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来到县衙,县令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揉着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
显然上一场案子让他筋疲力尽。
“大人,这几个人聚众闹事,按法应关押大牢半月。”衙役上报。
“大人明鉴!我们是来参加春闱的考生,考完试相约吃饭,不料遇到一群蛮横之人单方面群殴我们,而那群人却未受任何惩罚!”赵乔松叫嚷道,他可不想被关大牢。
“哦?考生?那这两位姑娘是?”县令坐直了身,微微睁开了眼。
“禀大人,民女和妹妹承蒙三位好心公子请客才得以饱腹,民女和妹妹作证赵公子刚刚所言皆属实。”
县令责问衙役:“既如此,为何不将另一众人押来?”
衙役朝县令使了个眼色:“大人,是葛公子……”
县令面色大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挥挥手:“去去去,押下去吧。”
又是葛公子,真是晦气。他已经不知道为葛家这位葛公子擦了多少屁股了。
“早就听闻京城**不堪,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张栖迟愤愤不平。
“闭上你的嘴吧,都阶下囚了还在那儿骂,你们这群酸腐书生呦……”衙役吊儿郎当地摆弄着手上的木棍,摇头嘲笑道。
容瓍听出了他的意思,连忙道:“大人,我们这位赵兄可是乡绅之子,此次赴京赶考自然带了许多金银,不如……用这些金银将我们赎出可好?”
“容兄!你怎么出卖我呢!”
“嘘,你还想不想出去了?”容瓍记得直拧赵乔松的胳膊。
于是赵乔松也改口赔上笑脸:“是啊,大人,在下可将随行所有家当都奉上。”
“有多少?”衙役心动。
“这……我倒是没数过,反正很多就是了。大人能否放了我们?”
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他赵乔松为了不坐牢也忍了。
“既然赵公子如此爽快,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衙役龇着一口黄牙笑得很是猥琐。
正当大家庆幸之际衙役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需要赵公子先陪小人走一遭取了金银,才能放了诸位,如何啊?”
赵乔松下意识看向容瓍,容瓍轻轻点头。
此番形势也由不得她们做主了。
牢房内果然潮湿地发霉,一进去恶臭味便扑鼻而来,说不清是霉味血味还是人身上好多天没洗澡散发出的臭味。
牢内犯人大多披头散发坐在干草上,或窃窃私语,或面向墙目光呆滞,或盯着这空间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聊以慰藉。几个狱卒在一张木桌前,赌牌,零碎的散银被拿来拿去不停辗转。
冷……容瓍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秦哥,这几个聚众闹事大人让关押一个月。”小衙役也坐在桌边,看大家游戏。
“真是的,玩得正兴头呢。”大腮胡子秦哥嫌弃道。
正欲起身,被小衙役按住,笑着说:“葛公子的案子,不用记录在案。”
秦哥恍然点头:“那就把她们丢到最里面的房间吧。来来来!咱们继续啊!”
小衙役为她们锁门时,容瓍还是问出了口:“大人,真的不能通融一下?这两位姑娘身世可怜,误打误撞卷入了这场纠纷,能不能将她们放了?在下必将感激不尽。”
小衙役嘿嘿一笑:“感激?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等会你们那赵兄带来了钱财我们自会放人,着什么急?”
“北林兄,莫要求这种小人,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家伙儿。”张栖迟瞪着小衙役,却对对方毫无威慑力。
“就是就是,别求她!”阿青附和。
“容公子,我和妹妹不碍事的。”阿玉扯扯容瓍的衣袖。
小衙役笑眯眯看着张栖迟,也不恼:“我大度,不与你们计较,若是再让我听到……就别怪我行私刑。”
“你敢?”张栖迟血气也上来了。
容瓍连忙拉住她防止她再口无遮拦。
“大人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小衙役冷哼一声,转身便同那群狱卒玩耍去了。
容瓍紧皱眉头,她知道京城这虚假的繁华之下必有黑暗,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现在自己的身份只是考生,既无靠山又无财物的,对此事竟有些无力。一个月……怕是已放榜了吧。赵乔松虽然有钱,但看那衙役的意思,就算拿到了钱她容瓍也走不脱。
“两位公子,为什么那位秦大人总是输钱呀,好像都没赢过几回。”
阿玉的话唤回了容瓍的思绪。
容瓍和张栖迟趴在门柱上看去,果然见秦姓狱卒在抓耳挠腮、愁眉不展。
“去你大爷的,今天运气咋这么背?”
容瓍和张栖迟对视一眼,下一秒容瓍便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张栖迟扶着她冲狱卒们的方向大叫:“来人呀!要死人了!来人呐!”
阿玉和阿青反应过来后也很配合地围在容瓍身边叫喊。
“怎么了怎么了!”一个小狱卒不耐烦地过来。
“容公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昏迷了,能不能叫大夫过来看看啊?我们是赴京赶考的考生,家境都不错,若是救了容兄,我们以后一定重金相报。”张栖迟向他求助道。
小狱卒迟疑了一下:“等会儿,我去禀报老大。”
“老大!有个考生晕倒了,让叫大夫来着,听说两人家境殷实。”
“他大爷的,总扰老子兴致!”秦哥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来牢房看了情况。
秦哥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容瓍:“喂,死了没?”
容瓍突然睁眼起身将他吓一大跳。
“你大爷的耍老子呢!”秦哥眼睛瞪如铜铃,伸手便要打。
“大人且慢!我能帮大人赢牌!”
一听到这个,秦哥这才放下了手,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大人只要按我说的做必定会赚得盆满钵满。”容瓍拱手道。
秦哥见小子不像是满口胡诌,便大大咧咧坐了下来:“说吧,我要为你们做什么?”
“放我们出去!”张栖迟说道。
“放?这个也太为难我了。”秦哥嘴上这么说着,然而满眼都是算计。
容瓍慢条斯理地说道:“秦大人,我们可并未记录在案,因此大牢里没有我们四人,这不是理所应当嘛,况且,我与雨蒙兄皆为赴京赶考之考生,就等着放榜中第呢,你说,若是将我们放了出去,我们会不感念大人的恩情?到时做了京官,必提携大人,孰轻孰重在下还是觉得大人是分得清的。”
“张栖迟在此承诺,若大人放了我们,栖迟必许以高位,但若是不放嘛……一个月后栖迟也会出去,到时候就别怪栖迟公报私仇了。”张栖迟笑里藏刀。
“切,你们对中榜那么胸有成竹?”秦绪对这群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书生见得多了。
“大人不妨拭目以待,说不定我们其中一位还会是大人的顶头上司呢是不是?”
容瓍和张栖迟相视一笑,但秦绪却笑不出来,有些冒了汗。
这官途之事还真不好说。
见秦绪还在犹豫,容瓍趁热打铁:“大人,这件事您也无所失啊。放了我们,不仅能赢钱,未来还会官运亨达。”
“屁的无所失!若是县令怪罪下来怎么办?我连这小小狱卒都可能做不了!甚至还会掉脑袋!”
秦绪这一急,容瓍和张栖迟便知道有戏。
容瓍继续劝道:“大人,县令大人是不会怪罪的,你和你手下的不说,县令大人又怎会知晓?况且牵连到葛公子,县令大人便是更不想管了,不然,也不会不将我们记录在案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抓我们的那个大人可能会对大人不满。”容瓍悄悄看秦绪的反应。
“哪个?是不是那个尖嘴猴腮的?”
“对对对!就是他!可坏了!帮着那个什么葛公子抓我们!”阿青插嘴道。
“阿青。”阿玉佯装责怪妹妹。
“呵,没事!那个王集狗腿子我老早就看不顺眼了。他敢对我不满?老子削了他!”秦绪一拍大腿,响亮的拍肉声响彻牢房。
容瓍却是一脸愁容:“大人有所不知啊,王集大人从那位葛公子那里拿了不少金子,我怕他因为大人放我们走记恨大人。”
“他敢!老子还没找他算账呢!好东西居然私吞?放心,你们出狱这事包在我身上!”秦绪现在一肚子火。
四人一喜。
“那在下就教大人赢牌之法。”
“不用了,还望两位公子当官后能记得今日之诺言。”秦绪拱手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秦绪开了牢门,将四人迎出。
“秦哥,这是做什么?”
秦绪打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才发现这两位兄弟是我远房亲戚,带着夫人来京城赶考的,这我总不好一直关着我亲戚吧?”
“那县令大人那边咋交代?”
“有啥事我担了!”
“不可!”刚刚押送容瓍一行人的小衙役站起来制止。
秦绪脸色一冷:“哦?”
小衙役虽然害怕的抖,但依然开口道:“这是王哥专门吩咐照顾的,葛公子那边……”
“这牢里谁最大?”秦绪呵道。
“您……”
“那不就得了?你想和我作对?还是王集许了你什么好处?兄弟,有好处大家共享嘛,干嘛藏着掖着呐?”秦绪与小衙役勾肩搭背,小衙役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没有!没有!不敢与秦哥作对!”
“那就好。”秦绪收起了阎王的架势,笑脸请出容瓍四人。
外面久违的阳光突然有些刺眼,容瓍晃了神。
还是张栖迟拉着她拜谢了秦绪。
“不客气不客气,两位公子发达了可不要忘了小人啊。”
“自然自然,不过我们要提醒秦大人一件事。”
“何事啊?”
“你的手下赌牌作弊。”
“他大爷的!这群兔崽子!”秦绪骂骂咧咧地跑了回去,不用想就知道牢内在场的那几个人将会被他单方面殴打。
“阿玉与阿青谢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阿玉阿青也要与容瓍张栖迟告别了。
容瓍解开自己的钱袋,递到阿玉手上:“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你们拿着,无论是用来饱腹也好还是经商,最起码有些底气,也不枉我们有缘相识一场。”
“啧,北林兄既然如此,那我不给也不合适了。”张栖迟打趣道,也解开自己的钱袋,“阿玉姑娘阿青姑娘,这里也是二十两,拿去吧。”
“这……”阿玉看着手中的钱袋子,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决定不推辞,“感谢两位公子大恩大德。这份恩情阿玉阿青以后定相报。”
容瓍笑了笑,她们两个都未把这番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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