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梦皆安0.2

她过来扶住了我,冲我微微点头,我知道事情成功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机,因为宴舟还在我边上。我想我还是得为刚才的行为道歉,不过他先做了这件事。

“对不起,冉冉。”

他这么一来让我更加愧疚了,我知道他也很着急,因为我之前瞒着他干的事都让他很生气。

我不太把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在还没找到确切证据的时候就随便找由头把那些包藏祸心的朝臣处理了,抄家,下狱。以致现在谁都能骂上我一句。

其实我不在意,左右是个虚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可宴舟不这么认为,他不喜欢我被骂,就跟我一样。

但眼前这件事我谁都不能说,连他也不可以,因为但凡多一个人知道,都会多一分风险。

“嗯,现在太迟了,你该出宫了。”

我不能给他追问我的机会。

他深深看我一眼,忽然向我行礼,“臣告辞。”

好吧,看来他还是生气了。我有点担忧他会插手这件事,接下来的事可能会有些麻烦了。

“怎么样了?”

我坐在梳妆台前,她为我拆着头上的钗环,“奴看他们将东西藏了起来,又往里添了些,想是足够了,他们找藏的地方就用了许久,让殿下担心了。”

最后一根钗子被取下,我的头发披散下来。

“莺萝无论做哦任何事情都以自己的性命为重。”我按住她的手,很郑重地和她说着。

莺萝是我捡回来的,在路边被人打的凄惨。我偷溜出宫,还捡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来,让父皇生了好大一通气。最后是我让她在父皇面前起誓,会一辈子忠于我,她才被留了下来。

我待她好,她也很忠心。然而就是这份忠心总让我有些难过,我常常想或许我当初不把她带回宫,而是给她一笔钱,她就能活的更自我一些。

“奴明白,殿下说的我都会记在心里。”她对我笑了笑。

这倒让我受宠若惊,因为莺萝平日就寡言,时常冷着脸,很少笑。不过这样我也放心,她肯定将我的话记在了心里。

之后的日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我依旧垂帘听政,文武百官也依旧在骂我,他们都不再提和亲一事。

虽然朝堂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他们背地里都憋着坏呢。不过我懒得管,我现在将这政事大半都交给了李泽。

他处理得很好,越来越有帝王的样子了。

事情很快就出现了转折,距离那次宴会不过一个月,京中关于我的谣言就愈演愈烈。说我是祸国妖女、亡国灾星。

而这样的我只有两个下场,要么离开,要么当着百姓的面被烧死。

有官员把此事写在奏折上呈到了阿泽面前,他第二天就在早朝上发了脾气。

“那是朕的皇姐,你们如此诋毁,居心何在!”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那群大臣,一个个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着“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说着“国家大义,不可推卸”,还说着“灾星祸世,除之后快”。

疲惫感忽然势不可挡的淹没了我,这就是他们为我安排好的结局。

而我是在他们的安排下走向结局的灾星公主。

我想六年前第一次站在朝堂上,即使紧张,但依旧拼命地掐着手心与大臣对峙的我,不让自己的恐惧泄露半分的我。

那时的我一个人守着那飘摇的皇室,豺狼虎豹环伺,却未能动上分毫。这么多年过去,我好像还是一个人。

我有着最尊贵的姓氏就要为它付出,我是大梁朝的公主,民心所向,就是我的归宿。

“你们都够了!”

李泽彻底失了分寸。

大臣见龙颜大怒,各个噤了声。而这个时候荀卿走了出来,他现在已成了阁老。是我觉得此人可用,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

他此刻跪在李泽面前说有本启奏,说长公主丧尽天良,结党营私,贪污赈灾银,奸邪当道,祸乱朝纲。

李泽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在气什么,因为荀卿把那些不可能是我做的事全都扣到了我身上。

“荀卿所言可有证据?”我替他问道。

“自然是有的,不知长公主是否敢让人搜查书房。”

我透过珠帘和宴舟对上视线,我知道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他从头至尾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顺着我让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

我别过眼不与他对视,“有何不敢。”

等到一位太监捧着那些罪证回到朝堂的时候,我知道,木已成舟。

我起身,看到宴舟眼神中惊诧的神色,心中暗叹,他可能不会原谅我了。

因为我违背了诺言,要把自己嫁给别人。

可他分明小瞧了我。

我一步步走下高堂,李泽虽然不敢相信,但他现在应该明白了我在做什么。

“你可知罪?”

我听到他的声音有点飘忽,还是太不会掩盖情绪了。

我如那些朝臣所愿,弯了膝盖,以额叩地道:“罪民凝华知罪。”

请原谅我私自用凝华这个封号,我实在不想让李冉这个名字也遭到世人唾骂,有一个凝华就够了。

我被囚在了栖桐阁,等待着前去和亲。除了不能随意走动,跟从前也没什么区别,想来是阿泽的旨意。

听说跟我和亲的是胡人的三王子,长相英俊,好像比我还小上两岁。

不用管政事的日子实在悠闲,过着有些慢。

婚期定了下来,我择日将要出发。

我迟迟等不到的人,此刻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当时正在檐下晒太阳。春日的太阳实在是好,暖融融的,直晒得人犯困。我正要闭眼睡上一觉,面前的阳光就被人这了一半。

一睁眼,宴舟就出现了。

“你不生我气了?”

我还以为他不会再来见我了。

他坐到我身边,“事已成定局,生气又有何用。我早该想到,你李梦安早在六年前就断定我们之间没有结果。”

这一点他说的没错,我成为了长公主,那么我嫁的人注定不能入朝为官。可那怎么可以,他是宴舟,晏琼玉,先太傅最得意的弟子,他生来就该为官为相。

除非我不是长公主,否则我们永远也没有可能。

他没想到这点让我很是惊讶,我以为他在领旨成为帝师的时候就能预料到我们再也得不了善终。

他这么会算计。

他自嘲地笑笑,“我以为我们都不会婚嫁。”

那也确实不算没结果,原来他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不过他没算到我会暗暗促成和亲一事,我终于能有一件事能完完全全的骗过他,可我却并不开心。

阳光开始变得刺眼,我眯着眼睛,“不说这些,今日是个好天气,可愿与我纵马扬鞭,一醉春风?”

这句话好像很熟悉,仔细回想才想起我在七年前也这么说过。

我或许拾回了几分从前的样子,只不过已过了七年之久。

这马还是没能骑成,因为我不能出宫。

宴舟要离开时,抱了我一下,很轻很轻。

他说:“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会。”

他没说让我等什么,但我猜他想让我等他将我身上的污名洗清。

我看他渐渐远去,身后垂下的翠绿发带被风吹起,发丝凌乱。

君子如竹。

在我要出发的前一晚,李泽终于来找了我,眼睛肿肿的,怕是哭了很久。

“阿姐,我问过先生了,那些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现在太高了,我要拍他的头都不是那么轻易了。

“只有这样你才能坐稳你的皇位,姐姐没什么别的本事,只能替你守这几年,替你挨骂,没了我这么个灾星,我们大梁朝一定会越来越兴盛的。”

他抱的好紧,说的话有点不中听,“李冉你总是说我笨,你才是最笨的。”

他是皇帝他最大,更何况都要分别了,我决定让一让他,“好,我最笨。我不在你身边了,有问题一定要去请教先生,他最可信,不要听信谗言,做一个明君,我又不是死了,这么难过做什么?”

这样弄得我也有点想哭了。

那个曾经不过才到我腰间的少年,一下就长得这般高大了,能扛起责任了,想着要保护姐姐了。

还好还好,所有人都安好。

我由着宫女给我梳妆打扮,穿上那火红的嫁衣,乘上马车。护送我的是杨越,我当初找他办的几件事,其一就是让他的人护送我出嫁,可我没想到来的是他。

听他描述,我的嫁妆能绕京都两圈,听到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得到那帮大臣知道我的嫁妆有半个国库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太解气了。

我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莺萝,伸手戳她的脸,让她笑一笑,“莺萝,难得出来,不多笑笑吗?”

这样我会少些愧疚,但是我其实并没有这个资格。

“殿下不必如此,莺萝本就不爱笑,是殿下该多笑笑才对。”

“我很爱笑。”

她看上去有些无奈。

“我会的。”

莺萝这几天被我逼着改称呼,终于有所成效,但是她还是改不了叫我殿下。

我们还在路上,杨越说可能还要一个月才能到。我们白天都在赶路,只希望能快点到西域,以免路上生出什么事端。

队伍可能混进了某些大臣的眼线,想要瞒过他们还得下一番功夫,我和杨越商量过,一切都要等到了西域。

西域的风沙很大,也很干,对于从京都来的我们实在是一种折磨。

我们可以在客栈休整一天。晚间我拉着莺萝的手,看着她与我极为不相似的眉眼。

“你和我长得那么不像。”

她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只是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莺萝自然没有殿下生得那样美,殿下放心,不会有人发现,莺萝也出不了事。”

她说得对,不可能有人发现的,这件事我们很早就开始计划。早在大半年前,在我派杨越去边疆抵御胡人进攻的时候,我就想过要用和亲作为脱身的幌子。

只是这样的做法太危险,难以骗过视我为眼中钉的大臣,也没有能代替我的合适人选。

莺萝主动说要替我嫁人。

“殿下早在十五年前,莺萝的这条命就是属于你的了,奴在先皇面前起过誓,一辈子忠于殿下,保护殿下。”

“这太危险了。”

我不能拿我们的命去赌。

“可殿下你在宫中待的不开心。”

我哑口无言。

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我分明很爱笑。

“殿下,机会难得。”

她如此恳切,我一整颗心都在动摇。

“可你……”

她攥紧我的手,“殿下,给奴一个报恩的机会,如若殿下觉得亏欠了奴,可否让奴嫁得好些,至少是个长得俊些的。”

我总觉得她活得不自我,原来是早就将性命许给了我。

其实我只需要推动和亲这件事,把画像换成莺萝的就好。我相信阿泽会为我在胡人中择好夫婿,为我争取最大利益。

难的是,该怎么让大臣相信,我是被他们逼着和亲,让他们觉得我已经走投无路。

事情很顺利,一切都在照着我的计划进行。

送去西域的那张画像是我画的,是莺萝唯一的一张画像,只可惜送去了西域,我怕以后没机会再见她,也怕以后会忘记她的模样,所以我央她成了王妃后让画师精心画一幅送回来。

让她常常写信,受欺负了告诉我。

但她应该不太容易受欺负,我朝本就是大国,也有军队驻扎在此处,他们不敢对她做什么,更何况莺萝身手很好。

她出嫁那天是我给她上的妆。

她身边安排了杨越的人,这是我找他的第二件事。

杨越完成了使命需要回朝复命,于是他留下一个心腹帮我赶马车,很不起眼的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往南方走。

而留在西域盯着我的眼线也已经被杨越换成了自己的人。

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我被人认出来。

但是我并不着急回京都,我想四处看看。

然而这件事却没遂了我的愿,我才到扬州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是宴舟,他从杨越那里得知了我的动向,不过我没想瞒着他,只是没想到他来的如此之快。

当他抱住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哭,我好像也真的哭出来了,因为他在吻我的时候,我尝到了一点咸涩的味道。

我的游玩计划被迫中断,因为宴舟说要同我成亲。

我跟他回了京都,他要带我回府上,我不同意。我现在给自己安排的身份是杨越的表妹,这是我请求的第三件事。

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完善这个人的身世,一个南方来的姑娘,父母双亡,长居在扬州。

我原本也是要回京都的,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只能投奔自己的表哥,现在就这么被迫提早了。

宴舟却说反正以后也是要从杨府嫁过来的,先住几天也没关系。我被他说服,跟他去了他自己的府邸。

晚上他拿了莺萝的信给我。

告诉我她一切安好,三王子对她也好。

看了她的信我同样也有点想哭,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我笑自己没骨气,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我还是很庆幸,庆幸他们都有一个好结局。

宴舟只是轻轻把我揽进怀里,我抵着他的肩,眼泪掉得更加汹涌,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说道:“你能多依靠我们些,该多好。”

我确实应该学着去依靠他们,莺萝,阿泽,杨越,还有宴舟。这六年我从来只有在非他们不可的情况下才这样做,这实在太累了。

没过几天杨越就来把我接回将军府了,说毕竟还没嫁人,这样太不合规矩,让宴舟和我保持距离。

他看着好像是在开玩笑,但我知道,他早就把我当做了妹妹。

我悄悄回来的事还是被阿泽知道了,他连夜跑出宫,跑到我跟前哭了很久。我笑他都十七岁了还跟三岁一个样。

他说:“阿姐,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也只有在我面前他才能这么哭了。

不过我想没关系了,我现在是李冉,只是李泽的姐姐,他想怎么哭都没关系。

BE结局,慎看

我被下人叫醒,她告诉我说三王子去了宫中处理公务,让我不要等他回来。

这个午觉睡得有些久了,让我有些恍惚,不自觉就叫了莺萝的名字。

可莺萝已经死在六年前的宫变之中。

刚刚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好的梦,梦里万事皆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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