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搭线

那夜两人仍旧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穆玄烽却拥着挽竹睡得极沉。

直到第二日,穆玄烽在窸窸窣窣地小动静中醒来,便见着床帐外天已经泛明,而他怀里的挽竹正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惊动他似的。

穆玄烽长臂一揽,就将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小太监又搂了回来,挽竹顿时低声轻嗔了声:“殿下。”

“怎么了?今早醒来就不认昨晚的账了,想跑?”穆玄烽的眼眸半合着,看向怀中的挽竹,故意逗弄道。

想起昨晚的事,挽竹只觉得还像是做梦似的,此刻穆玄烽跟他提起来,他虽然觉得羞耻,但其实心中还是暗暗高兴的。

那不是梦,都是真的,殿下他对自己的心意,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挽竹都不敢抬头去看穆玄烽的眼睛,只是喃喃着开口:“没有,奴才只是估摸着快到殿下起身的时候了,想去外头叫小二送上热水来备着。”

“不急,”穆玄烽侧身躺着,一手支起脑袋,一手还按在挽竹的身上:“起那么早做什么,今日无什么事,再多睡会。”

“殿下。”挽竹被穆玄烽按回到床上,将脸使劲藏进枕头里,却又惹得穆玄烽轻笑。

“不为难你了。”穆玄烽说着,松开了按着挽竹的手,可当对方试探着从床上爬起来时,却又被穆玄烽抱了个满怀。

“挽竹,”穆玄烽的双手环圈在小太监的腰间,神色难得的认真了:“我昨晚是喝了酒,有些话你不敢当真,所以现在,我要再跟你认真地说一次。”

挽竹见自己已经躲不掉了,于是只将脸埋在穆玄烽的肩上,听着穆玄烽的声音。

“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从当年将你带回永隆殿起,这些年来就没有变过。”

“我也知道你有许多顾虑,身份也好,地位也好,但正如昨夜说的,把这些都交给我。”

“你只需要像以前那样,陪在我身边就好。”

挽竹在穆玄烽的肩头,呼吸急促了起来,许久之后,穆玄烽才听到了他的回应:“奴才都知道,奴才也……也愿意一直陪着殿下。”

穆玄烽释然地笑笑,安抚地拍着挽竹的后背:“好了,别在藏了,让你家殿下瞧瞧,脸是不是都烧起来了。”

“殿下……”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又腻歪了好一会,才起身梳洗。

挽竹从柜子里取来新衣,一边为穆玄烽披上,一边小心地询问起来:“殿下今日还要与薛公子出去吗?”

这些日子以来,因着上次薛六看挽竹的眼神,穆玄烽虽然几乎日日都与他在浦城寻欢作乐,却很少带挽竹一起。

“怎么,可是在客栈里觉得太闷了?”穆玄烽抬手,由着小太监半环着他的腰,为他整理腰带:“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带几个侍卫出去转转,不必每日都留在房里的。”

“不是,”挽竹立刻摇摇头,怕穆玄烽误解了他的意思,开口解释道:“奴才并不觉得闷,只是那薛六是个没忒没数的,拉着殿下日日出去饮酒,奴才怕殿下伤了身子。”

听到挽竹还是关心自己,穆玄烽的神情越发温和,他抬手摸了摸小太监的脸:“放心吧,你家殿下身子没那么差……且如今我已然得了他的信任,用不了多久就有眉目了。”

“若还是不放心,今日你随我一起去?”

“真的?”挽竹当然想要跟着穆玄烽,但是又有些迟疑:“可是会给殿下添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衣裳换好了,穆玄烽转身拉着挽竹就去吃早饭,“最多不过是那薛六看你看得直了眼,让我白白吃味罢了。”

“殿下又取笑我了。”挽竹口中这么说着,嘴角却压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正如穆玄烽所说,这几日下来,在他的刻意引导下,那薛六俨然已经将他看作至亲弟兄,今日约他相见的地方,竟是在一片临着海边盐田所建的山庄内。

穆玄烽骑马揽着挽竹,中途穿过了浦城城中的街巷。这是挽竹几日来,头一次进城,可看到的却是与扬城完全不同的景象,这里非但不见热闹繁华,反而处处透露着萧索,街上几乎没有摆摊的商贩,匆匆而过的行人也是面黄肌瘦。

若不是去年江南才报丰收,他都要以为这里糟了灾荒,怪不得浦城的人到了私下买卖人口的程度。

然而他们只是又过了几条街,那画风便突转而变,所见之处都是华丽的亭台楼阁,往来的客人也个个身着绫罗绸缎。

薛六的人早早就候在了那里,看着他们来后,立刻将他们二人迎了进去。

“是赵某来晚了,让薛兄弟好等。”两人被那仆人引着,登上一座轻纱曼拢的二层小阁,就见着薛六已经等在那里,宴席也已经摆好,穆玄烽假意道歉道。

“我等赵兄还不是应该的——”薛六见着穆玄烽来了,起先只是露出笑脸来寒暄,可他的话刚说出口,却生生顿住了,双眼不受控制地又望向他身后的挽竹。

“嫂,嫂夫人也来了,快坐快坐!”

“薛公子好。”挽竹被他看得着实别扭,更是被他那称呼惹得发臊,守着礼数打过招呼后,就又避到了穆玄烽的身后。

穆玄烽就知道薛六见了挽竹,定会这般反应,所以这段日子跟他出来玩乐才没有带挽竹。

眼下也只是如上次那样不动声色地将人隔开,口中说道:“内子素来怕生,这几日才没有带他出来。”

“只是今日看着天气甚好,也想让他来转转,薛兄弟莫怪。”

“赵兄这是哪里的话!有嫂夫人相陪,简直三生有幸!”虽然被挡住了视线,但薛六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忙不迭地请着他们入席。

桌上早已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那薛六极好美食美色,绝不可能亏待自己分毫。

这让挽竹不禁想起了路上看到的景象,非但没有食欲,反而泛起阵阵恶心。

穆玄烽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来到了桌边,两人刚落座就注意到了这座阁楼的特殊之处,自二层的覆盖着青纱的窗幔向外望去,竟然可以直接看到海边盐田的景象。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些醉意,穆玄烽这才故意作出对那盐田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席间也与薛六多有交谈。

挽竹看出他家殿下是要套薛六的话,所以虽然十分讨厌,但还是几次忍着不适,主动向薛六劝酒,那薛六当然高兴得连眼睛都要笑没了,来者不拒地被灌了好些酒,没多会就醉得更厉害了。

穆玄烽当然不想挽竹这样,但也知道这是小太监想要帮自己,不想驳了他的心意。

于是边饮酒,边开始将薛六往那盐田生意上引:“不瞒兄弟,来浦城之前,我就曾听闻过这里产盐。”

“也曾痴心妄想,花些银钱在那官府中挂上名号,有了盐引做贩盐的生意。”

薛六这会已经摇摇晃晃,听着穆玄烽的话,又看看眼前的挽竹,故作豪迈地摆摆手:“盐引有什么难的,赵兄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弄不来?”

“当真?我本想着薛兄弟既然如此仗义,人脉上必然也是通达的,这才厚着脸开口,没想到薛兄弟果然如此厉害。”

薛六被他这么一夸,当即就找不到北了,黄汤灌满了肚子,大话也就说出来了:“赵兄,你是不知道!”

“别说是盐引,就是整个浦城,我薛六也是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不过既然做了兄弟,有句交底的话,我也要提醒你。那拿着盐引贩盐,能赚几个破钱?”

“真正的大买卖,还是要走另一条道。”

穆玄烽眼眸中暗光涌动,又向着薛六敬了一杯酒,看着他喝下后才问道:“是什么?”

薛六那因为醉酒而涨红的脸上,露出了故作神秘到畸形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两个字:“私盐。”

终于上钩了,挽竹听到这两个字后,立刻转头看向穆玄烽,而穆玄烽则装出惊讶的样子:“薛兄弟,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们可是正经买卖人,断不敢做这杀头的事。”

“怕什么!”穆玄烽越是这样,薛六便越豪放,“老子的姐夫,可是这浦城知府,土皇帝都没他自在!”

“不,不就是私盐嘛,想卖多少就能卖多少!”

看着他这般模样,穆玄烽又想起前几日暗线传回的,盐场中盐工们的凄苦,他已经想到了如何将薛六这颗白面脑袋摘下来。

他知道这会薛六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了,索性也不再绕弯子,只是装出了讨好的样子:

“薛兄弟自然是有大本事的,不知可否——帮我与知府大人搭条线?”

薛六的眼睛几乎被白胖的脸挤的只剩一条缝,此刻就用那条缝看着穆玄烽,然后突然又笑了起来:“没问题,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带兄弟一起赚大钱!”

说完,就彻底醉倒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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