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骑着马，在林间小道上走走停停，最初的羞赧过去后，挽竹越发奇怪了，他家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眼看着时近晌午，他们也离浦城的方向越来越远，逐渐深入到山林间。

而就在这时候，挽竹却忽然听到附近隐约传来打杀与呼救声，他紧张地回头去看穆玄烽，想要提醒他家殿下赶紧离开。

可没想到穆玄烽却只是勾起了嘴角，眼眸中满是算计：“带咱们入城的人，这不是就来了。”

挽竹立刻就明白了，这是穆玄烽的安排，但具体还不知是什么，就见着穆玄烽突然纵马，向着那声音的来源赶去。

骏马疾驰穿过树林，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伙山匪强盗打扮的人，将三个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围在其中。

公子哥们的马已经被砍到了，带领的随从小厮也根本不是山匪的对手，眼看着他们就要被绑走。

其中一个最是白面体肥，脸色最是虚浮的，慌乱地口不择言，向着那些山匪威胁道：“你，你们敢绑我？！”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浦城知府是我姐夫，你们要是绑走我，他明日就派人把你们全剿了！”

那些山匪听他这么说，反而更为放肆地大笑起来：“绑的就是你！”

“公子还是别反抗了，乖乖跟我们走了，等你那姐夫拿钱来赎，也少吃些苦头。”

那公子哥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就发白的胖脸，更是毫无血色。眼看着那钢刀麻绳就要兜头而来，没想到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朗声怒喝：“哪里来的山贼，光天化日就敢在官道打劫！”

紧接着，就看到一道身影自马上而来，转眼间就夺了那领头山匪手中的钢刀，身手利落地让那公子哥看都看不清。

随后又有数个行商伙计冲了出来，个个都手脚利落，不容小觑。

那些山匪原本还看不上他们，可几个回合打下来，竟被打得落荒而逃，丢下被他们围住的公子哥们，就匆匆跑进了山林间，不见了踪影。

做戏就要做全套，穆玄烽又一手握刀，一手纵马带人追了片刻，才掉头返回。

刚刚经历了劫后余生的几个公子哥们，都被吓傻在了原地，见着穆玄烽他们回来了，才一个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向着他们连连道谢。

“刚刚多谢这位好汉出手！不然我这小命可就交代在他们手上了。”带头的那个白胖公子，这会更是激动，全无平时在浦城中横行霸道的架子，想着穆玄烽不住声地道谢。

“这位公子言重了，不过是路见不平，才出手帮了各小忙罢了。”穆玄烽这会也带着挽竹从马上下来，遮掩去眼中的鄙夷，装出一副热心侠气的模样。

“这哪里是小忙！好汉你救了我薛六的命，就是我薛六的兄弟！”那公子这会终于安定下心来，甩开膀子又豪言与穆玄烽拉起关系，可他刚抬头准备好好打量打量那位好汉，但眼神却立刻被穆玄烽身后的挽竹吸引住了，宛如颗牛皮糖般，扯都扯不下来。

挽竹察觉到薛六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往穆玄烽身后避了避，而穆玄烽心中几乎立刻起了杀心，但还是忍住了，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与挽竹之间。

薛六这才如梦初醒，“嘿嘿”地干笑两声，然后继续与穆玄烽攀谈起来：“不知好汉……还有这位小公子，该如何称呼，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呀？”

“鄙人赵祥，”穆玄烽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只不过原本要说挽竹是他的幼弟，但见着薛六这副模样，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是内子阿竹，我们自平城而来，沿路行商做些小买卖。”

挽竹听到穆玄烽这么说，直接瞪大了双眼，心中如被炭火烧灼，脑中思绪更是乱成了一团。震惊、羞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的欢喜。

可他又生怕会打乱穆玄烽的计划，只能生生忍着，低头在穆玄烽的身后一言不发。

那薛六从小就是放纵无赖，各种荒唐事见多了，如今听穆玄烽说那小公子是他的内子，也不觉多么惊讶。

只是在心中暗暗可惜，这般绝色的小郎君，却偏偏是恩人之妻。他薛六虽然混账，但是仗义得很，恩人之妻却是绝对不会欺的。

“既然如此，我就称呼一声赵兄了！”他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挽竹身上移开，又笑呵呵地继续跟穆玄烽攀谈：“赵兄既然行商，可要去浦城？”

穆玄烽见薛六上钩了，也先按捺下恶心，继续引诱道：“这是自然，听闻浦城富庶，赵某此行确实想要去那里试试深浅。”

“那就是了！浦城之中，没有我薛六叫不开的门！”薛六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又高兴起来，张口就夸炫着：“赵兄你只管跟着我来，薛六我定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穆玄烽面上作出了适度的惊喜，语气也殷切了起来：“如此，那就有劳薛兄弟了。”

“什么有劳没劳的，你救了薛六的命，就是我薛六的自己人了，走，我这就带你进城去。”

有了这位浦城知府的小舅子，穆玄烽一行人可谓十分顺利地就进入到了城中，甚至过城门时，那守门的士兵见是薛六领进来的人，连查都不曾查他们。

此后又是七八天，明面上穆玄烽每日都陪着薛六到处闲逛，什么酒楼赌场、宴会勾栏哪里都去。

以穆玄烽的本事，没多久就把薛六哄得对他掏心掏肝，恨不得与“赵祥”就是那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

而与此同时，随着穆玄烽商队被带进来的侍卫们，也已经散入城中的各个角落，每日监视城中以及盐场，将消息传回到穆玄烽的手上。

这夜穆玄烽依旧是与薛六去酒宴，回来后难得醉得厉害，他勉强撑在在书案前，拆开了今夜送来的线报。

因着暑热，房间的窗也开着，吹得屋檐下的灯笼摇摇曳曳，光影也跟着晃动起来，暧昧地明暗不定。

“殿下，喝点解酒汤吧。”挽竹一早就亲自去驿馆的小厨房，给穆玄烽煮好了甜汤，这会刚好放凉了，便端着汤盅走了过来。

穆玄烽因着酒劲，视线都已经模糊了，这会看着款款而来的挽竹，只觉得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这些年来，他从不许挽竹做永隆殿中的粗活，故而挽竹的手仍旧是细细白白的，竟比那只捧着的白瓷小碗都要好看，一时间看得穆玄烽有些发证。

“殿下，已经不烫了，快喝了吧。”挽竹察觉到穆玄烽的视线，只以为他家殿下喝多了愣神，于是又端着瓷碗上前凑了凑。

穆玄烽的醉意越发重了，这短暂的失控激发了他心底压抑的情绪，他看着挽竹走到他的身边，看到挽竹向他捧起甜汤，但这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这下他终于伸出了手，正当挽竹以为他要接过碗时，却不想穆玄烽的那只手，却忽然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大力将他拉入怀中。

“砰！”

装着解酒汤的碗，终于摔到了地上，与此同时，穆玄烽的手已经紧紧搂住了挽竹，那笼罩在薄衫之下纤瘦的腰身，将他所渴望的小太监，整个扣入怀中。

“殿，殿下！”挽竹已经彻底慌了，穆玄烽的怀抱于他而言，无异于在他的身上燃了一片火，直烧到他的心里去。

他知道自己应该挣脱的，可殿下揽在他腰间的手，力气是那样的大，仿若铸成了牢笼，将他禁锢在怀抱中。

不，其实不是他挣脱不了，而是他不愿挣脱——

“挽竹。”就在他心乱如麻时，却忽然听到了穆玄烽在唤他的名字，然后一只手就那样捏住了他的下巴，如同上次在街市那样，令他仰起脸来，与上方的穆玄烽对视。

“殿下……”挽竹的声音更小了，甚至近乎于呜咽，而穆玄烽那俊逸的面容，就带着淡淡地酒气，向他侵略而来。

那是一个吻，一个落在他唇上，然后辗转深入到舌间的吻。

挽竹已经彻底呆住了，他根本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而正是这样毫无防备的状态，却引得穆玄烽更加激烈的亲吻。

他的手环拢过小太监那消瘦的脊背，将他彻底拉到自己的腿上，肆意又不讲理地占有。

“挽竹……你知道我的心意的。”穆玄烽彻底醉了，藏匿太久的心思终于冲破牢笼，细碎的言语，在相贴的唇齿间传出。

挽竹却觉得也许醉得该是他自己，才从穆玄烽的口中，听到了那样的话。

可一切就在这混乱中，豁然明朗了，穆玄烽的心意，他的心意，长久以来那像是蒙了层纱般，谁都不曾戳破的心意，终于在这一刻被揭开了。

八年如一日被捧在手心中的呵护，三番两次充满了暗示的承诺，还有在薛六面前那声“内子”……这一切挽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可他该如何回应呢，他尽管这些年来，穆玄烽待他那样的好，永隆殿中从来没有人真的敢将他当作下人。

可他终究只是个小太监，与他家殿下如云泥之隔。

“奴才，奴才身份卑微，实在担不起殿下这般。”挽竹的声音越发哽咽，在穆玄烽的怀中微微颤抖着。

“别担心，挽竹，”即便已经大醉，穆玄烽却依旧感觉到了怀中小太监的情绪，他抬手抚过挽竹溢出水渍的眼尾，将所有的耐心与温柔，都用在了怀中人的身上：“一切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多想，不用多做。”

“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就好了。”

“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挽竹那双漂亮的眼眸中，也已经泛起了水光，但他抬头看向穆玄烽近在咫尺的面容，感受着他那温热的气息，八年来的一切历历在目，最终给了他孤注一掷的勇气。

“奴才，奴才是愿意的。”

穆玄烽也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意，他再次低头，在挽竹的额头上落下一问：“这就对了。”

“挽竹什么都不要怕，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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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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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