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趴在地上大约有两米长，把阶梯式楼梯占得满满的。
东方凌的变身毫无预兆，骤然被一大片温暖的毛皮包围，黎子清吓了一跳。
“只有五分钟。”东方凌如是说道，“靠功德维持实体很贵的。”
黎子清惊喜得左看右看，猫咪的皮毛又顺又光滑，他一下又一下地顺着猫咪背脊往下摸，心中的烦躁顿时被消除不少。
黎子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向后仰躺在巨猫的身上，直接把它当大型靠枕。
东方凌的身体鼓了鼓：“这算得寸进尺吗？”
黎子清嘴角高高挂起：“算！”
从东方凌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将少年明亮的表情尽收眼底。
少年的嘴角弯起又深又长的圆弧，黑灰的眼眸眯成月牙型，终年阴郁的表情转瞬间拨云见日，一如雪天中露脸的阳光，温暖却不炽热、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黎子清闭上眼睛感受难得有人陪伴的温暖，冰凉的雪花轻轻落在他的鼻尖，对他来说这一刻就是岁月静好。
“真好，真不想上课。”他发出感叹。
“学生就得乖乖学习。”
“昨天是谁怂恿我逃课的？”
东方凌闭嘴沉默，他想起方才在校长室黎子清吹嘘自己的成绩，他问道：“你成绩很好？”
黎子清也不谦虚：“年级第一。”
“所以下午的课没上没关系？”
黎子清明白东方凌的言下之意，但是，“不行，总不能每次不想上课就——”逃课两个字被卡在喉咙里。
只见前方两步距离的柏油路上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黎子清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向东方凌，“这是复制人？”
“算是……复制躯体。”
“哦？”听起来有些可怕。
“只要你分出一魂一魄给他，他就能代替你去上课。”
黎子清听见这句话眼神颤动，他承认、确实心动了。
东方凌继续加大筹码：“小九说他很想你。”
“小九是谁？”
“你昨天救的那只猫。”
“这名字是你取的？”黎子清的表情写着“没有品味”四个字，“就因为他排行第九？”
东方凌：“……”
被鄙视心情不佳的东方凌直接变回人形，他特意走到黎子清伸手碰不到的距离处坐下，冷冷说道：“五分钟到了。”
黎子清眼角抽搐：“……”翻脸比翻书还快。
“雪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找到食物，别冻死了才好。”东方凌自言自语。
即便知道这句话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黎子清还是忍不住担心，要不买点猫粮去探望它们？
他又想起了昨天临走时，母猫对他亲昵的蹭手撒娇。
没有纠结太久，或者说根本不想纠结，黎子清从楼梯上站起身时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是担心小猫挨饿受冻。”他如是对东方凌说道。
东方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黎子清依照东方凌的指示，将食指点上了复制躯体的眉心。
对方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整个过程像是观看人工智能第一次被开机现场，黎子清有些新奇，微微咬着下唇、眼神一瞬不瞬。
东方凌静静盯着人看，眼底爬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复制躯体原地动了动，无论是眼眸的灵巧度或者整体的虚假感，都和真人没有区别。
黎子清在问了他几个小问题都对答如流后，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他先是回教室拿了手机和钱包，才到图书馆进行交换。
黎子清看着复制躯体：“交给你了，黎子清二号。”
复制躯体只是不冷不淡地嗯了声，转身便往教室的方向走，那高冷淡漠的样子和本人如出一辙。
黎子清有些无言：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挺招人嫌的？
当黎子清又一次将手撑在围墙上，翻墙而出时他不禁想道：逃课这种事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
他在路上买了羊奶和猫饲料。
“在没有热水泡猫奶粉的情况下，羊奶是最接近母乳的选择。”宠物店店员如是推荐。
心痛付了媲美五天晚餐金额的粮食钱后，黎子清拎着购物袋和东方凌肩并肩缓步走向猫咪的暂时居住地。
挺神奇的，他心想，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放弃既定行程，在上课时间穿着校服游走外头。
有种做坏事的错觉，虽然……逃课的确不算是什么好事。
和昨天相似的路径，心态却截然不同。
黎子清偏头打量为他带来这些意外的男人，东方凌五官轮廓分明，一身雪白长袍走在路上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世家公子，身姿挺拔、举止从容。
一双狂傲不羁的眉眼总会不时浮上一些无伤大雅的恶劣捉弄，他以为那些恶趣味是因为对方游离于人世间之外、以上帝视角看着芸芸众生的爱恨嗔痴贪，所以对人类的情绪无法产生太多共情所致。
可却又在今天偶然发现对方温柔细心的一面。
无论是替他遮挡大众的视线、变身成大猫安慰他，让他知道小九能死后复活，甚或是小小的替他系斗篷的举动。
他本可以不做这些。
东方凌感觉到黎子清不再那么疏离的视线，他语气促狭，“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也不会再变成猫给你摸。”
黎子清撇撇嘴，回想了下方才的手感，是真挺好摸的。
毛发光滑柔顺，毛皮底下的肌肉结实匀称，尤其是后腿处的扎实感，一摸就知道充满爆发力。
重点是，很可爱。
猫形东方凌比人形可爱多了。
在黎子清神游之际，东方凌突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黎子清停下自己比东方凌多迈出的一步步伐，转头疑惑地看向对方。
东方凌没有回答，眼睛左右转动、像是在分析资讯，他在少顷之后说道：“前面有动静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好。”
东方凌变回猫身，纵身一跃便跳上屋顶，两三个起落后已经不见猫影。
黎子清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巷子口，隐约听到了里头传出的女子说话声和猫咪“吓吓”的威吓声。
他拿出手机调成静音，伸出一点镜头照了张相。
只见照片中四位成人占据了巷尾的位置，从错落的空隙能看出堆在巷尾的杂物。
双指放大后还能隐约看见几只小猫探头的身影。
两位女子蹲在地上，一位黑色短发、一位棕色长发。右边靠墙的位置站了一位手拿长网的中年眼镜男、左边的墙尾处则蹲着一位双手捧着手机的棒球帽男。
黎子清的视线定格在两位女子脚边的猫笼和男子的长网上，这是在做什么？
捉猫吗？
黑发女子——周若语软言引诱：“不要怕，我们只是想要领养你们而已，跟我们走就不用挨饿受冻啦，好不好？”
“对啊，我们这里有很好吃的罐罐哦！快点过来。”棕色长卷发女子——何冰冰打开罐头，试图用香味引诱母猫。
通常这种野外收编流浪猫的方式，都会经过几天长时间的喂养来和猫咪培养感情，最后以猫咪放下警戒心、自动走入猫笼完成流程。
黎子清没做过也看过社群平台上其他人分享的收编视频。
他的眉头从看见长网后便没有抚平过，只觉得这四人来者不善。
母猫本身瘦骨如柴，没有足够的奶水可以喂饱所有幼猫，这两天又是饥饿、又是寒冻，有几只小猫受不住诱惑，想要偷偷上前吃个几口。它们伸出犹豫又试探的步伐。
中年眼镜男——庄楷看见后严阵以待，他双手牢牢抓着网子，就想等小猫埋头大快朵颐之际，抓它们个措手不及。
小九在兄姊身后急得喵喵叫：“哥哥姐姐不要过去！他们看起来很可怕！”
“他们是骗子！快回去躲好！”母猫同样出声警告，它不敢放松警惕，眼神在三人身上来回巡视戒备，确保一旦对方有任何动作，它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抓花他们的脸。
“可是我好饿啊！他们的食物好香。”
“对啊，他们看起来是好人啊！我只吃一点点应该没关系吧？”小猫们因为饥饿，双眼被蒙上了滤镜，看什么都不真切。
“快点啊，快过来，看你们这么瘦，是不是都没吃饱？我们家里还有很多很好吃的食物哦！”周若语语调柔软温和，像极了放低音量哄诱宝宝入睡的母亲。
“对啊，吃了罐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何冰冰的这句话，引来了一旁围墙上东方凌的侧目。
利用言语来强行绑定的契约关系。
这种类似“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兄弟！”、“你对我见死不救，就是逼我去死！”为各种行为安插上罪名与意义的道德绑架，在人类世界或许不具效益。
但是某些时候，地狱是适用的。
通常情况下，猫咪们是否决定和这四个人走，站在东方凌的立场是无权干涉、也不会去干涉的，但是何冰冰的那句话，却难得让他上了心。
他左右权衡后还是选择开口，“别吃！不对劲！”
心里抗拒了好半天终于迈出两步的三位小猫，听见声音倏地转头看向东方凌的方向，发现是自家猫咪大人发话，吓得一溜烟又躲回柜子里。
消失的速度比出现快上几十倍。
等待半天、以为终于可以有所收获的三人：“……”
在一旁打游戏的林新好恰好转头看见这一幕，嗤了一声，“白费功夫。”
何冰冰听见动静转头看了林新好一眼，眼神里明显写着不悦，却又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周若语和庄楷则是随着小猫的视线看向屋顶，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东方凌警告完小猫后，便回到黎子清身边。
黎子清见人回来，急忙问道：“我们要帮忙把那些人赶走吗？”
黎子清敲黑板：翘课是不好的行为喔！
东方凌从一旁冒出来：除非有另一个你代替你去上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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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