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你。”
“你记错了,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
“妈妈,家里盐没了,我去王叔那里买一袋。”陈棉向半掩着的门内喊了一声。
“好,路上小心一点。”
陈棉得了回复,将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了些,走到玄关那套上鞋,拉上鞋跟闪身出了门。
屋内的陈母听见传来的“砰”的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扶了扶眼镜,奇怪这次关门的动静怎么这么大,又低头看起了书。
陈棉和妈妈住在老式小区里,楼道里的感应灯有些坏了,不太灵,被关门声喊醒的灯又很快暗了下去。她跺了跺脚,昏暗的的灯光又重新亮了起来,她快速下了楼梯。
没撞上什么人的陈棉松了一口气。
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遛弯、唠嗑的大爷婶婶都回了家,倒也不怕遇见什么人,她经过一家小卖部,王叔还在里头看电视,爽朗的笑声混着嘈杂的电视声传了出来。
她没多看,直奔她开在小区门口的花店。
走到店外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她有些奇怪,站在外面多看了一会。
陈棉推开店门,把灯打开,一直抱在怀里的饭盒此时终于可以放了下来,等她把桌上的纸和礼带收拾干净,窸窸窣窣地弄了一阵后才听见收银台后有了声响。
“你回来了。”
声音有些低哑,咬字不太清楚,听起来是刚睡醒。
陈棉听到说话声音看过去。
从地上才爬起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头发柔顺但很凌乱的垂在额前,身上穿着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有点愣的看向她。
“嗯,怕你饿死,给你带饭。”
她刚才还以为这个男人已经离开了,没想到是在这睡觉。
陈棉把饭盒打开,一层一层的摆出来,饭菜的香气一下子就飘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他拖来椅子坐到桌前,看样子是很饿,塞了满满一大口的饭,嚼了两口又囫囵吞下。
“店门关了又不用看店,没什么事可以干,我就睡觉了。”
陈棉得到答案不再说话,等着他吃完,不得不说这个人吃饭实在认真,专注地盯着桌上的饭菜,每一口都塞的腮帮子鼓鼓的。
看着他吃饭,陈棉忽然想起昨天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已经快十一点,陈棉才将刚到的鲜花清点整理好,锁上店门回家。小区楼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大半,路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亮着。
从花店到陈棉家楼下也要两三百米的距离,才走进小区就觉得有一道目光紧跟着自己,不怀好意的,蠢蠢欲动的。
她加快脚步,而那个人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发现,紧跟上来。陈棉走过一盏路灯,猛地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路灯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她的脚边,只一眼就让陈棉紧张起来,他拿着什么东西,很有可能是匕首一类。
陈棉攥紧了拳头,在下一秒撒开腿跑了出去。身后追着的人似乎没预料到陈棉会突然跑起来,在愣了两秒后追了上去。
一边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一边急促地呼吸,陈棉心跳的鼓点快到失了节奏。在她手腕被抓住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完蛋了。
陈棉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抓着她的是个醉汉,意识不太清楚,手中的刀在她面前晃了又晃,险些就要划破她的脸。陈棉把手中的包扔向他,试图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机会。
那人被激怒,骂骂咧咧地扯着她往小区外走。
恐慌和害怕像一座山似的将陈棉死死压住,她还没喊出声余光中就瞥见一个人从绿化带里冲了出来,一拳砸向了那个醉汉。陈棉一下子被带着要往后倒去,被人伸手拉住。
待陈棉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
救下她的这个人有些奇怪,明明是炎炎夏日,却穿着长袖长裤。
她看了一眼他的侧脸,长得还挺好看。
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
手很大,很轻松地能将她的手腕紧紧抓住,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跟她接触的地方隐隐带着凉意。
醉汉被那一拳砸懵了,又很快清醒过来,踉踉跄跄地跑走。
“谢……谢谢你啊,”陈棉抽回手,“你没受伤吧?”
那人却看着她,严肃地,有些责怪地,“你不会叫人来帮忙吗?”
陈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紧接着那人很快变了脸歉疚得不行。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问我有没有受伤吗?那应该是有的。”
他说着抬起了右手臂,衣袖被划破,小臂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好了,伤口不要沾水,很快就会好的。”
他们坐在小区外的便利店里,陈棉给他处理好了伤口,正要走却看见他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就又问了一句,“你还有别的事吗?”
几分钟后的陈棉十分后悔自己问出了这句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第一次来这个城市并且不小心把自己的行李都弄丢了,现在身无分文,所以想在我的店里打工,不要工资,只要能让你住在店里就行?”
“是的。”
他殷切地看着陈棉,黑亮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出她的模样,“所以可以吗?”
像是被蛊惑一般,陈棉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他,“那好吧。”
陈棉反应过来懊恼自己就这么被一个人的外表所惑,万一引狼入室可该怎么办。
“但是先说好了,只能住一段时间,你找到东西了必须走。”
“知道了,知道了,老板,能不能包吃啊?”
陈棉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哑口无言,认命地去给这位新员工买关东煮。
陈棉有些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空荡寂寥的街道,以及映在窗户上模糊的人影。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她看着他的面部轮廓和眉眼,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啊,怎么可能老板你肯定记错了。”
陈棉本就是随口一问,得到回答就没了后文,没注意到身旁的人有些僵硬的神色。
等新员工吃完关东煮,陈棉领着他去了花店。
她有时会因为太晚而第二天又要早起开店,为了方便就在店里放了一张折叠床睡在这里。反正现在是夏天,也不怕人着凉,把人安排在这里刚刚好,只是要委屈他这么大高个只能缩在收银台后睡觉。
安顿好员工,陈棉发现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正打算留把钥匙给他然后离开,却意识到自己根本叫不出他的名字,“喂,你叫什么?”
他正低头拉衣服上的拉链,闻言转过头来,半眯着眼笑着,像盛了蜜色的日光。
“我叫段野。”
“我是陈棉。”
因为那个笑陈棉有些愣神,报了名字后就出了门,被人问名字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吗?
她摇了摇头,把这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从脑袋里摇出去。
“我吃好了老板。”
段野的声音一下就让她回了神,发现段野已经收拾好饭盒提在手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棉下意识拒绝,“不用了,就这么点路。 ”
段野却已经伸手把她拉起来,“走了老板,作为员工我有保护老板的职责,现在街上没什么人,我走远点就是了。”
走到店外,他把手中的饭盒递给陈棉,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老板先请。”
陈棉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见段野还在原地,看到她回头就笑着同她对视,抬手摆了摆示意她再往前走一点。
这下快到小区门口了,陈棉停了下来,段野也跟着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向她。
陈棉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心思有些浮躁。
她确实很反感被人议论,尤其是小区里的那些闲得发慌的大爷大妈们,每次走进小区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那时她们刚搬回小区,家里没了男人的她们很快就成为小区里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们被揣测,被妄言,被嬉笑,而终于有一天这些风言风语传进了她母亲的耳朵,身体原本就不好的母亲被这一遭送进了医院,自此之后她们就甚少与邻里来往。
陈棉没想到她的这点心思就这么轻易地被看穿了。
走到小卖部门口,陈棉拐了进去买了几包盐,在结账时没忍住往外看了两眼,找到不远处路灯下看起来很无聊的段野。
已经无聊到和地上的影子一起玩的段野。
陈棉被他无聊且幼稚行为逗笑,才走出便利店就看到段野抬了头目光也已经投向她,心跳就那么轻易的漏了一拍。
她不自觉地快速多走了几步,在走出几十米远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怪异,又慢了下来,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短短的几百米就这么结束了。
陈棉在段野的注视下走进了楼道,她走上楼梯,又透过窗看向段野。他仍站在原地,却无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直到段野走出她的视线范围,她才又继续往上走。
坏了,陈棉想,她好像在很短的时间里对一个人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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