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房子天太热,我就无聊的下楼逛,郝胜利和我一块。
我在前面走的快,一个人就逛到一夜市摊,那里生意不错,似乎刚开摊不久。
我在那徘徊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询问老板:“你们招工吗?”
老板长得挺肥胖,有点像香港明星郑则仕,老板看出了我的来意,听了我的询问,他爽快的答应,不过有一个条件:“要干满一个月,中途要是走了,一毛钱也没有。”
最后谈了一下工资,干一个月给一千五百块,我急于找工作,加之没挣过钱,对工资对钱完全没概念,就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随即立马就干了起来。
郝胜利发现我不见,找到我时,我已经在夜市干了起来,我把郝胜利也拉下水一块干,
原本出来散步的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找到了工作,那天晚上收摊,都凌晨一点多,快两点了。
第二天,下午四五点我俩按时到,给人家挪东西,支摊位,很快夜幕降临,到了晚高峰,客人逐渐多了起来,烧烤摊支起的桌子逐渐坐满了客人。
来自小县城农村的我,在家干的是粗笨不费脑子的农活,没干过这种拿酒上菜要看眼色,灵活多变服务的活,加之想表现自己勤快能干,让老板觉得值,不至于辞退不要我,便跑前跑后的忙碌,忙的自己焦头烂额、慌慌张张如灶台上的蚂蚁。
手忙脚乱的我忙的不亦乐乎,好似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就怕老板不满意,当时的我就是这么“贱”。
一个店里的伙计,叫他一声哥吧,估计是看我勤快,可干活慌乱,他便教我怎样拿铁签给客人上烤串,不至于把自己手烫着,也不会把肉掉地上,我能感受到他的好心,心里也很感激他
可能源于我太勤快,又没见识,没吃过夜市烤串,不知道人家那吃夜市,最后结账是按那签签数结账。我见一桌客人的桌子上,放着好多吃完的空签,便上前给人家一把收回来,放在了收纳的地方。
看的的坐在那吃东西的两个大人,半天没回过神,最后他们反应过来,冲着老板喊到:“老板,老板,你这伙计咋回事么,咋把额着签签都收了,最后额咋结账尼么!”
正在烤肉的老板瞪了我一眼,吃人的眼神吓得我瑟瑟发抖,那满脸的横肉,肥胖的体型,整个人散发出活阎王的气场,愣在原地我呆若木鸡,似乎天都要塌下来,就差掉下眼泪来。
那一刻,19岁的我才明白,学校书本教我的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狗屁不顶用,现实冷酷的社会才是最好的老师,而我并没有真正的长大,19岁,一米七五大高个的我,似乎还像是一个婴儿般脆弱,对就是——巨婴。
老板把手头活交给一伙计,他上前去和两个大人交涉,这时刚才那个哥凑过来,给我解释说:“我们结账都是按签算的,人家客人吃的签你不要动。”
我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啥错,知道自己有多傻逼,上一刻干劲十足的气力,瞬间被泄了一大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此刻全靠皮囊骨骼硬撑。
老板到桌前和客人简单沟通几句,便把事情解决,回来时侧着身子看了我一眼,上一刻还嬉笑赔笑与客人交流的笑脸,看见我那张笑脸瞬间阴沉冷气十足,充满杀气,似乎要吃人一样令人害怕,吓得我急忙低下头,转身去找活干。
想起前天自己来找工作的激情、热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剩下的只有煎熬、痛苦,甚至想尽快离开,可自己又没有那个勇气去说不干,钱其实是小事,虽然自己没钱,关键自己没有去说不干的勇气,只好默默的忍受、煎熬着。
我依旧手忙脚乱的跑前跑后,可自己干的越多,似乎出的事故就越多,客人需要啤酒,我去拿啤酒,可一不小心就碰倒一瓶放在地上的啤酒,酒瓶一下就碎了,啤酒流了一地。
同时,听到响声的老板、老板娘、伙计、以及顾客都拧过头来看,尴尬害怕的我脸刷一下就红了,不知所措。
老板不耐烦,凶狠狠、厌烦的瞪了我一眼,我害怕的心里不自觉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寒颤,害怕极了,慌里慌张把啤酒送给客人。
那一瞬,似乎整个夜市的喧闹声都往我耳朵里钻,客人的碰杯、谈笑、窃窃私语,各种声音在我脑子里旋转,似乎都变成了嘲笑声,都在笑我,猛然间让我变得恐慌,有些不知所错。
. 不小心打碎一瓶啤酒后,老板不让我给客人送啤酒了,让我把刚烤好的鸡翅放在小托盘上,挨个桌子问客人需不需要,其实就是变相的劝导消费,我心里非常讨厌这种做法,可人家是老板,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臭打工的而已。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拿着那一盘鸡翅去挨个桌子询问客人:“麻烦一下,请问还需要鸡翅吗?还需要鸡翅吗.....”
大多数客人都是不要的,端去询问了左侧七八桌,果真是没有一个人要,我松了一口气,便轻松高兴的又端了回去,放在烤台上,碰巧此时老板在烤一个蒜香茄子,他看见我一个也没有卖出去,又全给端了回来,他抬头微笑看着我说:“咋,那边客人没人要。”
那微笑,温柔的语气,让我原本跌落谷底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心里想:“原来这老板也没那么可憎、可怕、可恶,也挺和气,和蔼的哈。”
我轻松笑盈盈的回到:“嗯,那边客人没人要.....”
我轻松的完全放下戒备,准备好好与老板说话拉近距离时,却发现老板熟练的烤着茄子,上一刻微笑和蔼的面容,转瞬为嘲讽般的冷笑。
老板斜着眼,冷脸冷面冷眼,不耐烦,狠狠的说:“那边没人要,你不会去那边问问吗?难道还要我给你说一下。”
老板的话语和神情,像一记闷棍,迅疾的闷在我刚刚恢复平静的身体上,我像是一条被火烧、被石头打的狗,急忙拿起刚放下的鸡翅,逃似的离开站立的地方。
其实老板脸色一变,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意识情况不对,吓得我赶紧去拿台子上刚放下的一盘鸡翅。
我心情差到极点,心情极其沉重的去了另外七八个桌位,强颜欢笑,语气温和的弯腰询问客人:“要不要鸡翅,要不要鸡翅,要不要鸡翅....”
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逼迫□□的妓女,在老板的要求命令下,不得不出卖自己,自以为高贵不可侵犯的身体,去询问推销鸡翅,在老板眼里,我可能就是一文不值。
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父亲的心酸与难处,以及以前他苦口婆心给我说的那些我嫌烦的话,深刻体会到人的尊严,在现实工作金钱面前一文不值,陶渊明所说的不为五斗米折腰净是骗人的,那是因为他有十斗米、白斗米、千斗米的实力与底气,那说的比唱好听的话,被所谓的老师宣扬,可怜愚弄了我这样的老实人啊。
拿着托盘,望着盘子里的六个鸡翅,我就心头发怵。
那一刻,要是有某个客人要一两个鸡翅,好似我中了彩票一般,会立马很高兴,为自己卖出了鸡翅而兴奋,甚至比老板还要激动,感谢那客人买鸡翅吃,可殊不知这是在为老板卖东西啊。
刹那间,一种挫败感、失败感袭来,我感觉自己是不是有问题,有病,为啥我这么贱,自己心里在祈求客人能多买点手里的鸡翅,到底是为什么?我为啥会这么贱?我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检讨中,久久不能自拔。
第二天,感觉好难熬,终于熬到下班,一看时间,也到了凌晨一点多,马上两点,回到郝胜利家都两点多,累的人一句话都不想说,躺下就睡着了。
第三天,怀着沉重的心情,我俩又去了,由于对老板,还有那些伙计都不熟,不知道叫啥名字,有客人要开啤酒的起子时,我就朝着那个教我干活的伙计喊:“哎、哎、哎开啤酒的起子在哪?”
那哥给我一指,我跑去取来给客人,忙完老板把我叫过去,一边烤着肉串,一边教训的说到:“你哎、哎、哎,叫谁尼,人家比你大,你不会叫一声哥,咹。”
老板说完,还戏谑的看了我一眼,看的我心里发怵,既羞愧又尴尬,连忙抱歉不好意思的说:“嗯嗯,我知道了,哥。”
心情差极的我,看着那些男男女女,哥哥俩俩的兄弟,亲密无间、喜笑颜看的吃夜市,心里好生羡慕又好奇:“为啥他们能坐在那里吃夜市,享受,而我连生活,打工都要这么小心翼翼?”
我心里郁闷又悲伤.......
可能郝胜利也干烦躁了,他过来对我说:“我不干了,这干啥干,不值当。”
听了胜利的话,憋屈在我心中的不满,以及退缩之意猛然复活,我当即立马同意。
于是我俩就一块来到来到烤肉店老板面前说:“我们不干了。”
老板一边烤着肉,笑着问:“好好的,咋不干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郝胜利说到:“工资给那么少,活这么多,不想干了。”
老板听出我们的确想走的意图,脸上上一刻的微笑,随即变成冷冰冰的样子,头也不抬的说:“好啊,你们走吧!”
我没打算要钱,只要离开不在这干活就行,当时找活和人家说好了要干满一个月,中途离开没有钱,其实更真实的原因是:我不敢张口要钱,我怂,害怕那面相不善的夜市老板。
而一旁的郝胜利站那说:“把这几天的工资结一下。”
老板抬起头看着我,冷笑一声,然后蛮横的说:“你们么干到一个月没,还要钱,你这兄弟当初咋给额说滴,是不是说干不到一个月,中途走了一毛钱也么得。”
老板说完,扭头看向一旁的我,我也只好缄默着口,的确如此。
我也没打算要钱,只要让我走就行,就是把胜利同学坑了,陪我白白给人家干了三天的活,我俩是一毛钱也没要到。
离开夜市,回到房子,我就决定不找工作了,回老家。
那天晚上,西安特别闷热,又热又闷的屋子似乎能憋死人,躺在床上根本就难以入睡,浑身汗津津的我翻来覆去根本就睡不着,好不难受,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下楼才发现,原来是昨晚外面下雨。
郝斌准备回老家,我就决定到时候和他一块儿。
离开那天,我下楼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一件奶、一扎啤酒,给叔叔阿姨放在屋里。
我和郝斌去车站坐上大巴,在大巴上望着窗外的一切,此时没有了刚来时的憧憬、羡慕与豪情万丈,心里突然萌生出讨厌、害怕、恐惧、想逃离的感情,不喜欢这个自己曾经向往,但并不了解的大城市,而这不过是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
久在井中坐,只觉井外阔。
不听劝解语,向往大江河。
车流人声沸,灯红酒且绿。
热闹勾人魂,繁华迷人心。
终无立脚处,终归是路人。
木讷不长眼,愚闷且愚顽。
尝到海水苦,方知井水甜。
落寞逃回井,方知井的好。
细想来时路,沉默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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