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报名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情愈加激动,对美好大学生活的向往之情,使我迫不及待想早点离家,想急于逃离枯燥、单调的农村老家。
奶奶知道我考上大学,要去的地方很远,据说那里冬天很冷,一辈子连村子几乎都没出过的奶奶,自言自语的说:“哎呦,我娃咋能跑那么远的地方去,那冬天恐怕冷的很啊,不知道我娃饭能吃的饱不,哎……”
听着奶奶自言自语的唠叨,我感觉既心烦又好笑,1933年出生的奶奶,年轻时自己穿不暖吃不饱,现在便担心十九岁的孙子,也穿不暖吃不饱。
我心里觉得好笑,心想:“人老了,上了年纪,一天净操些闲心,现在谁还会饿肚子,吃不饱饭呢,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让自己冻到,切!”
奶奶就是那种自己淋过雨、饿过肚子、穿不暖,便也害怕担心别人淋雨、受冷挨饿,年迈的她用自己的过往经历,来温暖安慰自己的后辈。
奶奶东翻翻西找找,终于从一个裹的严实,叠的整齐的塑料里,拿出一双她舍不得穿,厚厚的、新新的棉袜子,递给我说:“拿上,到那边穿上,脚冻疼了,可难受。”
看奶奶递过来,那厚厚显得都有些笨重的大棉袜,我心里是既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有点难受。
她人老了,自己厚厚的新棉袜舍不得穿,却要给我,我当然不要,奶奶却被气到,生气的骂到:“给你,你就拿哈塞,死娃就怪的很,咋这么气人尼!”
她一边说着,一边没根似的走过来,把袜子往我手里塞,为了她安心,为了不再麻烦,我就拿过袜子,放进母亲给我买的皮箱里,她这才心满意足回自己的房子,收拾好那褶皱的塑料袋,放进那陈旧的木箱子里。
日子过得很快,我就要离开家,去上大学了。
这是我长大,19年来,第一次一个人要离家那么远,独自求学生活。
8月底,父亲送我上大学,上大学以前,我从来没和母亲离开过,她是陪我走路最长的人,没有之一。
那天早晨,我和父亲登上开往县城的班车时,母亲、妹妹在门前送我。
我上车时回头一瞥,无意发现母亲呆站在门口揉眼睛,但登车的我却铁石心肠的想:“终于离开了,你一个人在家吧,我终于不用整天待在你身边了。”
7岁的妹妹也哭了,我看见小不点的她,无助、痛苦、含泪的跑回屋里,我能体会到妹妹的那种难受,不想我走,可没有办法。
看着妹妹难受的样子,我想起八年前,十岁的我送堂哥的心情。
那时我上六年级,放暑假堂哥从城里回到农村老家,整个暑假我都和堂哥在一块,感觉很开心、很快乐。
暑假快结束时,天公不作美下了几天大雨,大雨冲断了马路,通村班车只能在乡里等候乘客,而堂哥上高中,要急着上进城补课。
大雨滴答不停的下着,阴沉潮湿的天气里,我怀着沉重郁闷的心情,把堂哥送到乡上。
大雨不停的下,天气也阴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阴沉、郁闷、愁苦,我真的不想让堂哥坐车离开,就想和堂哥多待一会儿,多玩一会,彼此不说话仅待在一块,我都心满意足,可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在告诉我,那不可能。
一路,我都沉默不语,雨哗哗的下,我心也哗哗的在哭,送到班车处,我把背的东西递给堂哥,看向堂哥,我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
我就是挺不争气的,爱流眼泪,虽然警告自己,控制自己不许掉眼泪,可我每次都控制不住,不争气的掉眼泪,堂哥肯定看出了我的伤心。
雨淋湿了人的脸,但眼中的是泪,还是雨水,聪明的堂哥肯定能分辨出来,堂哥阴郁着脸,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无奈唉声的叹气骂到:“妈的,这烂天气。”
我则匆忙狼狈的转头就往回走,不想让堂哥看到我狼狈的模样,没走几步,我迎头又遇到大姨的孩子,我的大表哥,他也来坐这趟车,进城补课。
猛地看到大表哥,由于长久没见过面,我愣了一下,心里感叹到:“表哥长这么高,这么帅了吗?”
上一刻由于不舍堂哥的悲伤,被猛然见到大表哥的惊奇镇压,给那股浓烈的悲伤情绪打了退热针。
表哥笑眯眯的和我了打招呼,上了车,而我一个人顶着大雨,独自走回家。
回到家,衣服已经湿的差不多了,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心里堵的慌、难受,像是心被撕了一道口子一样难受。
屋里静悄悄的,外面还噼里啪啦下着雨,见时间还早,我脱了衣服溜进床上,趴在那里沉沉的睡去。
..........
班车离开,我回首看到母亲妹妹,伤心的抹眼泪,而我的心情却是轻松愉悦的,为能终于离开家,去遥远的地方,到一个新的地方,迎接新的生活而兴奋,我明白理解她们的难受眼泪,就如她们理解我为何高兴愉悦。
可没办法,坐车离开的我,心里确实是高兴,愉快无比的,向往着新生活,就像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一样,傻乎乎、乐呵呵的向往战场,却殊不知,离开的是自己以后很难再回来的安乐窝,慢慢就踏上了快速航行的海盗船。
人啊!总是吃过苦头、尝到心酸,才会相信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现实的,否则就算旁人给其说破嗓子,其也不相信,非要自己去体验一下,知道疼了、知道难受了、知道不易了,这才满意似的悔悟过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