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乾被扣一分后顿时老实了，等他停好车，帝静梵三人才和越敏、蒋杏意会和。

培训时越敏一身职业装，干练老成，仿佛房地产门口的销售经理，随时随地就要鼓励员工来一套加油操的坚定模样。她今年虽然已经三十三岁，但实际上性格不仅直率还是个十级冲浪王者，在组里出了名的人缘好。

大概这回是真遇到好笑的事了，一碰面，只听她当即不加掩饰地揶揄起莫佑乾：

“调查组成立以来，你是第一个因为高调被扣分的实习生。我听说你师傅脾气不好，这么丢脸的扣分原因闹回武当，恐怕他会追着你满山跑吧？”

“越队，我也没很高调。”莫佑乾一边扣紧衬衫领子，一边心想，师傅应该会直接拿太极剑抽飞他叭。

宗星移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你这还不高调？炸街炸得老板娘都被你吓死了，培训时明明说过最重要的是低调。”

“……拜托，我只是开了辆车。”

帝静梵没说话，侧眼瞥向越敏和正将小本子揣回兜里的蒋杏意，随即只见蒋杏意露出一丝和缓地笑意：“车也不行啦，这是规矩。”

调查组数十条细则中，唯低调两字一度被反复强调，因为这份工作必须隐秘而沉默，普罗大众不需要得知足以震碎现有世界观的神秘事情，一旦露出端倪，异类带来的恐惧、未知衍生的恐慌将会急剧爆发。

因为人从来不会允许有物种抢占这份占据食物链顶端的荣光，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也许你们觉得大题小作，但调查组以前出过类似的事情。曾经有个实习生在执行任务时非常高调，被一个有心人发现世界上有神神鬼鬼的事，开始沉迷于网上流传的一些术法，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最终入魔，开始不断杀人。”

蒋杏意肩膀一耸，无奈地说：“很多规矩都建立在血泪教训上，希望理解。”

……

沉默一会，莫佑乾最终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一分：“理解理解，我下次一定低调。”

他发誓，回去就把车换成□□奇瑞！

“那我们开始吧。”蒋杏意冲越敏微微一笑，“越队，摄像头。”

紧接着，越敏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三颗纽扣式的摄像头，边展示佩戴方法边说：“目标森海大学在C口附近，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公里，等你们戴好，我们就步行过去，正好还能仔细说一下具体的工作。”

帝静梵默不作声接过，低头将其慢吞吞往T恤领口处扣，纤长的眼睫轻而易举掩盖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凛冽。

——她觉得，越敏似乎太听一个人事专员的话了。

在调查局内部上班和外勤完全不同，蒋杏意和越敏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平庸，打扮极其普通，仿佛走入人海下一秒就会消失。

但这不仅仅是单纯的装扮原因。

第一次见面，包括今天，帝静梵都在蒋杏意身上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高级敛息符流动气息。

玄师的呼吸吐纳要比普通人轻，同是玄师很轻易能发现彼此之间的气息，而佩戴高级敛息符，可以完全掩盖任何气息，与普通人无异。

假如纯粹是为低调，那为什么不所有人都带敛息符？只她自己戴？

搞好摄像头，帝静梵瞬间立刻进入完美无缺的演戏状态，她先贴心地帮了下因为露肩衣服而有些苦恼的宗星移，随即才故作不经意地问：“既然会实时录像，那蒋师姐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是莫佑乾和宗星移想问的。

两人顿时齐唰唰看向蒋杏意。

天杀的，出外勤还得被人盯着，那和上厕所时发现隔间底下伸过来一颗脑袋有什么区别？

一如帝静梵所想，看似普通人事专员的蒋杏意明显占据主导地位，不等越敏说话，她已经主动解释起来：“你们十五位实习生分在五个队伍，所有人的实时记录会给其余队长看，但只有我拥有一票否决或确认权。”

……什么来头，还有这玩意？

帝静梵注视着她眯起来的笑眼，紧接着，只听她温和又平易近人再度响起：“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最后认为谁没资格被录取，在我觉得可以的情况下，有权否决他们的决定，所以我会随机抽取一个队呆三天进行观察。”

“哇，师姐，你权利这么大吗？”莫佑乾这傻缺下意识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越敏脸色刹那一变：“莫……”

“没关系。”蒋杏意挥手打断越敏，非常平静地丢下一句话：“因为，我是局长的直系属下嘛。”

“我拥有一种明辨是非的特殊能力，秉公而断，从不错判。我认为有资格的人，就一定有资格。”

这样听她说完，帝静梵视线中，就见蒋杏意黑棕色的瞳孔中华光浮现，近乎野兽般的冷血，同时声音也忽地沉下来：“请问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解决森海大学的事了吗？”

刹那间，帝静梵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略微熟悉的波动，她顿时陷入了亘长的沉默。

.

森海大学附近。

正对大学雕花大门的星巴克店里，衣着光鲜的青年男女轻抿一口咖啡，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飞速敲打键盘，安静的氛围中，时不时响起服务员叫号的高昂声音。

“叮——”

三个年轻大学生推搡着进门，找了地方坐下后，为首穿着厚外套的平头男生放下包，随即瑟缩着脖子走向柜台，“两杯中杯冰拿铁，一杯中杯热美式。”

说完，他裹紧衣服，叮嘱道：“美式烫一点。”

六月天已经开始热了，收银员眼神怪异地瞥了眼穿得极厚实的男生，很快噼里啪啦打完单子，指向扫码器：“一共136，这里扫码。”

男生恹恹地扫完码，抄起小票回到座位。

只见他心情似乎非常不好，坐下便骂：“冷死了这里，赶紧买完，我要去找秦瑶。”

“江樾——”

同伴黄毛眉头挑起，丝毫不给情面地笑起来：“你肾虚哦，听陈松说最近晚上你老是跑出去，该不会真背着我们和秦瑶谈恋爱了吧？”

“放屁，秦瑶那妞傲得很。”另一个肌肉遒劲的男生意味深长地抿唇淡笑：“她也是我们这种**丝能攀得上的？还不是看中江樾的网红号了，最近学校里出了个虐猫狂，要他把事情扩大呢。”

他们三人都是森海大学新闻系的大四生，从大一起，敏锐察觉到财富密码的江樾加入了自媒体赛道，于是和另一个也有意向的舍友陈松出去租房，开启了猫狗知识科普的网红路。

最初大家都觉得他俩肯定黄，但江樾坚持认为如今养宠风靡一时的年代，这条赛道绝对非常赚钱，况且他父母是兽医，本人也爱动物，有兴趣有资源就必须尝试。

没想到硬是经过三年打拼，还真就搞出了名头，如今，江樾在小蓝书上的粉丝已经高达百万。

但显然，提到秦瑶，话茬一下就变了。

黄毛玩着手机，吊儿郎当地说：“话说她是真有钱，那天我和江樾碰见她在给流浪猫装猫窝，上网一查居然要上千块，我也是服了，有这钱不去买个包买件衣服，给畜生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所谓的爱心喽。”肌肉男嘴巴冲江樾一努：“喏，这傻子不也是这样？你直播喂养学校里的流浪猫，给它们赚伙食费，细心养了几年，结果那些畜生见了你不照样跑？”

冷气十足的咖啡店里十分静谧，倍感荒唐且没素质的交谈声让不少人朝他们投来视线。

异样眼神接踵而至，江樾皱眉环视一圈，最终只是脸色难看地反驳道：“别一口一个畜生叫，它们不亲人反而是好事。很多亲人的猫都被虐杀了，学校里最近那个变态还没抓到，鬼知道还有多少猫要惨死。”

说起这事，江樾烦躁地再度裹紧外套：“学校为了名声一直在压消息，所以秦瑶的确想让我在账号上发这件事，最好能把热度提高。”

黄毛放下手机：“你发了肯定会被老师找吧。”

“是啊。”江樾闷闷地点点头，却十分坚定地说：“但我也想把那王八蛋找出来。”

……

与此同时，帝静梵和莫佑乾、宗星移三人正在靠窗位置排排坐，只见三人各自拿着一本杂志挡住下半部分脸，三双晶亮的眼露出，贼兮兮地紧盯着江樾几人的方向。

宗星移咬牙：“就是他吧？我都看到阴气了！”

帝静梵杂志下还抵着一杯雪顶咖啡，她吸食一口，不疾不徐道：“根据越队给的信息，是这瘪犊子玩意没错了。”

“干他？”莫佑乾果断放下杂志，立刻挽起袖子作势要冲。

“……”

帝静梵眼疾手快抓住他，狠狠往凳子上一摁：“你还想被扣分？”

一听关乎实习生涯的分数，莫佑乾颓丧地坐下，眼神不自觉飘向角落处暗中观察他们表现的越敏两人，顿时悻悻一笑：“那还是等等吧。”

来的路上，越敏仔细讲了关于工作的细则——

小队的巡逻任务很杂但很简单，由于白天鬼物基本不出，所以白天的巡逻工作通常只有两件事，一件是观察区域内是否有异动，第二件事是完成与警察的交接。

派出所和公安局都成立了特殊部门，该部门专门负责挑选可疑案件移交给调查局，再由局内数据组分发给不同片区的调查组小队。

这次来到森海大学，正是因为学校里出了非常恶劣的虐猫事件，由于学校和稀泥，一位叫秦瑶的女生在网上发声无果，最终带着猫咪尸体愤而报警。

当天，秦瑶与一位朋友、陈松以及江樾三人去了警局，也就是那一刻，伪装成接待警员的特殊部门成员身上佩戴的安全符自燃了。

而符文自燃，不仅意味着躲过一劫，更意味着邪祟与阴鬼在附近。也就是说，无论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情况，都有一只恶鬼匍匐在这几人身上。

交谈间，江樾点的咖啡好了，三人嬉笑着起身离开，一阵骇人的阴气随风四散。

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帝静梵眯起了眼，啪地一声放下杂志，随即打开盖子勇猛地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然后干脆利落发出指令：“走，开饭……不对，开工了！”

宗星移&莫佑乾：“……”

朋友，嘴瓢得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