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也未曾想到陈若侬入夜了还在宫中,这是不符合礼法的,她指着里头问福公公:“他俩……?”
福公公自然也看到了那等场景,又见林霄神色并未有什么不当之处,便也敞亮了说:“陛下与陈司言是清白的,你 千万不要多想。”
林霄迷惑,她能想什么?
殿内,陈若侬与沈砚拉开距离,感激的行了一礼。
“多谢陛下。”她转而看到殿外的身影,试探着问:“需要臣女向林姑娘解释一二吗?”
沈砚甩甩袖子,抄着手坐回案桌后,闻言也跟着抬头朝殿外看去。
“朕需要向谁解释什么?”
说白了,林霄在这宫中就是最下等的宫女,因着沈龙龙的缘故才得人尊敬几分,她还没资格过问主子之间的事情。
至于与他之间的暧昧,沈砚全当看不到。
做皇帝的给谁几分脸色当真就以为是喜爱了吗?
那也太廉价了。
陈若侬神色微妙,她眼波流转间有了决断,神色平静的告退。
林霄见人出来,收拾好古怪的神情,佯装与人平静的打招呼。
“这么晚了,陈司言怎的还在宫中?”
再晚点宫门都该落钥了。
林霄暗戳戳的靠近人,提议道:“夜路不好走,要不,奴婢送您出宫?”
陈若侬想起沈砚方才神情虽然冷漠,但是不自觉看向人的目光,她回绝道:“不劳烦林姑娘了,家中有人来接。陛下在等着你,快些去吧。”
林霄探头探脑朝里一瞧,沈砚那厮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呢。
嘶。
她有心与陈若侬亲近,但他真的好碍事啊。
“那好吧,”她恹恹的回到:“那你出宫小心些。”
两人客气的道别,林霄一步踏进殿内。
沈砚正好拿到一本禀告旱情的奏折,见她过来,眉头皱的更紧了。
“上茶。”他说。
林霄闻言诧异,这么晚了还要喝茶,今夜是不睡了吗。
“这般晚了,若是喝茶夜里该睡不着了。”她劝谏道:“奴婢去问问御膳房是否有备下些汤水。”
说着就要出去,等人走到门口沈砚才慢悠悠的道:“算了,你过来将灯拨亮一些。”
林霄收回脚步,她都已经看到殿外福公公在与他徒弟交代事项了,夜里冷风嗖嗖的吹,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又回去了。
“门关上。”
朝堂确实不太平静,以前她在养心殿当值的时候,沈砚多半是宿在卫霄的府上,两人一起找大臣的麻烦,这般不着调的人现在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养心殿看起折子来了。
林霄立在一侧,缓缓的推着墨条,养心殿里一时静了下来。
等沈砚将白日来不及看的奏折看完,已经月上中宵,手边不知何时摆上了一盅参汤。
林霄轻柔的为人打着扇,驱赶着不识趣的蚊虫,殿内若有似无得熏香缭绕。
沈砚陡然发现,林霄但凡是与他在一处就会出奇的安静。
与沈十一在一同时判若两人。
林霄见他打量,疑惑的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她站在他身后一臂左右,目光落在沈砚的衣摆上,眼皮恭敬的耷拉着,目光也未像以前那般会乱瞟。
掖庭出来的人是该这副样子的。
沈砚问道:“哪里来的?”
她知晓他问的什么。
林霄:“福公公临走前送来的,现下应当还温着。”
福公公临走时看她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她现在还不能领会。
能成为御前大总管的人果然是心思细腻,像她就压根想不到要为帝王提前准备这些。
成为御前贴身宫女的路还漫长的很呐。
林霄温着那香味,鼻尖不受控制的抽了一下,她母亲生前也曾服用过参汤,但她总觉得没有沈砚碗里的香。
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思绪便飞远了。
沈砚一边喝一边看她,问道:“老福子告诉你陈若侬和你母亲的关系了?”
“嗯?”林霄回神,“嗯,奴婢也未曾想到。但陈司言这般优秀的人,若她的先生是奴婢母亲,那便也不奇怪了。”
沈砚:“你怎么想的?”
他放下碗,“关于虞家。”
林霄打扇的手一顿,猜测沈砚这般问起的目的。
谨慎的回答:“奴婢与虞家实在是称不上亲近,对过往的事更是无从了解,奴婢现在只是您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违心,恍惚的想到,这才短短时日,不知何时她竟也学会了与人打官腔,这个人还是皇帝。
沈砚忽的冷笑出声,明显就不信她这番话,“你可知上京众多青年才俊,才子佳人,为何独独有陈若侬能站在朕身边吗?”
“为何?”
沈砚:“因为她先生是虞衡。”
仅仅这一句话便让林霄愣在当场。
她不明白沈砚是想要暗示她什么,像陈若侬那样的女子,她要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毕竟她身后的人是帝王。
“没人知晓你母亲当年为何会突然决定嫁给林勤知,陈若侬的姑姑当年与你母亲是闺中密友,她或许是唯一知晓的人。”
“什么意思,我母亲难道不是自愿出嫁的吗?”她有些迫切的问道,不免就靠近了沈砚。
沈砚双腿一敞,神情忽的就愉悦起来,往后一靠,扭头看她,“朕没有扭头与人说话的习惯。”
林霄将那扇子一丢,绕过桌案,果断的就在他正前方跪了下来。
“还请陛下告知。”
沈砚噌的一下又坐直了,她跪的太利索,叫人差点以为她本身就该是这么卑微的人。
“朕凭什么要告诉你?”
他不悦的质问:“你来宫中这些时日,不是与人打架,就是与暗卫勾连,朕还不曾治你的罪,现在你空口白赖的就要朕告知你过往的辛密,林霄,你未免想的太美了吧。”
林霄实在忍无可忍,他一个皇帝说话怎的就这么糙,理论起来与话本子里的乡间无赖有何区别。
“哦,那奴婢去问陈司言。”
她果断起身,懒得在与他作秀。
沈砚目光跟着她,见她神色比他还不忿,他勾起唇角又靠回去了。
“少去打搅她。你什么身份,她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林霄顿时神色又开始古怪起来,福公公还说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就沈砚维护陈若侬的样子来看,见过的人都不会信。
她又不说话了,沈砚烦躁的开口:“卫冕南下,朕身边只有陈若侬一人可用,她不能出事。”
“她今夜与朕请命,要去洛州,朕驳回了。”
林霄惊诧:“朝中无人了么,竟要一个女子去?”
况且严格意义来说,陈若侬担的是后宫的官职名头,在朝堂上并没有一席之地,可想而知会被人如何抨击,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要斗胆上言。
林霄心里是佩服的,又有些骄傲。
这是她母亲的学生。
“女子又如何?”
沈砚看她的眼神突然就不善起来,又好似有些失望。
林霄愣愣的看着他。
有病?
忽然生气作甚?
沈砚:“若无女子妇人,我朝儿郎将士焉能有一个安稳的后方?女子并不比儿郎差,很多事情是有女子才能成功。”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林霄拧起眉头,“女子在体力上始终比不得男子,且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要想拿捏一个女子那实在太容易了,这本就不公平。”
“就拿陈司言来说,奴婢在宫中多次听到她的传闻,宫人又不知她为大齐,为百姓做过什么,他们只知道她与您之间的那些事,哪里会关心什么朝政天下,这对女子而言就已经是挣脱不开的牢笼了。”
沈砚眯眼问道:“什么传闻?”
林霄撇嘴,“您不会不知道吧,宫人都说,宫中恐怕是即将有娘娘了,毕竟,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半夜还在宫中呀。”
她阴阳怪气了一通,就差叉腰指着人鼻子骂了。
沈砚慢悠悠的从袖子中滑出一把短刃,林霄立马收了所有表情,恭恭敬敬的垂首站着。
“是你自己要问的,奴婢只是如实回答而已。”
锋利的刀尖滑过指腹,沈砚随手丢下,起身就要去沐浴。
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卫冕与他说过,陈若侬出乎他意料的坦荡,拒绝了他要处置宫人的决策。
“臣女孤身入此局,若是无人庇佑怕是难以全身而退,臣女恐怕还要向您借势,实在是惶恐。”
陈父只是个城防御守,甚至没有面圣的资格,既然成为了他的人,他势必是要给她一些方便的。
“将那参汤端下去,吩咐御膳房以后夜里不准在准备这类汤水。”
林霄扁着嘴,凑近了去闻那剩下的参汤。
哪里有什么问题?
御膳房怎么就没人下个什么哑药在端来。
她刚端起那盅碗,殿外忽的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紧接着魏紫的声音响起:“陛下,急事启奏。”
林霄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那厢沈砚已经批了衣服出来。
“何事?”他沉声问道。
魏紫:“宫人来禀,陈司言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刺杀,此刻正昏迷不醒。”
什么?!
林霄震惊,沈砚已经自行拉开殿门,声音凉的惊人。
“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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