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菲照着王风和给的药剂配方，调制出了十几瓶小瓶装的咒波解药，她各给了珈蓝和张风四五瓶：“省着点用……张风，你那条线，我有用这种药剂吗？”

“有，而且就是因为用了这个才打赢芒种的。”张风点了点头。

“诶，单挑赢的？”塔菲笑着问。

“对。你只用了线性悖论和真实之键。几乎是压着芒种打赢的，但打完之后，身体受伤也很严重，因为咒波和神液的侵蚀——你很快就回去换了一个新的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还挺骄傲的。”塔菲此时依然穿着侦探服，但是线性悖论和真实之键都已经拿出来了，“珈蓝，你准备好了吗？”

“嗯。”

虽然嘴上说着缺乏人手，但实际上，张风还是更担心战斗死伤过多，所以他没有找陆袅袅和青山若我帮忙，反而是主动和他们断绝了联系。之后张风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没有求助栉风沐雨跟魔联的增援，尽管这两个组织目前都还保留有相当的实力。

因为塔菲明确表示，最顶尖水平的战斗，必须保证宁缺毋滥，多一个两个拖后腿的，还不如以少打多——在她看来，就算是突入敌后，面对邪术教团和异染这样的强敌，自己跟珈蓝也足够了。

她的自信应该来自那两个深藏不露的永动机关，珈蓝本身的实力也不差，能挤进第一梯队，遗憾的是没能找到许冰颖，也没能让索菲亚答应参战——但是换个思路，异染方也没有薇星这一强大战力，算是好消息了。

因为联合政府首先要打异染，所以张风等人准备先攻，来到了异染的总部，时机成熟时发起突袭。

“远程火力能信任你吧？”塔菲问。

“嗯。”

于是塔菲将手中长剑插入地面，注入魔力，于是齿轮街的领域就带着锁链迅速扩散，如病毒一般，侵蚀了整个地面。三四秒后，宛如八级强震，大地剧烈地摇晃，并出现撕裂和断崖裂谷，黑色的深渊纵横交错，包围了异染总部的高塔建筑物。

“你们从上面进攻，先远距离轰炸。”塔菲说道。

于是珈蓝手捏法诀，体内能量就迅速凝聚，释放出来，在体表形成一层燃烧跃动的火焰，蓝紫色的耀眼光芒中似是群星闪烁，十分瑰丽。她的气息也随之提升，待稳定下来后，便抬手指天，一画而下，天幕便撕裂无数破口，如洪水笔直倾泻的光柱带着可怕的能量落到地面。

数十道光柱快速移动，在地上烧灼并摧毁沿途遭遇的一切，珈蓝这招名为“画灭星原”，是她能施展出来的最强大的范围杀伤技能。

的确像是画笔，涂抹去除了异染总部高塔的上半部分，珈蓝继续控制光柱横扫，来回地蹂躏，直到两分钟后她魔力耗尽。

那座塔已经变成废墟了，但，仍然没看见任何敌人，冲出来还击，或者逃跑。

就连一个被炸飞的尸体都没看见。

“这是怎么回事？”张风忍不住说出了声，“难道是空的？”

塔菲没说话，她让珈蓝休息一下，自己放出一台无人机，迅速靠近，从上方俯瞰地面，传回实时画面。

的确没有一个人，连死人都没有。

“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强大的能量反应，是不是都躲起来了？”塔菲也很意外，她原本设想的是，利用珈蓝和张风的远程攻击，把敌人逼出基地然后分散消灭，“但也不应该啊，他们怎么会愿意舍弃总部呢？”

“过去看看吧。”塔菲用手接住飞回来的无人机，沉吟道，“看起来像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于是三人从小沙丘后面出来，很快靠近高塔废墟，逐渐感受到了一股异常的寒冷。

“我感觉我可能知道是谁了。”张风一个激灵，搓搓手臂，说道，“是许冰颖，她提前行动了。”

“什么意思？”塔菲问，她蹲下来摸一摸焦黑的土壤，“你知道这冷空气是谁导致的？明明珈蓝刚刚用激光烧过，这土壤感觉也只有二十多度。”

她的手上沾着的是泥土的颗粒，以及一层细细的，不融化的冰晶粉尘。那似乎不是单纯的冰，因为不是透明的，还透出一股淡淡的难以言状的味道。

并不难闻，但是是棕褐色，像是熟了一半的鸡蛋，蛋白质。

“许冰颖的能力是冰，她超级强，本来在我那条时间线，她是最后出手的……但为什么这次那么早就来解决……”张风分析着，突然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不对啊，既然许冰颖一直都在，那问题应该是，她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像现在这样早点解决异染，不就没有后面那么多无故的牺牲了吗？”

一阵飘雪随风而来，吹拂在众人的脸颊上，那气息不像是许冰颖，张风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女孩，穿着略显暴露，所以能看见她身上——主要是腰上和小腹，侧脸——有一抹连贯的黑色纹身。

“这个是许冰颖？”塔菲指着那悬停在半空的，暗蓝色头发的女孩，问，“不可能吧？更像是邪术教团的魔法师。”

“这明明是个异能者，魔法师不是这样的。”珈蓝纠正，“就算身体里有魔力，能力者的身体强度也远高于魔法师，给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这个女孩明显是以异能的方法锻炼身体的，魔法师可不会这么锻炼。”

“哦？何以见得？”塔菲好奇地问道。

“你和我都不是魔法师，但身体里都有魔力，而且我们的体能都比一般魔法师强。”

塔菲暗暗咋舌，她虽然是习惯在战斗中硬刚，天生近战坦职，但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体能过人。珈蓝作为海族，那蛮力和速度真是人类望尘莫及，如果纯粹比拼体能，塔菲相信，包括自己，以及整个栉风沐雨，都没几个人都超过她。

“她不是许冰颖，她是薇星。”张风终于认出来了，“她身上的纹身是青鸾……黑色的青鸾？”

“什么玩意儿？”珈蓝用鼻子闻了闻，皱眉道，“那明显是咒波污泥吧？”

“咒……波？”张风愣住了，“你是说，她身上的纹身是咒波？！”

塔菲再弯腰，拾起地上温冷的泥土，细细捻着，终于分出一抹棕色的冰晶粉末，放在鼻前闻了闻，却仍然分辨不出。

于是珈蓝凑过来，她的嗅觉远比人类敏锐，于是隐约的，她闻出来了。

“这是人的皮肉组织。”珈蓝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说道，“他们被冻成了肉干，打碎散在土里……”

空气有些凝固。

薇星没有理会呆住的张风等人，径自飞走了。

“所以她一个人屠光了整个异染？！”塔菲忍不住问。

“薇星没被卢象森救起来的话，也有可能被邪术教团抓回去了！她本来就是教团的四期蛊选毕业生啊。”张风说道，“珈蓝，你确定她身上的纹身是咒波吗？”

“就是咒波的味道。既然你这么说，这个薇星，还是邪术教团的人？她来消灭异染？有什么动机吗？”珈蓝问。

“异染和邪术教团本来就不是铁联盟，他们有各自的心思，如果真和张风说的那样，要联手对付栉风沐雨，就算成功了之后也要互掐的。”塔菲说道，“有可能是教团等不及了提前下手……总之赶紧追！薇星也是敌人！”

“诶？”逻辑推理的速度有点快，张风还没反应过来，塔菲就得出了结论，“不是拉拢她吗？”

“被咒波侵蚀的人脑子都不正常，没法交流的，有威胁就尽早干掉。”塔菲干脆地说道。

然而薇星在空中飞得极快，塔菲召唤出大齿轮，三人踩上去，像是坐飞碟一样追赶，可还是追不上。

前面的薇星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后面有人在追，于是突然画一个弧，绕到了侧边，正过身丢出一大片冰棱黑羽，发起了反击。

现在能感受到是咒波了。塔菲直接使用线性悖论的力量飞在空中，再用真实之键劈开薇星的攻击，以常人肉眼无法观察的速度冲了出去。

薇星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塔菲是个硬骨头，她稍稍后退，在空中灵活地让过塔菲的剑砍，身体旋转，顺势一脚横踢在塔菲的小腹，把她踹了出去。

好巧妙的空中格斗技！张风印象中，薇星在上一条时间线并没有展现出这种技巧和能力，到底是哪里出现了改变？

塔菲没受伤，只是被打飞出去，但还是很惊讶。她立刻瞬移回去，又一刀挥砍出去，攻击明明快狠准地落到薇星身上，却只擦去一片冰雪。薇星的身体似是冰川极光闪烁，横移着从塔菲的刀刃之下逃脱，破碎的伤痕也迅速修复，拉开了距离。

塔菲再逼近，挥剑攻击，薇星这次没有躲闪，而是迎上去，手背带着寒冰敲打剑刃，再用力一推，便化解了塔菲的攻击。她手腕一翻，一把冰剑便突然出现，直刺塔菲而去，后者迅速横剑格挡，再召唤出齿轮从上方进行重击。

薇星侧身躲闪，扔了冰剑，又一拳打向塔菲的小腹，被挡下后，就迅速拉开距离，佯装逃跑，引诱塔菲追上来。

塔菲当然选择追，同时持续用齿轮进行远距离攻击，但没想到薇星突然在前面刹车，身体从加速前进转为加速倒退，像战斗机一样旋转着做一个完美的眼镜蛇机动。

不过半秒就绕到了塔菲的身后。

她好像很喜欢这招，倒着身体猛踢一脚，狠狠踹在塔菲的后腰，这一记攻击命中后释放出强大的魔力波动，让塔菲登时吃痛，衣服连带着皮肤肌肉被划出一个一寸深的流血伤口。

鸟儿？猛禽在捕猎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身法吧？上一次在鸟巢遭遇薇星，她的确会一些格斗技巧，但绝对没这次的精彩绝妙。

张风人都看傻了。

塔菲被薇星最后一脚踹破防，她飞出去好远才停下，被迫停下了攻击，又看向薇星身上缠绕的锐利而冷冽的寒气，深呼吸。

“好冷的刀……鸟爪？”

薇星露出骄傲的微笑，展开背后的雪白羽翼，她此时看上去像天使一样美丽，只不过有一些咒波的黑色纹身，但并不算扣分项。

目前塔菲落下风。

但几个回合的交手，双方也都确认了对方没有认真，如果真的生死斗，胜负还是难说。

实际上更紧张的是薇星，所以她先开始——低头，开声吐气，背后便浮现出一个三米高的神鸟虚像，她自己则是被一股神圣的气息笼罩，整个人像是拔高了三分，周遭的气温骤跌突破零下两百。

塔菲则是从储物水晶里拿出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像是颜料的东西，却有着彩虹的绚丽颜色，甚至还在不断变化。她打开瓶塞，一根手指伸进去，轻轻一捻，就把所有的色彩勾了出来——像是橡皮泥一样。

薇星不太确定这是什么，怀着好奇，她深吸一口气，吐出凛冽寒风，这温度逼近零下两百七，而风速则超过了30m/s，几乎和12级台风所差无几。

然而塔菲一挥手，指尖的绚彩就如水墨扩散开来，压过并覆盖了冷风，从视觉上看就像是直接吃掉了。薇星还没反应过来，那色彩飘带就旋转着将自己包围，进一步削去空间，将自己带到了塔菲的面前。

“【齿轮之心·第一永动机关】。”塔菲直接用手指上的彩绘，涂抹分断薇星和她身后的天地山河，“【达芬奇笔触·文心雕龙】。”

解释起来很复杂，看上去像是，塔菲用手指上的颜料画在空气上，然而那个二维平面的所有深度，她所画的那个平面往后的所有深度，都被“画到了”。笔触末端飞出黑线，断开了薇星的身体，也断开了她身后的天空和大地，真空的深渊极不合理地突兀出现，以至于周围的空气都顺着负压涌过去，形成强风。

这是透过二维平面“画到”三维现实的笔触，拥有“维度”力量的神器。张风和珈蓝本来要出手帮忙，可此时都已经看得惊呆，完全忘记本来要做什么了。

薇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更没法自愈，她整个人化为碎冰，顺着塔菲施加力量的方向飘到后面，又被达芬奇笔触的神奇力量糅合到大地泥土中。塔菲再一勾手，便把几十米深的岩石土层全部掀起来，抛入空中，她又揽下一片数千万吨重的云朵，将所有的水汽强行挤出来，混入到土壤中。

于是一片潮湿的泥沼就这样诞生了。

塔菲挥动指尖的笔触，轻易地创造与改写地形，此时她的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不可战胜的神。

塔菲将笔触颜料从手指涂抹到整个双手上，隔空抱起整片泥沼，快速地揉搓捏合，将所有的泥巴团成一个球体。能看到那泥球里面，一股凝胶般的黑色咒波还在不断翻涌，像是有自主意识，疯狂地往外挣扎。

薇星体内的咒波，活性超乎想象的高，即便是肉身完全毁灭，散在泥土中，也没有因此消失。印象中当初的芒种之夜，都没有表现出这么夸张的生命力，说明至少在侵蚀纯度上，薇星的咒波已经完全超过芒种了。

“真是顽固。”塔菲双手用力合握，将千万吨的土方完全压实，其中的所有水分渗出，也包括浓稠的黑色咒波，“麻烦死了。”

塔菲松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涂一笔，甩出一条迅速扩大的飘带，于是出现一副七彩的奇妙画卷，它很快变化为接近实体的状态，但看上去又十分虚幻——仅仅是三四秒的功夫，就有数以百计的真实之键从画卷中涌出，贯穿并抹除了所有咒波粘液。

不同的永动机关还能联动，好可怕的力量。

“【达芬奇笔触·锦绣河山】。”塔菲念出咒言，加强了术式的强度，于是长剑就以更高的频率从画卷中飞出，不一会儿便把泥球切成了细碎的粉末，“张风，用曳光弹。”

虽然没理解塔菲为什么叫自己这么做，但张风还是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合并捏做枪状，催生魔力混合光属性元素，创造出一颗曳光魔弹，打了出去。

准确地命中泥球，金黄色的发光标记随着魔力渗透进去，附着到内部，正巧的是，泥球里面刚好有一抹灰蓝色的烟雾，从缝隙里钻出来，朝远方的天空飞去。

本来这抹轻烟，颜色非常淡，也几乎不蕴含任何能量，幸好塔菲让张风打出曳光弹，给它上了标记，不然以肉眼根本无法在天空的背景色下看到它。

“那是薇星的咒波源质，我们追。”塔菲说着，就用笔触的力量卷起张风和珈蓝，带着两人快速飞行，跟在那轻烟后面。

“这是什么？”风太大，张风没听清，于是问。

“你可以理解为薇星的灵魂，天生的咒波生物会有这样的核心，他们肉身消亡后，源质会飘出来，自动向周围咒波浓郁的地方飞。”塔菲解释道，“吸收足够的咒波后就能修复身体，完成重生。我以前在东南角遇到过，必须把母体或者根源全部清除，否则就会一直复活。”

“诶，这么逆天？芒种都没有这样的能力啊。”张风惊道。

“99%的咒波生物都是次生的，也就是正常生物被咒波侵蚀，变成咒波生物，这种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复活。但有极其稀少的一部分，他们生命诞生的源头就是咒波，这其中又有极小的概率，会变异产生源质。”塔菲继续说道，“源质很难消灭，而且一般移动速度很慢，薇星这种飞的那么快的，肯定是有高级的母体在控制——必须连着母体一起消灭，不然她很快又会复活的。”

“这么听来，母体本身也是一个极大威胁吧？”珈蓝问。

塔菲点了点头。

看到事态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张风不禁陷入了思考——自己来到的这条时间线，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熟知的样子了。比尔到底做了什么？仅仅是镜壁魔族不存在，这一改变，就会引起因果链如此剧烈地波动吗？

“你们看，那东西……”塔菲下意识地停下，指着视线尽头一片突兀的巨大黑影，忍不住说道，“原来陆地上有这东西吗？”

那是一棵漆黑，巨大，高耸入云的橡树，树干粗如小山，顶层枝叶繁茂，像是穹顶之下的第二片天空。围绕这棵巨树的，是将近千里的咒波沼泽，期间生长着各种各样被侵蚀腐化的动植物……

芦苇，蜻蜓，甚至有鱼跃鸟飞，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被腐化的生物，看起来和这片沼泽的环境非常融洽，眼前的光景，如果忽略色调偏暗，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和谐”，“生机盎然”。

太和谐了，就好像大自然，本来就存在这种生态一样。

令人叹为观止。

“鸟教的神圣宏伟木，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大啊。”

张风忍不住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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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你所不知道的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