我自然也得开个先例。”

她想重回九天，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干脆地回：“好。”

“不愧是本座看上的女人。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牛贵站起身子，给人带路∶“客人这边请。”

越姬笑着摆手，姬响摆着臭脸。

清月跟在他身后。牛贵把人带到山壁，一脚跨了进去。清月伸出一根手指，穿透了墙面，半根手指泛起波纹。

山壁对面的世界好似仙境。

黑夜中明晃晃亮了很多灯，绿山上小溪边，桥两侧，目光所及之处，灯火通明。一座长桥从脚边延伸至远处的建筑，建筑高大，覆盖视线，好像一座古城的城门。小鸡在后面的山坡上啄米，小鸟在看不见的树林里“咕咕”。

清月为了不仰头看他，故意退了几步。

牛贵扭头，他不好意思道：“前面就是俺们城主的地盘，俺带您去。”

清月暂时放下了戒备心，礼貌地应∶“多谢。”

桥上风景不错，既看得到脚下小溪在湍流，又能听到风里夹杂的雨声。

“怕是要落雨了，俺们赶紧走吧。”

清月点头。牛贵一个人先冲到城门前，跟门前的守卫攀谈了两句，回头发现清月撑好一把绿色的伞在桥上散步，牛贵不打算打扰客人，把接待的事吩咐下去，站在门前等着。

清月仰头，城门上悬着四个大字∶咕咕大城。

门缓缓打开，喧嚣声灌入耳边，清月心中一惊。

城门内，两侧站着的许多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见人一来，他们便把手里的东西塞给清月，热烈高呼：“欢迎新人！”

牛贵哈哈大笑，自觉接过了清月手中的东西，带她走出来。

清月缓过神问他∶“城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城主说这是第二种选择，放弃生命的人，应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被全世界抛弃了，让他们感受到一丁点善意，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温存，就有可能会改变。啊，到了。”

所以，走不出奇荒山的罪仙没有死。

这事若被九天人发现，越姬势必遭到惩处，但她依旧这么做了。

牛贵又不好意思了。

“仙上，原本您应该住进城主府的，但那儿出了一点事，只能委屈您在客栈暂住一晚了。有事您找掌柜，她是信得过的人，俺也得赶紧回府里了。”

清月∶“不委屈，有劳了。”

随后一辆飞驰的马车停在客栈前，她目送牛贵坐上了马车。

客栈没什么特别，房间比较宽敞。墙边还有个大窗台可以看车水马龙。

一张带着灵力的黄纸飘了进来，潦草写着两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一个丑丑的笑脸。

“明日，白古国(???)?”

清月伸出手想触碰，纸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