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珍这活才连着干几天,就浑身疼的下不来炕。
听着西屋里热热闹闹的说话声,更是悲从中来,看到聂婆子的第一眼,就再也绷不住了,躺在炕上抹起泪来。
她累得手指头都不爱动的时候也在想,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步的呢?
哦,先是老二媳妇手受伤了,干不了活。然后又说妇联要表彰拥军拥属,说她是家里拥军拥属第一人,就该第一个表彰她...
姜玉珍感觉自己可能掉坑里了,但她是大嫂,是家里第一聪明人,连聂婆子都能被她哄得不用她干活,她绝不肯承认自己被忽悠了。
她对着聂婆子抹眼泪,“妈,可要累死我了!”
家里的活很多很累,但更委屈的是凭啥秦晚就可以啥都不干,喝茶吃瓜子儿唠嗑,她就得为一家人做牛做马?
聂婆子刚刚打过鸡血,正是充满战斗力的时候,拍了拍姜玉珍的肩膀,
“别哭了,妈已经想到对付她的办法了,你再坚持干几天!”
姜玉珍表示自己完全相信聂婆子的能力,但她弱弱地提出申请,
“妈,这老些活儿我自己确实干不了,要不你帮我干点...”
在聂婆子瞪眼睛之前,她火速加了一句,
“反正就再坚持几天不是?”
聂婆子吸进肚子里的急气,缓缓吐出来,咬着后槽牙道,
“成,那妈就帮你干几天。”
反正过几天,就又都是老二媳妇干了。
晚饭时候,秦晚晚捧着酸菜馅的菜饼子吃的开心。
有的人就是有做饭天赋,同样最普通的白菜土豆,在有的人手里,做出的味儿都大不一样。
姜玉珍就是有的人,手艺也太好了。
她边吃还不忘夸赞姜玉珍,
“嫂子做饭也太好吃了,这酸菜饼子做的真好!要是哪天能吃到白菜馅的就好了,大白菜又甜又脆,嫂子做的肯定好吃!”
姜玉珍已经下定决心,再不被忽悠了,可每次秦晚晚这么真情实感地夸她时,她还是忍不住高兴。
“那有啥...”
姜玉珍刚想说:那有啥难的,想吃就包呗。听到聂婆子的咳嗽声,立马改口,
“那有啥可吃的,做啥吃啥得了!”
秦晚晚小脑袋点点,冲着姜玉珍笑的眯眯眼,
“嗯嗯,嫂子做啥都好吃!”
姜玉珍的心呦,一下子就可软乎可软乎了。
这咋比她那硬邦邦的小闺女还贴心呢?
盖帘上就剩最后一个菜饼子了,聂铁伸手去拿,今天的菜饼子确实好吃,他都没吃饱。
可大手刚要碰到菜饼子,就被一双小手截胡,死死地盖住。
丽丽瞪了她爸一眼,霸气宣布,
“这是给我婶婶吃的!”
然后对着秦晚晚,直眉楞眼地问,
“婶婶,我给你抢个菜饼子,明天你还给我绿豆糕吃不?”
秦晚晚看着小丫头直梗梗的小脖子,忍不住笑,
“给的,丽丽对我这么好,婶婶当然也对丽丽好。”
丽丽听到想要的答案,嗖地把菜饼子攥进手里,稳稳地放进秦晚晚面前的碗里。
铁蛋儿用手背抹了下大鼻涕,
“婶婶,我也对你好,回头有人敢笑话你,我就帮你揍他!”
顾洋见人人都发言,生怕自己被忘了,着急的连忙说:
“还有我,我也对婶婶好!”
他见顾溪只埋头吃饭,不说话,又紧着说:
“还有我姐姐,我姐姐对婶婶更好!”
顾溪小口咬饼的动作顿住了,就听身边的人笑着说:
“好好,你们都对婶婶好,婶婶也都对你们好!”
顾溪这才继续吃饼子,嘴边不自觉露出个小笑坑坑。
聂婆子看着这一桌子的小崽子,都围着秦晚晚转,有些不得劲地哼了声,斜着眼看秦晚晚,
“老二媳妇最近变化挺大啊,嘴跟抹了蜜似的。”
全家...不是,是全村儿人都让你熊住了。
只见秦晚晚羞涩一笑,对着聂婆子眨眨眼,
“都是妈教育的好。”
聂婆子...我教育你个鬼!
我教育你忽悠我、气我、还熊我干活了?
聂婆子真想好好“教育”秦晚晚一下,可她一直笑眯眯的,聂婆子真是找不到理由。
心想看在她白天没跟着别人说她坏话的份上,就先饶她两天。
想到这,聂婆子注意到秦晚晚的披肩发。
要说这披肩发还真洋气,这头发一剪,倒还真像是城里人了。
尤其是把刘海梳上去之后,即便聂婆子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秦晚晚这么一收拾,还真好看,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要不她白天能认不出来吗?
就是可惜了那条大辫子,那得留多少年啊!
老二媳妇头质好,一条大辫子又粗又长,油光锃亮,可真舍得!
于是聂婆子顺嘴问了句,
“老二媳妇,你那辫子呢?”
秦晚晚摸了摸自己肩头,油亮顺滑的头发丝儿刺得手心发痒。
她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卖了呀!”
赶大集那天卖的,收头发那人看到她的头发,眼珠子一下就亮了,死活不让她走,说要出五块钱。
秦晚晚一直还到十块钱,然后坐在那等着剪头发。
那人还是有点剪发手艺在的,给秦晚晚剪的特别好,很有层次,搁现在也是个合格的托尼。
剪完头发,秦晚晚的头皮立马都轻松了,太舒服了!
聂婆子瞪圆了眼睛,
“卖了?留那么多年的辫子就卖了?”
“那咋办呀?我都没钱花了。”秦晚晚可怜兮兮,然后冲着聂婆子伸出了手,
“妈,要不您把我那钱给我吧,我自己拿着。”
聂婆子差点又噎死,说了句,“再说吧!”
就再也不提这茬,只顾着闷头吃饭。
秦晚晚也没指望这么容易就要回来,看着聂婆子啷当着脸子,气的要死的样子,就高兴的不行。
聂婆子带着气吃饭,吃完胃就开始疼。她周遭看了一遍,一个贴心的都没有。
姜玉珍累得没精打采,聂铁围着老婆转。
四个孩子围着秦晚转,小儿子聂铭连家都不回,一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聂婆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顾溪说:
“大丫头去把碗刷了,这么大的姑娘了,眼里一点活儿没有,成天的好吃懒做,将来能找到婆家?”
现在连她都开始干活了,给那老些鸡鸭轧食料,累得她手脖子都酸,这些吃闲饭的凭啥啥都不干啊?
顾溪没说话,站起来就要去刷碗。
秦晚晚不反对孩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分担些家务。她小时候还抢着干家务呢,扫一次地五毛钱。
可她不喜欢聂婆子点名让顾溪干活,理由还是:大姑娘不会干活怎么找婆家。
如果按年龄来算,那铁蛋儿还要比顾溪大一岁呢。
可铁蛋儿就什么都不用干,因为他是聂婆子的大孙子。
秦晚晚笑眯眯地点头,对着顾溪说:
“孩子锻炼锻炼也好,省得干起活来毛手毛脚的。
顾溪呀,这回可得小心点儿,别再像昨个似的,一刷碗就打碎俩!”
顾溪一愣,那碗盘不是她打的啊!
昨个婶婶给他们冲油茶面儿喝,喝完婶婶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她请他们喝油茶面,这碗就得他们自己刷。
丽丽立马提出来,她可以去刷碗,但前提是他们每人得给她剩一口油茶面。
铁蛋儿不爱刷碗,表示同意。
顾溪虽然觉得刷碗也没啥,可丽丽正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呢。
顾溪了解丽丽的调性,她要是不同意的话,这胡子就得上来抢了,所以她也同意了。
顾洋同不同意,丽丽不在乎,反正顾溪同意,顾洋就同意。
喝完油茶面之后,丽丽满足了,因为她比别人喝了更多的油茶面。
她也遵守承诺地去刷碗,但她手小攥不住碗边儿,装完油茶面的碗又滑,一下就摔了两个。
姜玉珍骂骂咧咧进来时,秦晚晚晃着大棒槌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嫂子,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没用了啊,我想着刷个碗,结果...我就说我现在啥都干不了吧,真是给家里添乱。“
气的姜玉珍把秦晚晚撵走了,嘴里叨叨着,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一天天的这么折磨我!“
被撵出去的秦晚晚冲都吓冒汗的丽丽眨眨眼,
“不用谢我,我是雷锋。”
丽丽咧开嘴想笑,但看到她妈出来了,又立马闭上嘴。
这是她和婶婶的秘密。
当然,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铁蛋儿、顾溪和顾洋,但丽丽自动把他们忽略了,反正这是她和婶婶的秘密!
现在秦晚晚这么说,不但顾溪愣了,丽丽也愣了。
可她最喜欢婶婶,又最讨厌奶奶,所以她闭嘴不说话。
聂婆子听说顾溪昨天才打了两个碗,心里这个疼啊,连忙叫住顾溪,
“得了,滚一边儿去吧!真是啥人找啥人,连个碗都拿不住,要你还有啥用?我一共就这么几个碗,全让你们娘俩儿给摔了!”
说着夺过了顾溪手里的碗,自己往伙房去了!
哎呦呦,她用了十几年都没一道缝儿的大瓷碗呦!
顾溪被聂婆子话里的“娘俩儿”说愣了,是说她和婶婶是母女俩吗?
“妈妈”是顾溪埋在心底的两个字,她执拗地守着这两个字,就算是曾经被罚站、被罚着干活,她也从没说出来过。
可今天听到别人说她和婶婶是娘俩儿,她以为她会很不愿意,可实际上她却并没什么反感,反而觉得很亲近。
她转过头去看婶婶,她正冲着奶奶的背影,俏皮地吐舌头。
顾溪...
秦晚晚回头,与顾溪小大人似的眼神对了个正着,她尴尬地缩回了自己的舌头,扬起头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心里真的要抓头发嚎叫了,怎么每回都被孩子抓到她没正形的样子啊,这样还怎么给两孩子留下个神圣又飘渺的最后印象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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