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四十年前,途径大漠的商队靠近绿洲时偶尔会看见一个怀揣兔狲的女人,那便是龟兹人尽皆知的猎手。
她带着兔狲在池边修整饮水,独身一人与那只不知来历的兔狲为伴。可惜兔狲不能陪她太久,几年后她在沙漠里埋下兔狲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用浅黄色布帛作襁褓的婴孩。
“从记事起她就独自带着我生活,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姥姥被戚红和岑既白拉去商量婚礼策划案,留在原地的臧卯竹找机会跟苍秾闲聊,“姥姥对中原的一切都不熟悉,结婚的事她自己也不明白,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这话不该对我说,”苍秾忧心忡忡,望着被岑既白和戚红一左一右架回来的姥姥道,“你家的老婆婆不熟悉中原的事,看来要被小庄主她们当成肥羊大宰一顿了。”
戚红和岑既白身上背着不少东西,似乎是和姥姥买了一大堆婚礼上要用的道具,臧卯竹心累得不想站起身。
那三人勾肩搭背走过来,一看就知道成了很好的朋友。姥姥笑眯眯的,拉着苍秾和臧卯竹的手说:“竹竹和秾秾,戚红姑娘和惨白姑娘带我看了几个方案,我每个都很喜欢。”
岑既白点头哈腰地纠正:“姥姥我叫岑既白。”
“煞白姑娘说人多最热闹,”姥姥正襟危坐,像下达最高指令般肃穆道,“结婚典礼上竹竹只有我这一个长辈,想弄出大阵仗还得看秾秾那边,秾秾你的家人呢?”
“目前我被赶出家门,没人会参加我的婚礼。”苍秾顿了顿,摊手道,“包括我自己也不打算参加。”
“苍秾小姐,话不能这么说。”戚红接过她的话,笑道,“姥姥您听我一句,现下已经不时兴大办婚礼了。虽然风光操办能收份子钱,可你们亲戚不够,收不回本的。”
“不怕不怕,请不了亲戚,就请朋友嘛。”姥姥心态奇好,继续给臧卯竹添乱,“正好让我见见竹竹在中原认识的朋友们,她们肯定愿意来参加你的婚礼吧?”
当地下丞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工作,要是让姥姥进了那间破烂别院,她铁定又要担心自己生活不好。臧卯竹顿觉棘手,找了个借口说:“因为工作原因,我没有朋友。”
就算她不说实话姥姥也放心不下,查户口般问:“不可能没有朋友吧,竹竹你在中原做什么工作?”
“多余的话我不能说,走漏口风会给你惹来麻烦。”臧卯竹编不出多好的谎话,只好加上神秘感希望她能望而却步,“我为一位很有名的大人做事,身份见不得光。”
姥姥露出一副惊疑交加的表情,臧卯竹飞快加上补充:“不是杀手禁卫,危及不到生命。我的身份不能让太多人知晓,更不能让那位大人知道你来中原见我。”
“竹竹……”姥姥看起来难以接受,她斟字酌句,最后说,“你在给有钱人当小三?”臧卯竹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昏过去,姥姥劝道,“不好啊,不好。缺钱就跟姥姥讲,姥姥卖掉房子给你改善生活,你……你不能做亏心事啊。”
“正是因为这个,低调举行婚礼是最适合臧小姐的方案。”岑既白只想尽快解决问题,说,“姥姥你别焦心,臧小姐不是缺钱的人,她做小三说不定不是因为手头紧。”
“是啊,”戚红嫌恶道,“是她天生下贱吧?”
“你说什么啊?”臧卯竹一拳把戚红打出半里地,抓紧姥姥辩解道,“我没有做小三,你别听戚红瞎说。”
“我也觉得戚红小姐说得太夸张了,”姥姥轻轻叹了口气,她反握住臧卯竹的手,谆谆切切道,“姥姥……不会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姥姥只想看着你活出个人样。”
这不就是认定是在当小三了吗?臧卯竹无力再辩,姥姥转向苍秾:“秾秾,她都这样了你也还愿意跟她成婚吗?”
都怎样了?臧卯竹绝望地看向这边,苍秾说:“从一开始你就在无视我的意愿吧,怎么突然又问起我的意见了?”
“真的吗,真是好孩子。”姥姥果然假装听不懂她的话,抹泪道,“你放心,姥姥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苍秾自认今天遭受的打击足够多,就算现在有人突然出现要抢婚她也只会站在人群里喊加油了。姥姥招手叫来能跟她沟通的戚红和岑既白,说:“戚红姑娘,你是过来人,你和层立白当年的是怎么过来的?我好参考参考。”
岑既白执着于找回名字:“是岑既白。”
“我和成绩表的婚礼啊,这就说来话长了。”戚红像是陷入回忆,带着笑说,“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念书的时候,她很受欢迎,每天都有很多人围着,走到哪里都花团锦簇的。我不算起眼,估计她当时都不知道我在看她吧?”
她的表情极其认真,仿佛真的有过这么一段。学堂以前是上过的,当时同门太多,岑既白没自信自己认得每一个,看戚红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难道以前真的见过吗?
“在学堂里我从不敢和她对视,有时看见她出现在哪条走廊,都不好意思从那条走廊走过去。为了让她看到我,我夜以继日地学习,就是为了在结业考试上一鸣惊人,”戚红望向岑既白,释然般说,“我是那一届成绩表上的第一名,终于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成绩表也答应了我的表白。”
岑既白踹开她:“居然真的在说成绩表?你以前的成绩到底差到什么地步才不敢看贴在走廊上的排名啊?”
“真是太感人了,没想到戚红姑娘和噌急拜的故事这么曲折,活该你们得到幸福。”姥姥假装擦眼泪,回头怂恿臧卯竹和苍秾,“竹竹和秾秾也要加油,不要让姥姥失望。”
就是不想让你失望才牵强地演到现在,苍秾想着找个机会逃跑,姥姥一把拉住她,另一手给岑既白递红包。
拿到钱的岑既白立即摒弃前嫌,毫无征兆地把话题往姥姥喜欢的方向引:“姥姥,依我看竹竹和秾秾的婚礼不能大办,简单地举行一个仪式聊表心意就好。”
姥姥不肯轻易放过,问:“那我的小曾孙怎么办?”
“我看看附近哪里有松树,”戚红从袖中掏出地图,说,“往北十里有一处私家林场,里头应当会有松树。”
姥姥站到臧卯竹和苍秾中间,喜笑颜开道:“那咱们还不快走?我这把老骨头可是风一吹就要散架的!”
苍秾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尊老爱幼,才忍着怒火没把她扇飞。本以为是班瑟的私教课,结果被骗来陪老太婆圆梦,苍秾懒得挣扎,想着今天还是算了,当成放假放松也好。
众人一路来到地图上标注的林场,躲过守卫的重重眼线潜入树林中。戚红和岑既白找到一片开阔的空地,呼啦一下展开一床被子:“好,马上要开始召唤小曾孙的仪式了。”
臧卯竹抬手又要打她:“你们铺床干什么啊?这里是别人家的林场,我们还是偷偷跑进来的!”
“知道是偷偷跑进来的还这么大声,”岑既白翻个白眼,“看来你给别人当小三是为了追求刺激?”
戚红铺开被子:“那就贯彻到底啰。”
“不是啊,你们到底想在姥姥面前干什么?”臧卯竹还想去抓她,脚下踩到一颗圆球往前扑倒在地上,那东西碎在手边,她信手捻起半块残骸,辨认道,“这是,桂圆?”
“没错,这是召唤小曾孙必不可少的祭品。”戚红把买来的东西塞进被子里,东西在被子的遮盖下堆成一座小小的矮山,她向姥姥介绍道,“我们中原的风俗就是这样,把好吃的放在被子下面,小曾孙就会被引诱进被子里。”
原来如此,她们这是在用姥姥能理解的说法帮忙蒙混过关?戚红偷偷对苍秾比个手势,像是胸有成竹。苍秾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她和岑既白是在装傻骗钱,眼下看来……
岑既白偷偷摸摸地把一个热气腾腾的碗往被子底放,戚红立即拦住她:“喂,你在往被子里放什么?”
“我最喜欢的素面,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岑既白振振有词,“有这个小曾孙一定会不顾一切钻进被子里来。”
“不是在骗姥姥吗,为什么连你也被骗了?”苍秾险些气过背去,不该信这两个人的,关被子里的食物什么事啊?
“小曾孙才不会吃那种喂马的东西呢,”戚红挤开她,自己掏出另一个碗往被子底下塞,反驳道,“要吃也是吃我的辣椒炒粉,把你的垃圾丢出去。”
岑既白怒道:“什么,你看不起我的素面?”
两人扭打在一起,臧卯竹和苍秾对这两人无话可说,都没有出手阻拦。姥姥看得乐呵呵的,她拿出布条说:“我给小曾孙起了个名字,竹竹,能让我把布条放进被子里吗?”
臧卯竹闭眼敷衍道:“可以,你高兴就好。”
姥姥心满意足,伸手把布条放在被子底,没想到被子里真的伸出一只手将她抓住。藏在被子里的人猛地掀开被子,戚红和岑既白吓得连连退后:“不是吧,真的出现了?”
姥姥还没看清眼前是何种光景,就向着被子里钻出来的人伸手:“小曾孙,快让老太抱抱。”
那人亮出袖中刀刃抬手刺来,臧卯竹喊道:“姥姥!”
姥姥抬脚踹歪刀锋,旋身将其甩开。她不知这人为何对她出手,抬手从岑既白手里夺过铁镋问:“你是什么人?”
“没刺中吗,”郭媛将刀刃收回袖中,躲在林中的同伴快步帮她把刀搬出来,郭媛道,“老东西,砸了我们家的店打了我们家的人,可不是划一两个伤口就能扯平的。”
臧卯竹将姥姥挡在身后,问:“你为什么要杀姥姥?”
“浅黄色的布条,形似三股叉的兵器,想来你就是昨晚在我们驿馆闹事的老太婆,”郭媛挥刀砍向臧卯竹,臧卯竹甩出鼓槌格下刀刃,她咬牙道,“半个身子都进棺材的人还敢作威作福,今天就叫你彻底躺进坟场里去。”
姥姥提起铁镋要来帮忙,人数上郭媛一方不占优势,但祝婆婆血仇在前,岂能让她们轻松。她抬刀作势要砍臧卯竹,抢在姥姥护住臧卯竹之时袭向苍秾,大笑道:“听你们唱了半天大戏,我知道这是你家孩子的未婚妻。”
她落到苍秾身后锁住苍秾的手:“不想她缺胳膊断腿今晚就放下兵器一个人来驿馆,否则她就小命不保。”
受了半天的气还要被挟持当成人质,苍秾忍无可忍,反手劈向她:“谁告诉你我是她家孩子的未婚妻了?”
班瑟果然没说谎,这一击力道惊人,郭媛抬刀想挡,反被她击得后退几步,手中握着的铁制刀柄上仍有余震。
苍秾刚站直身子,郭媛的同伙就抬手挥出捆绳将苍秾捆住,她急忙喊道:“抓住了,快走!”
郭媛自知局势不利,抓了人不怕老太婆不来,于是两人协力抓住苍秾,纵身遁入密布的树木间,走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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