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儿虽然淘,但自认还有义气在。
他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二婶帮他刷鞋、洗棉裤了,还说以后再也不让婶婶干活了。
姜玉珍...
你是我儿子吗?怎么没见你这么孝顺我?
她边给自己儿子刷臭鞋、洗破棉裤,边觉得自己能理解聂婆子了。
儿子不向着自己,确实太心寒了。
现在非但儿子不向着她,连闺女也跟着秦晚屁股后面,玩儿的可开心了,简直是双倍寒心。
聂婆子还能回姜家村去串门散心,她得在家干这么多的活儿,简直是三倍寒心。
往后一连几天,秦晚晚都过得开心愉快。
饭吃的丰富可口,别说,姜玉珍这饭做的还真是不错。
闲着无聊时,万翠翠就带着她满村里的逛,认识了许多村里人。
大家都说聂家二媳妇挺可亲的,就该这样多出来走动走动。
万翠翠是青山村本村人,家里人丁兴旺,条件不错。
大伯在村小当校长,大姑是村长媳妇。
她性格爽利,极得长辈喜欢。
为了不嫁出去挨欺负,找的婆家也在本村,就是聂家隔壁的老陈家。
家里就一个儿子,人口简单,将来什么都是小两口的。
万翠翠在这人头熟,带着秦晚晚把村里人认了个大概。
她从前一起玩儿的小姐妹都嫁出村去了,无聊了好长时间,现在秦晚晚是她的小姐妹了。
万翠翠还带着她赶了一回大集,果然像她说的一样,都是附近几个村的村民来摆摊,很有意思。
秦晚晚看到一家卖鸡毛掸子的,是自己用鸡毛扎的,五颜六色的,可漂亮了。
公鸡毛的掸子八毛,母鸡毛的掸子五毛。
别看现在家家都有鸡,但攒鸡毛也不容易。
总不能跟着鸡身后拔吧,所以一般都是杀鸡秃噜毛时攒的。
像想要颜色一致的话,攒一个掸子的毛,不知道要杀多少鸡。
秦晚晚看中了一个纯白色的鸡毛掸子,我的乖乖,通体没有一根杂毛,雪白雪白的,蓬松有型,漂亮极了。
一问价,两块!
万翠翠和秦晚晚两个瞪圆了眼睛。
万翠翠直接叫出声来,
“嚯,你可真敢要!”
摆摊的老头儿瞅了她们一眼,一副这你就没见识了的表情,
“不说你家,就说你们村有多少只白鸡?我为了攒这个鸡毛掸子的毛,走了多少个村收鸡毛?鞋都走坏了好几双!”
“两块我都不想卖呢!这个白毛掸子以后就是我的招牌,一看到这白毛掸子,人家就知道我老赵来了!”
赵老头满脸牛气,拿着白毛掸子仿若拿着镇店之宝。
秦晚晚佩服地点点头,果然最先一批做小买卖的人,都是脑子活的人。
这都懂得用标志物做广告了!
秦晚晚没多少钱,万翠翠有钱也不往这上头花,两人又去别处逛。
爆爆米花的老头儿果然又来了,给一毛钱工费,就能爆一炉子。
万翠翠拿的大米,秦晚晚拿的苞米。
老头儿把米填槽里,放一袋糖精,握着铁柄摇啊摇。
等他大喊一声,“爆了!”所有人都默契地把耳朵堵住,挪好几米远。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白花花的爆米花倒进了黑乎乎炉子前的网兜里,香味儿一下子炸了出来,太带劲了!
秦晚晚和万翠翠各抱着一兜子的米花,秦晚晚尝了尝,大米花果然更甜点儿。
但她喜欢吃苞米花的口感,更有嚼劲儿。
其实她本想拿两种米的,可大米被聂婆子锁柜子里了,苞米倒是随处都有。
屋后的苞米楼子里,满当当的都是金黄的玉米,没人管她拿多少。
万翠翠非要给秦晚晚倒些大米花,秦晚晚拗不过,想着也许几个孩子爱吃,就由着她了,也给她倒了些苞米花。
两个人还看到有卖自制点心的,卖的是自家做的绿豆糕和糤子。
万翠翠一看到糤子就挪不动步,用她的话说就是,肚子里没油闹得。
秦晚晚前几天刚吃多了油大的点心,吐了一回,这回说什么也不肯再冒险了,买了五毛钱的绿豆糕。
逛了回大集,秦晚晚兜里愈发见底,要钱已经迫在眉睫。
可这几天聂婆子回了姜家村,秦晚晚猜她是回老家诉苦去了。
毕竟聂婆子的亲戚都在那边,还有那个给聂锦介绍当后妈的姜老太太,那更是个搅屎棍。
秦晚晚猜等聂婆子回来,估计又有的闹了。
果然,这天下午,聂婆子回来了,腰板倍儿直,带着一身打了鸡血的勇气。
要知道,聂婆子走的时候可是蔫头耷脑的,带着沙哑的嗓子,十分挫败的样子。
她这次是心寒了才回老家的,儿子不向着她,媳妇突然小妖精附身一样,嘴巴比蜜还甜,只把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回了村,被已经早熬成公、婆的兄弟姐妹一支招,她就又活泛了。
特别是聂婆子的姑,姜金花老太太,那是出了名的老虔婆...
不是,是出了名的厉害婆婆,几句话就把聂婆子骂醒了。
“你现在回来不是助长了她的气焰?这才婆媳俩第一回斗法,你要是认输了,她一辈子骑在你脑袋上拉屎!”
“什么手受伤了?我看她就是装的!咱们这些女人,哪个干活时候没受过伤?不都是缠上布就继续干吗?”
“她不是说手伤了干不了活吗?你就再忍她几天,等她手好了,看她还有什么借口不干活!”
聂婆子想清楚了,甭管老二媳妇咋突然转性了,现在就是一场婆媳斗法,她必须得赢!
她在姜家村玩儿了几天,看着那些乖乖听话的儿媳妇,又找回了些感觉。
聂婆子觉得她又可以了!
临走的时候,姜金花老太太把聂婆子拽到一边,
“锦儿那事你到底考虑的怎么样?人家电业局的小伙子还等着答复呢。”
“这样的好亲事,可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以后再想找可真就没有了!”
“能净攒下三百块钱呢,正好给你家聂铭说亲!”
聂婆子是真的动心了,但想到聂铭上次的态度,就打怵。
他把姜金花赶走不说,还在家里一顿闹,说宁愿一辈子打光棍,也不用卖妹妹的钱结婚,可是把她吓到了。
一连说再不提这事了,才算作罢。
聂婆子咬咬牙,低声道,
“现在可不敢定下来,这样吧,我家铭儿说过阵要去县里干活,回头等他走了,咱就下定!”
这活儿一干就得到年根底下,等他回来了,锦儿都嫁过去了,他就是再不乐意也没办法了。
姜金花想到聂铭挥舞的大扫帚,也是有些发憷。
“成,那你回头麻利着点儿。人家是听说锦儿长得好,脑子又聪明才愿意等的,时间太长人家准定旁的姑娘了!”
“放心吧老姑,这事我比你急!”
聂婆子还想着给锦儿嫁出去之后,早点给铭儿说个媳妇呢。
这次一定还要说姜家村的媳妇,听话!
可不能再说个老二媳妇那样的了,外头传姑娘再贤惠,也都是唬人的,瞧瞧她家那个,跟个狐狸精似的!
聂婆子到家时,正屋没人,东屋没动静,倒是西屋里热热闹闹的。
她悄么么的溜到西屋窗户根前,嚯,屋里都是人,可热闹了。
几个孩子都在炕上吃零嘴,爆米花扑撸的哪儿都是,玩儿嘎拉哈,又蹦又跳的贼欢脱。
地上支了个方桌,万翠翠并村里几个年轻媳妇围着坐,磕着瓜子儿唠着嗑,还喝着茶水儿的,不知讲到什么,乐的哈哈大笑。
这几个人聂婆子都认识,都是附近的媳妇儿,还都是出了名的厉害不听话那种。
不说旁人,就那个万翠翠,嫁了人还过得像在家的姑娘一样,婆婆可不敢给半分脸色。
聂婆子眼神溜溜的直转,咦?正对着房门坐着那个,她好像不认识。
齐肩的长头发拢到耳朵后面,露出漂亮的脸蛋儿。
额前的刘海向后梳起,用小发夹子在头上固定住,显得比旁人高出不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扑棱棱的大眼睛。
小嘴儿通红,小鼻子挺翘,可真洋气呀!
她话好像不那么多,主要是听旁人说,还听的挺入神。
频频点着头,一副好学生样子,引得所有人都看着她说话。
这些人好像格外照顾她,有给她拿瓜子儿的,还有给她扒花生的,还有给她倒茶水的,一看就是这桌上的中心人物。
聂婆子琢磨着这人是谁,别说,还有点眼熟呢。
秦晚晚正听嫂子们说话呢,在座的各位嫂子,都是在婆媳大战中身经百战的。
从万翠翠那听说秦晚悬崖勒马了,都迫不及待地来分享她们的故事。
别说,还真引人入胜。
有直接跟婆婆动手的,有智取的,还有在家磨刀的...
秦晚晚当段子听,听的都入迷了,算是弥补了没有电子产品的无聊生活。
嫂子们让她借鉴借鉴,可她一向奉行的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哪个舍得犯我?
屋里的几个嫂子,对秦晚晚谆谆教导,
“晚啊,听嫂子的,婆媳是冤家,要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咋可能聚在一起?”
“你男人又不在家,你还摊上这么个婆婆,这日子呦...”
嫂子们得出同一结论:
不好过!
“聂婆子要是再那么欺负你,你就跟她动手干!”
秦晚晚...那我哪儿干的过啊!
“对!不能让她觉得你怕她,她骂你,你就骂她!”
秦晚晚...那怕是也骂不过。
看到秦晚晚这副既伸不出手打,又张不开嘴骂的样儿,万翠翠扶额,
“晚啊,你说你可咋整!”
这还不得让聂婆子磋磨死啊!
秦晚晚长睫低垂,微微一笑,
“嫂子们放心,我虽然打骂不行,但我...我会讲道理呀!”
众嫂子...这心是不可能放下了。
聂婆子在外头都快气疯了,这帮死蹄子,在背后编排她的不是呢!
一个个的,牙尖嘴利,真该都给休回家!
还是那个披肩发的漂亮姑娘不错,人家是讲道理的人,人家...
聂婆子一顿,人家都管她叫“晚啊”,这是...老二媳妇??
她那头大辫子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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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婆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虽然她肯定是不害怕的,但这一屋子老娘们在一起...也是有点不好惹。
她走到东屋,寻思看看姜玉珍哪儿去了,这时候不是该给牛轧草料了吗?
这个懒鬼,又躲清闲了?
她刚走进东屋,就见姜玉珍躺在炕上哎呦哎呦,看见她的第一眼,眼泪就飞出来了。
“妈啊,你可回来了,可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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