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鸠彻底迷糊了，“啊？”

魔鬼在钓鱼？这话促使他鼓起勇气又看了眼简易床。

他视线一撇过去就能看到几个张牙舞爪妄想接近他的魔鬼，吓得他又收回了视线。

零鸠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没看到钓鱼，只看到它们想掐我脖子。”

王灵均视线焦点从陆笛重新转移到了简易床上，然后就看见蓝眼黑影悠然自得钓鱼的身影。

“你到底会不会钓鱼啊，就没见你钓上来一条。”她冲零号大声嚷嚷。

零鸠崇拜地看着她，王灵均总是能做一些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零号老神在在坐在床上，明明手上是一根断了的鱼竿，却无比淡定笃定。

“只要坚持，总会钓上什么。”

王灵均听到这句话，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钓鱼是什么？”

无影人回答：“是一种娱乐活动。”

王灵均：“好玩的？”

无影人停顿了下，说了很长一段话。

“很好玩，是一项让人心安的运动。在等待鱼儿上钩的过程里，看似浪费了时间，但能磨炼心智，专注鱼钩时时间好像停止了，就算最后真的没有钓上鱼，可过程已经足够回味。”

王灵均大声回应零号：“但总会有什么都钓不上的时候，坚持也没用！”

更别提蓝眼黑影面前不是河流海洋，而是干涸的陆地，甚至是人类铺垫出来的高科技地面。

零号面前的鱼竿没有动，但蓝眼直直看过来。

“小宝，我钓不上来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最起码我收获了开心和心安。”

王灵均不再说话，一人一黑影无声对视。

零鸠揪住她衣角，轻轻拉扯了下，“王灵均，你还好吗？”

他看着她一动不动，害怕她被魔鬼攻击了。

王灵均展颜一笑，“我很好。”

看到她笑了，零号也不再跟她对视，继续自己的钓鱼大业。

王灵均更关注挂在上面的陆笛，“我们把她拉下来？”

零鸠看着如同一个蜘蛛般在上方爬行的陆笛，“好。”

但不等两人行动，简易床上的黑影不甘被忽视，纷纷出来刷存在感。

零号不捣乱，可零鸠看见的那几个黑影趁他起身时，完全席卷了他。

“什么——”零鸠只留下一声惊呼，紧接着人便消失不见了。

同样获得消失不见待遇的还有在上方傻笑岁月静好的陆笛。

不过短短一个呼吸间，两人皆从王灵均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

王灵均瘫坐回床上，一脚踹向在旁边安静钓鱼的零号。

“走远点钓，不要妨碍我。”

零号好脾气地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了床头的位置。

王灵均毫不客气睡在了床上，后脑勺碰触到枕头，她睁大眼看着上方。

但除了柔和的灯光外，没有看到两人的任何踪影。

“收一下你的黑影，挡到我了。”王灵均挥不散零号的黑影，眼前出现了半片黑暗。

零号控制住蔓延的黑影，慢悠悠拉长音调：“噢。”

如此躺了半分钟，王灵均熬不住了，上下眼皮像是有磁性，按奈不住合拢在一起。

一秒钟时间不到，她便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湛蓝眼眸转了圈，视线落到了她身上，“……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

王灵均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那种精神彻底修养后的感觉让她不愿起来。

她扭头随意瞟了眼，小隔间依旧是她睡着前的模样，天花板干净无垢。

王灵均转回头，直愣愣看向上方，她还以为自己睡着了会被抓走，然后就能见到消失的两人。

她幽幽吐出口气，果然还是想的简单了。

“你还在钓鱼？”王灵均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那别致的半截鱼竿。

零号一动不动，能占据整个床的黑影此时收缩在床脚边边上，可怜巴巴支棱着。

“你睡醒了？”

王灵均挪到黑影身旁，伸头看向鱼竿上甩出垂落在地的鱼线，“我不醒怎么跟你说话。”

“你这是在钓空气？”

零号正儿八经回答：“我在钓大鱼。”

王灵均委实没看出不染尘的钢筋水泥地面能钓到大鱼，“你知道我小弟们去哪了吗？”

零号手中的鱼竿颤动了下，连带着鱼线在地面抖动偏移了少许。

“小宝，你是指以前的小弟，还是现在的？”

王灵均：“我全都想知道。”

零号顺应了她的回答：“你以前的小弟都死了，现在的嘛，都在不同的小星图里。”

“你以前是我小弟吗？”王灵均敢想敢问。

零号无波无澜：“不是，我们是合作伙伴。”

蓝眼毫无预兆看了过来，冰蓝眼眸中出现了些血丝，看起来充斥着一股邪性。

“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黑影绕到她身后，幻化成一个五指巴掌，将王灵均推下了床。

零号的声音透着股冷意，“可朋友，你背叛了我。”

王灵均跌落到地面，身体控制不住往下坠，坚实的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如泥潭般柔软。

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头顶上方的蓝眼透着彻骨的冷，恍惚间她有种看见了自己的错觉。

只见把半截鱼竿微动，牵引着鱼线落到了王灵均嘴边。

无鱼钩的鱼线出乎意料纤细坚韧，擦着她脸划过，带出一条血线。

蓝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天籁般的声音是王灵均沉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不就钓到大鱼了。”

***

“阿妈说不能到河里玩，有水鬼。”

“那都是骗人的，我们每天都下去玩，从来没有看见过鬼。”

“就是就是，下水啰。”

“乐乐，那是什么，大鱼吗？”

“我看看，黑色的，是泥鳅吧。”

“不对，那是头发，那是人——”

王灵均猛地从水里探出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差点憋死她。

“哇呜呜呜——真的有水鬼！”孩子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灵均循声望去，只看到几个仓皇而逃的小背影。

她脚交替挥动，手臂跟上脚的节奏，轻松一蹬，人便游到十米外。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王灵均就来到了河岸上。

她抖抖身子，身上的水顷刻间挥发，整个人变得清净干爽。

王灵均摸了把脚边的泥土，手指捻了捻，黏糊的红土粘在手指尖。

她看着自己刚游上来的河流，小河弯曲，从高山上流落，流向一片平坦低谷。

河流旁边是一个繁华小村庄，高脚屋依河流而建，蓝天白云下，村庄宁静祥和。

王灵均抬脚朝村庄门口走去，手里盘着随手从河边摘下的小黄花。

但她没走两步就听到河沿的草丛堆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嗦嗦嘶。”

到膝盖的草丛无风舞动，走进了能看到一个抱成团的小身影。

王灵均没吓唬人，“你在这干嘛？”

小孩懵懂抬头，黢黑的眼眸看向他，纯净的眼里倒映着王灵均的身影。

“你能看到我？”

王灵均用行动回答了他，她一手提起小孩的后颈脖，像提着一只小狗一样把人从草丛里提出来放到空旷地面。

小孩不反抗，任由她动作，好像人已经傻了般。

王灵均打量着这个普通的小孩，光着脚丫子，衣服宽大不合身，像是继承了家里哥哥姐姐的衣服，长相普通，唯有一双黑亮的眼睛能留下记忆点。

她蹲到小孩面前，双手指着自己眼睛。

“我眼睛这么大，虽然你人小，但我也不至于看不到你吧。”

小孩听到这句话，瞪大了双眼，有点结巴，“嗯、嗯。”

王灵均奇怪小孩的反应，“你还没回答我，你在这干嘛？”

小孩揪着手指：“我、我想钓鱼。”

王灵均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小竹竿，竹竿上绑着一根细线，是个简易到简陋的鱼竿。

“钓鱼怎么在这，这里连水都没有。”

小孩看起来很不安，“要等没有人再去钓。”

王灵均挑眉：“为什么，鱼儿没人时才会出来？”

小孩一直在逃避她的视线，“是、是啊。”

王灵均没再说话，一直盯着小孩，直到小孩忍不住后退，她才微微一笑戴上和蔼可亲的面具。

“忘了问，你叫什么？我叫王灵均。”

小孩小声勉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张伟。”

要不是王灵均离得近，她可能都听不清小孩的低语回答。

“张伟？”

小孩紧张点头，“嗯、嗯。”

王灵均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很高兴认识你，张伟。”

张伟从没有接受过别人如此郑重的对待，小手碰触到她掌心，虚握了一下又飞快放开了。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王灵均。”

王灵均开始跟他套近乎，“我可以看看你的鱼竿吗？”

张伟没有拒绝她，点头：“可以。”

于是王灵均顺理成章把玩着竹竿鱼竿，“你自己做的？”

张伟：“是。”

王灵均不动声色摩挲竹竿光滑表面：“你家在哪，你是村子里的小孩吗？”

张伟始终看着鱼竿，对她的问题一律给予肯定回答：“是，我家在村头。”

王灵均乘胜追击：“这个村子叫什么啊？”

张伟茫然费解看着她，“这是炉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