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端着那碗鸡汤出去了。
福公公毫不意外的与她打招呼:“既然你来了,那我该走了。”
林霄将那盅残汤随手递给小太监拿下去,闻言诧异的问道:“您要去哪?”
福公公一扬拂尘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睡觉。”
林霄在后头看他潇洒的背影,半晌没作声。
她就靠在寝殿门口,前头一扇门之隔就是正殿,值守的侍卫默不作声,明明还有其他人,林霄却无端觉得寂寞起来。
这是很难得的,她会有这种情绪。
她耐心的等着沈砚睡着,等到她都快漫上睡意,她才蹑手蹑脚的开始靠着游廊唤人。
“沈十一,你在吗?”
等了一会,那颗石子终于砸她头上。
林霄立马就喜笑颜开。
“你下来,我们聊聊。”她四处寻找人到底会藏身在哪处,“你伤好没呀,你给我看看。”
这次砸下来的是两颗石子。
林霄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这是好还是没好。
“陛下睡了,不管他,你在哪?”
她沿着游廊,走两步喊一下:“沈十一?”
“你在这吗?”
“还是这?”
她探出身子,与房顶上倒吊下来的人看了个对眼。
林霄:“下来。”
沈十一:“你别叫了。”
林霄:“你先下来。”
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两人蹲坐在门口的游廊上,林霄伸手戳他肩头。
“陛下打你了?”
沈十一:“嗯。”
林霄:“我又没怪你,这种事防不胜防。今夜怎么是你值守?”
沈十一坐的端正笔直,“还有其他人。”
林霄在回了养心殿后,他就被召回去了,今夜是特意与统领申请的调换。
林霄听见还有其他人,来了兴致,“几个?”
沈十一看向虚空:“不知道。”
他们就是想来看下能近身陛下的女子长什么样,到了夜里估计早就被统领撵回去了。
林霄:“那你现在岂不是有空?”
沈十一警惕的看向她。
林霄压低声音靠近,“你现在去御膳房给我偷两个菜。他们熬了鸡汤,陛下没喝完,你懂吧?”
沈十一摇头:“不懂,不去。”
林霄忍不住又戳他,“快去,不然我就告诉陛下你收受贿赂。”
沈十一面无表情,“什么时候?”
“那个馒头。”
两人对视片刻,沈十一败下阵来。
“等着。”
林霄见人消失在跟前,心里琢磨着怎么拿捏他这次擅离职守。
人回来的很快,一只烤鸡用油纸包着被悄无声息的放在她面前。
林霄双眼放光,悄悄看了殿门一眼,窸窸窣窣的开始动手。
沈十一人却没出现,林霄疑惑,“你人呢?不吃吗?”
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却在她耳边低沉轻声响起:“不吃。收受贿赂。”
好小子,还警惕起来了。
林霄不管他,抱着烤鸡吃的欢畅。
可实在一个人吃不完,中途有些腻了,她在院中找了个地儿将骨头埋下,抚平花花草草,然后转身去了隔壁茶室,将剩下的烤鸡用油纸包起来,藏进了一格抽屉里,之后猛灌了几口温水。
茶室里是有供人休憩的小榻,林霄打着嗝,摸着肚子将自己摊开。
吃饱喝足后便泛起困来,她实在不懂这个守夜有什么必要,翻个身就睡着了。
林霄是被人摇醒的,睁开眼就看到姚黄放大的脸。
她猛的坐起,愣愣的看着人。
姚黄皱眉:“不是守夜吗,怎的睡着了?”
林霄懵懵的问:“几时了?”
姚黄:“陛下都快下朝回来了,按理来说,你可以休息了。”
林霄后知后觉琢磨出不对劲。
沈砚居然没叫人泼醒她?
她手忙脚乱开始收拾自己,语气急切的对姚黄说:“姐姐我先不与你说了,我去接陛下下朝。”
姚黄震惊,她与陛下……?
殿内空荡荡的,林霄随手抓了个侍卫问道:“陛下何时回来?”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听见脚步声。
噗通一下,林霄直挺挺的跪在正殿门口。
刚跨进殿门的沈砚脚步不停,略过她就朝里走去。
林霄抬头,就见着卫冕和陈若侬跟在后头,两人意味不明的朝她点头。
林霄不敢作声,心虚的低着头。
“关门。”
沈砚冷冷的声音传来,林霄忙不迭的起身将门关好,并试图将自己关在门外。
“滚进来。”
林霄于是又默默的滚了进去,尽量往角落站,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
卫冕看的好笑,打趣道:“林姑娘昨夜睡的可还安好?”
沈砚早上黑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底下大臣本来想问前些夜里掖庭的事,被人冷冷的瞪着硬是不敢开口。
还是福公公解释道昨晚某个守夜的人比帝王睡的还沉,早上硬是没叫醒,要不是急着上朝,沈砚估计早就给人泼醒了。
林霄不敢回想发生了什么,干笑道:“多谢卫大人关心,尚可,尚可。”
就是沈砚不要用那种看死人的眼光盯着她就更好了。
她不敢看过去,怕他一个短刃给她飞过来。
陈若侬笑着摇头,姿态端庄,转头就与沈砚谈论起正事。
“洛州那边刻不容缓,赈灾的粮草物资已经到了,但是……”
卫冕也收起笑,严正道:“就是没人主持大局,不知道分到百姓手中又能有多少。”
洛州其实离上京并不算远,快马加鞭两三日时间也就到了,可这次不光是洛州,周边郡县皆有波及,北方大旱,南方就洪水,只是南方目前还未出现影响农耕的情况。
陈若侬:“南方也要派人驻守河流堤坝,汛期马上就来了。”
沈砚翻看暗卫呈上的密信,信中说洛州郡守好几日都闭门不出,而百姓在疯抢粮食,一些米商趁机抬价,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问题。
沈砚:“陈若侬你父亲近日在做什么?”
陈若侬苦笑:“城防守卫司人手不足,臣女父亲又宿在署衙,夜里还要追查逃窜的刺客。”
沈砚又拿起门下省递上来的折子,面色逐渐冰寒,一把甩在卫冕跟前。
“一群混账!”
卫冕捡起来一看,一个名字映入眼帘。
刑荆。
这是先帝在位时的最后一介状元。
卫冕:“户部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刑荆就任户部侍郎,赈灾举荐自己人去,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就多了。
陈若侬迟疑道:“其实,说起来户部能这般快的拨款下来,这人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依臣女看来,可以一试。”
“至于其他,暂且往后再清算也不迟。”
林霄听着他们的讨论,一头雾水,默默的扣着手指头。
卫冕也思索道:“这人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就是那性格吧,委实算不上好。”
说到这里,卫冕不由自主的看了林霄一眼。
他依稀记得,虞家的卷宗里,虞家大公子与这个刑荆好像是旧识。
陈若侬也想起这件事,不动声色的也看过去,沈砚在上头看他们眉来眼去,顺着目光就看到那个快要把自己藏在博古架后头的人。
沈砚皱眉:“你还在那杵着做什么?”
半晌没人回话,林霄疑惑的抬头,见三人目光都看向自己,她咽了口唾沫。
“那,那奴婢可以滚了?”
沈砚额头一跳,“上茶!”
林霄不敢说自己该下值休息了,撇着嘴从门缝挤出去,姚黄已经端着一杯茶等着了。
她丧丧的接过,姚黄同情的摸了下她的头。
小心翼翼的将茶呈上去,她继续默不作声的站着。
三人讨论了一上午,早就错过早膳时间,林霄虽说昨夜后半夜睡的不错,但是毕竟睡眠时间段,站在下首摇摇晃晃昏昏欲睡。
陈若侬看的好笑,这姑娘是真的胆大。
就在林霄感觉自己即将进入梦乡之际,一阵叩门声响起。
福公公声音传来:“陛下,老奴有事起奏。”
沈砚一声低沉的进,将林霄彻底惊醒。
福公公一脸焦急的进来,禀告道:“龙神殿传来消息,小殿下病了。”
众人皆是一惊,连沈砚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凝神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福公公:“应当是昨夜,宫人今早唤人用膳时发现高热不退,人都烧的迷糊了,御医已经去了。”
林霄顿时就焦急起来,这小孩平日里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都忘了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又没有生母,沈砚这个当爹的平日里对他又不甚关心,看起来还不如她与那小孩亲近。
可她昨夜才犯了错,不敢再造次,只能焦急的看向沈砚。
沈砚:“你们先回去,朕去看看。”
旁人不知晓沈龙龙的身份,沈龙龙作为龙脉化身生病这事非同小可,他抬步就朝外走,某个身影立马跟上。
沈砚回头看她:“你跟去做什么,滚回去你寝屋。”
林霄急吼吼的催促:“奴婢实在放心不下,跟您去看看,他一个人,又没有亲人陪伴在身边,一定难受极了。”
她眼神中的担忧不作伪,沈砚看她片刻,转身就走。
林霄还不忘与卫冕和陈若侬告别,这可是她往后在宫中的人脉,怠慢不得。
沈砚步子迈的极大,没用御撵,林霄小跑着才能跟上,龙神殿在东六宫,与养心殿就隔了一个宫殿,等到了以后林霄已经气喘吁吁。
宫人来来往往,御医也进进出出,林霄跟在沈砚后头顺利来到床前。
只见小孩悄无声息的躺着,脸色惨白,发着虚汗。
林霄一晃眼,居然看见人的手臂突然虚化了一瞬间。
林霄:???
见鬼,她也跟着病入膏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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