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时琛眼睛半阖着,毫不客气地指出:“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谢景玄唇边溢出笑意,“臣就当陛下是夸我了。”
“吃完就赶紧滚,别在这碍着朕的眼。”
谢景玄剑眉微挑:“微臣有事要禀报。”
厉时琛:“说。”
谢景玄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里面是谢景玄上任以来在户部摸到的一些线索,国库钱银的走向,有些不妥的地方,谢景玄都记录在册了。
但是更深入的一些户部账款,需要更高的权利才能碰。
谢景玄双手呈上册子,厉时琛接过来一看。
把册子留了下来,丝毫不给脸面开始撵人。
谢景玄站在宫殿外时还有些懵懂,忽而一笑。
他明天再来。
待谢景玄走后,厉时琛看了看户部尚书前几天呈上来的账本,眸色越发冷淡。
暗一走进来,禀道:“陛下,冯秀珠已死。”
厉时琛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暗一:“就在前几日,沉尸在城外的湖里,已经让人打捞起来了。”
厉时琛:“抛尸的人呢?”
暗一:“昨日也被杀人灭口了。”
厉时琛转动着食指上的玉扳指,抑制不住眼里的杀意。
厉时琛冷笑:“那就说线索完全断了?”
暗一不敢说话。
厉时琛对账本并不敏感,在他继任大统之后,钱大人递上来的账本也并没有觉得不妥,甚至是每一笔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直到有次厉时琛把账本丢到谢老头那里,让他清点国库,厉时琛要犒劳边境大军,发军饷。
谢老头很无奈,陛下怎么连这种看账本的事情也安排他去做了。
那会他刚上任丞相,一大堆公务等着处理,便让算得一手好账的谢景玄帮忙看看。
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看出来了一点东西。
谢老头赶紧赶回宫中回禀了此事,而且十分老实地说了,这事是谢景玄查到的,账本也让他看了。
谢清禾原本还以为陛下会怪罪此事,没想到厉时琛并没说什么。
只是说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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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时琛无聊地逗着下人送上来的几只翠鸟,“这个钱宏茂还藏得挺深的,高阳曦怕是查不到他那里去。”
王富贵微微点头:“陛下,可是要告诉高大人?”
厉时琛:“算了,这是条大鱼,一时间还不能打草惊蛇。”
王富贵:“陛下深谋远虑,这些秋后蚂蚱不会蹦跶太久了。”
厉时琛给翠鸟喂食的手一顿,喊了一声:“暗一。”
“陛下。”
“高阳曦不用查了,大理寺还算干净,没混进什么脏东西。”
“是。”
“明日把清玉送去大理寺,他知道怎么做。”
“是,属下知道了。”
厉时琛盯着暗一面无表情的脸,想起那天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你与她到哪种地步了?”
暗一脸色不变,一板一眼地回道:“并无此事。”
“啧。”
厉时琛饶有兴致地打听着自家下属的八卦:“听说她每日给你洗衣做饭,为奴为婢,讨你欢心?”
暗一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陛下不可听信暗二那小子说的浑话。”
厉时琛认真道:“你若喜欢,朕便给你赐婚。”
暗一立马跪在地上,说道:“臣多谢陛下,只是属下并无此意,等此案了结,臣会送清玉姑娘安全离开。”
“朕知道了。”
厉时琛方才并没有开玩笑,暗一作为他身边的暗卫,从小陪伴在他身侧,多次挡在他身前,为他保驾护航。如今暗一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厉时琛一定会为他俩赐婚。
王公公笑道:“陛下莫急,暗一大人只是还未开窍。”
厉时琛:“罢了,朕困了。”
明日可有几出好戏,还是先养精蓄锐。
-
第二天早朝。
厉时琛犯困地听完了大臣们的汇报,忽然宫人传来急报。
高阳曦把大理寺审案结果记录在簿,快马加鞭让人送进宫中。
厉时琛越看,脸色越黑。
群臣不知所以,平西王被审一事还未出结果,只听说与青楼女子有关。
这阵子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平西王爱美人,连青楼女子也不放过。
还在大臣小声议论之事,厉时琛忽然发火,把案件的记录簿扔了出去,“岂有此理!”
群臣见状,立刻跪在地上,齐声喊道:“皇上息怒!”
厉时琛怒火中烧,喊了句:“王富贵,你来读!”
“是。”王富贵捡起记录簿,尖细的声音大声朗读。
平西王杀-奸-抢-掠?
京城里有数十位美人失踪?
平西王爱妾秀珠原名冯秀珠,居然是十年前清平县县官陈清秋发妻?
冯秀珠前几日被沉尸城外湖中?
青楼花魁,京城第一舞姬清玉姑娘竟然是陈清秋之女?
哦豁。
群臣僵硬地跪在地上低着头,陛下此时怒火正旺,他们可不敢触了厉时琛的霉头。
这平西王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啊。
王公公还在往下读。
平西王藐视人命,目无王法,诬陷朝廷命官,把其杀害,掠走其妻子,还把其女儿卖去青楼?
嘶——恐怖如斯。
接下来竟然还牵扯出当年清平县土财主之事,农民被土财主压得无法翻身,这些土财主在清平县逍遥法外,自立为王?当土皇帝?
真是天高皇帝远,水深王八多。
谢清禾第一时间站出来:“陛下,此事刻不容缓,请立刻着手派人去查清平县一事。”
连钟书韫也站出来说道:“按照高大人递上来的证词,如今清平县怕是已经民不聊生。”
底下的大臣议论纷纷。
户部尚书钱宏茂也装作一副担忧的模样和旁边的大臣小声议论,只有站在身后的谢景玄看到了钱宏茂用衣袖遮住的,那紧张到无法控制颤抖的右手。
王公公瞧着朝堂的声音越来越大,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适时出声:“肃静!”
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
厉时琛:“谢景玄。”
谢景玄:“微臣在。”
厉时琛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封谢景玄为本次钦差大臣,速速启程前往清平县,捉拿李德顺,平清平县之乱。”
谢景玄:“是。”
连谢老头都没曾想到,竟然会派自己儿子去平乱。
倒也不是于理不合,历史上也有不少状元郎被陛下钦点过作为钦差大臣的案例。
谢清禾想到这,看了一眼钟书韫。
这钟老头居然没有异议?
钟书韫一听到陛下说此次钦差大臣是谢景玄时,确实有些诧异,但是想到陛下曾经说过他对谢景玄有另外的安排,钟书韫便也不想多说什么。
而且陛下行事,自有他的道理!
散朝之后,厉时琛把谢景玄叫上去御书房议事。
厉时琛:“钱宏茂还有他的同党,想必今日过后便会快马加鞭到清平县杀了李德顺。”
谢景玄微微点头:“那么李德顺的死在陛下的计划中吗?”
厉时琛看向谢景玄,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
这谢家小子还挺聪明的,但是谢景玄居然敢揣测圣意?!
厉时琛不悦地盯着谢景玄看。
两人对视。
谢景玄直白地撞上厉时琛的目光,丝毫没有闪躲。
厉时琛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说:“朕会派一队人马来保你安全,朕允你直接踏平清河县。”
谢景玄微微颔首:“陛下请放心,微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厉时琛让宫人取出尚方宝剑,交到谢景玄手上。
“去吧,速去速回。”
“是。”
谢景玄抬头看了一眼厉时琛,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里。
此次一去,说不准也要一年半载。
但是这是一个机会,让他在朝堂上扎根的机会,谢景玄不想错过。
只有强者,才能来到陛下的身边。
才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
弱者不配。
-
谢夫人双眸垂泪,在仔细收拾着谢景玄出门的行李。
谢景玄无奈地说道:“我是去办案,不是去游山玩水。”
谢夫人听着更伤心了,“我的儿啊,还未曾离开过娘的身边这么久,还是去清平县那种土皇帝扎堆的地方,为娘怎能放心?”
谢清禾:“陛下信任他,是他的荣幸!多少人都盼不来!”
谢夫人闻言立刻转身捏着谢清禾的耳朵,说道:“你倒是说得轻松,清平县那种吃人不脱骨的地方,我们儿子万一有什么生命危险,我……我不活了!”
谢清禾捂着耳朵,求饶:“快,快撒手!”
谢景玄倒是不怎么担心,“娘,我自幼学武,而且陛下说过会派人保护我,还派了人暗中行事与我配合,要是事情发展顺利,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谢夫人听儿子这样说,也没放下心,这可是她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从来锦衣玉食,如今要去那种地方受苦,她都快心疼死了。
但是她也明白不能再说些什么了,一是她的儿子是陛下在朝堂亲手封的钦差大臣,对于儿子的前程来讲,这是何等光荣的事。二是既然是陛下亲自口谕,她若生怨怼,传出去可是要牵连整个谢家。
只是她作为母亲,明知山有虎,还让儿子到虎山行,这哪能放心啊。
让下人收拾好行李,再派了两个丫鬟随从跟着。
谢景玄一看就头大:“娘,这又是作甚,让他们回去别跟着了。”
谢夫人皱着眉头:“若是在外没有人照顾,这怎么能行呢?听娘的话把春杏和绿桃带上。”
谢景玄拒绝:“不行!”
谢夫人拉着儿子的手:“你就带上吧,万一……你还能有个伴说说话。”
谢景玄读懂了谢母未说出口的话,眉头紧蹙仿佛能夹死苍蝇。
“回去!”
看儿子要动怒,谢夫人心一颤。
儿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不喜欢她过多干涉。
谢母小心地看了一眼谢景玄说道:“那把书意带上吧,他从小就在你身边伺候,若是他不跟去,娘真的不放心。”
“那就只带上书意。”谢景玄这才松了口。
钦差大臣的马车浩浩荡荡出发,谢夫人依依不舍地看着儿子离去。
谢景玄叹了口气。
想必陛下也不可能此时在这里出现,毕竟他又不是去打仗。
陛下当然不会为他送行。
可惜。
他这一走,要好久才能见上陛下一面。
谢景玄看着哭得双眼通红的谢母,有些心软,怕谢母担心他的安危。
临行前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娘,我不喜欢女子,您就别折腾了。”
谢夫人立刻止住了哭泣,看向谢景玄怒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谢景玄没理会谢母,大声地朝着前头的队伍喊了一句:“出发!”
谢母急忙忙地扒着马车的车窗:“儿子,你说真的?”
谢景玄点点头:“真的。”
“诶?!”马车启动,谢母追了几步,追不上了。
留在原地瞪着眼。
“臭小子,你别回来了!”
谢母:春杏和绿桃都是府里模样出挑的,此次去清平县还能为你排忧解闷。
谢景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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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更改:两三个月改成一年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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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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