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从她这儿抢走的东西, 最后换了种方式, 又重新回到了她手里。xiashucom
绫子撑着行李箱站在自己心心念念的公寓门前, 只想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她深吸口气,摁下门铃。
刚为她开过门禁的中也很快出现在门后。
两人相隔玄关的距离和台阶的高度默默对视,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垂下眼,低低地笑两声。
中也清清嗓子, 上前帮她把行李箱提上玄关:“你的行李只有这些?”
“我只把化妆品护肤品什么的带来了, 衣服带的很少。反正离得近, 以后可以慢慢搬嘛。”
说着, 绫子俯身拉开鞋柜,发现里边刚好放了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
她往室内走,在客厅浴室卧室阳台转一圈儿, 发现不仅是拖鞋,所有日用品都已被人成双成对地准备好了。
她退出最后一间卧室, 在沙发边顿了顿, 抬眼:“中也君很早就过来了吗?”
“还好,我这两天零零散散地带了点行李, 顺便把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少女装饰在针织衫袖口的蝴蝶结散成两条长长的缎带,累赘似的半垂到膝盖。中也提起她的胳膊,随手替她系了个直男度满分的鞋带结,最后还是不满意地捏住边角拆散了。
绫子还没来得及发笑,又听他说:“你先去房间收拾下行李,看看家里还缺什么, 等我回头有时间了再去买。”
“……唔。”
绫子发出声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不像答应,也不像拒绝,却默默在心底定下个空闲的档期,决定亲自去家具店给公寓添置些东西。
她跟着负责推行李的中也踏进房间,环视一圈,随手拉开衣柜一看,发现空空如也。
“……诶?”
“怎么了。”
“你的衣服呢?”
中也一愣:“在隔壁啊。”
“……”
绫子眉角一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分房睡?”
中也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松开行李箱的把手,往门边一靠,理所当然似的说:“不然呢?公寓本来就有两间卧室啊。”
“……”
绫子眯起眼:“中也君,你究竟能不能理解‘情侣同居’的意义?”
中也一挑眉,盯住小姑娘凑到自己跟前的脸,竟感到慌乱莫名,不由把脸撇向一边。
“……真是的。”绫子抱怨似的嘟哝在耳畔响起,“明明我才是女孩子吧。”
见绫子主动推起行李箱往隔壁卧室走,中也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哈?”一声。想阻止,却又找不到理由。
不对劲。
正常情况下,担心被占便宜怕吃亏的应该是女孩子才对吧?
要不是怕绫子多想,他也不会扭捏得跟个黄花大姑娘似的主动提出分房。
更何况……
中也推开隔壁那间早已被自己的物品占了一半的房间,看着正把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往梳妆台上放的绫子,沉默一会儿:“……你确定要跟我住一间?”
小姑娘没回头:“不然呢?”
只花了五分钟的工夫,绫子就把化妆品装进带来的亚力克盒子里收纳完毕,开始着手整理衣物。
她拉开衣柜,看着里边儿被清一色黑白占据一半的空间,懵了两秒。
考虑到体力有限,她这回只装了半箱衣服过来,正好是能塞满另一半衣柜的量。
但事实是,这些衣服在她之前住着的、由公司分配的宿舍性质的公寓里,只能算是冰山一角。
她还有成柜的鞋包和香水没带过来。
绫子舔舔嘴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正好奇地打量她化妆品的中也。
她开口,小心翼翼地:“中也君,能和你商量件事儿吗?”
“嗯?”
“我能把隔壁的卧室改装成衣帽间吗?”顿了顿,她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地低下去,“我的东西有点……放不下。”
“可以啊。”
中也答应得很快,像是压根没过脑子。反倒是绫子怔了怔,懵懵地“诶?”一声,跟没反应过来似的。
中也说:“这种事情不用跟我商量吧,想改就改好了,我都可以。”
绫子又是一怔。
她揉揉眼:“你才是房主啊,哪有改装公寓不跟主人商量的道理。”
中也在床沿坐下,抬眼去看正在打理一条连衣裙蕾丝裙摆的绫子,犹豫片刻,缓缓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闲得没事跑来东京买房子,我可没有投资房产的爱好。”
绫子把勾起连衣裙的衣架挂进衣柜,侧过脸,目光带着点儿疑惑,像是在等中也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中也又说:“你不是想攒钱买丸之内这一带的公寓吗,我找中介了解了一下,附近高级公寓的房产流动性不强,长租的不少,买卖的不多。”
听到这儿,绫子总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用手扶住柜门,脸埋在手背上笑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过脸,特别认真地问:“然后呢?你就把我想买的房给抢了?”
“……”
中也:“啊?”
“你跟原房主签约的那天,她本来已经口头答应要把房子卖给我了。”顿了顿,绫子狐疑地斜起眼,“所以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难道她真因为我没法一次性付清全款就临时变卦了?”
中也像是想扯开话题,撇过脸,挺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无奈绫子却不依不饶地黏过来,侧脸往他肩窝一埋,抱起他的胳膊晃啊晃:“快说!”
“……也没什么。”
中也被她蹭的有点儿痒,另只手摁住她的发顶揉了揉,嘴里又尴尬地咳两声:“我就跟原房主说,女朋友看中了这套房,我急着买下来和她结婚,耽搁不了。”
“……”
绫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诶,没想到中也君还挺会演戏的嘛。”
中也挑眉:“哈?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
绫子低低地笑两声:“如果我俩一直不捅穿那层窗户纸,你买下这套公寓不还是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所以我一开始想的是,先帮你把这套房占着,大不了以后再以别人的名义卖给你。”
“……等等。”
绫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之前阪神银行给她打过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大意是让她别把六个亿的巨款往信用卡里存。
她当时只想着自己压根没有那么多钱,肯定是银行系统出了BUG或是工作人员搞错了。
原来如此。
“中也君。”绫子哭笑不得地从他肩头抬起脸,“你还想让我用你给的钱反过来买你买的公寓?你怎么这么傻啊?”
中也眉角一抽。
他掂起小姑娘的下巴,没好气地捏一捏:“你不是说喜欢吗?”
绫子眨巴眨巴眼。
中也松开她的下巴尖,双手往身后一撑。他垂眼,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没什么经验,不了解你们小姑娘的喜好。我只是想,既然是你说喜欢的东西,帮你搞到手不就行了吗?”
绫子静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一会儿,而后撒手放开他的胳膊,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当真正换位思考并体验后,她才发现,买断式的恋爱关系的确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刚脱离川名家那会儿,她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为钱发愁。
过去的十多年,在她的人生词条里只有“不想买”“不想吃”“不想去”,从来都没有“买不起”“吃不起”和“去不起”。
一切源于财力和权利的底气,都是川名家族为她提供的。
川名老爷子把她从家里赶出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她清楚:离了川名家为你提供的锦衣玉食,你什么都不是。
事实证明,川名义介错了。
绫子终归还是凭一己之力在东京过上了优渥富足的生活,虽说不能同以往在川名家的程度相提并论,但在逛街时买下几十万的包几百万的表都是很轻松随意的事情。
她现在的底气,靠的是自给自足,靠的是主动把握人生的能力,而不是当一只被豢养在黄金笼里的金丝雀,以低眉垂目和百依百顺换取主人的垂怜和施舍。
她咬住嘴唇,半晌,低低地说:“对不起啊。”
中也莫名:“突然道歉做什么?”
“是我不好,以前不该对你说些伤你自尊的莫名其妙的话。”绫子揉揉眼,又说一句,“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虽然中也过去的确被她时不时冒出的“我养你吧”“花我的钱”“我给你买车”之类的话气得不轻,但真当小姑娘端正态度沉下脸色道歉的时候,他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绫子沉默一会儿,字斟句酌地说:“虽然不想承认,但我骨子里的一些特质还是跟爷爷挺像的……比如控制欲这方面。”顿了顿,她垂下眼睫,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其实我知道,这种近乎买断的想法真的很幼稚,毕竟,不对等不公平的恋爱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的。”
绫子微凉的指腹沿着他掌骨的轮廓,从他下陷的掌窝穿越指节,滑到他的指尖。
她说:“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同居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像过家家一样一笑处之。未来的日子里,那些平时被我们视作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都需要花时间和精力慢慢磨合。这个过程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我不希望你成为一味付出的那个人,不论是金钱还是精力。”
“……”
其实中也压根没想过那么多。
什么买断,什么豢养,什么金丝雀。乱七八糟的。
他只知道,凭他对绫子的喜欢,哪怕小姑娘想要天上的星星,自己也会想方设法替她向造物主求过来。
在他眼里,不会再有比绫子更好的女孩子了。
她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他只怕自己能给她的不够多,哪儿还会斤斤计较谁付出多谁付出少的问题。
中也抬手,替她将垂落胸前的蜜茶色发丝勾向耳后,而后沉沉道:“好,都听你的。”
绫子眯起眼,尾音上扬:“都听我的?”
“嗯。”
他应一声,用拇指蹭了蹭她长而浓密的睫毛,逗得她一阵阵地笑起来。
小姑娘慌乱地闭起眼,伸手去推他,嘴里连声嘟哝着:“好痒,快别碰啦……我在说正经的呢。”
见状,中也低低地笑一声。
他问:“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诶?”
绫子被他撩得心头一麻,脸颊随即晕开可疑的绯红。
她张张口,正想说些什么,唇角却被他用拇指抵住。
中也垂眼,凑近,轻轻吻上来。
这个吻辗转而绵长,却轻柔得不带任何**。
“今后就请多指教了。”他用额头抵住她的眉心,声音带点儿哑,“女朋友。”
绫子睫毛一颤。
她掀起眼,用鼻尖蹭了蹭他的。
“嗯。”她糯糯地笑一声,“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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