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那柄利刃捅进身体里,看着拿刀之人,那坚毅的目光毫不动摇的时候,裴风却忍不住想去质问,你凭什么不去动摇?你明知道听从他的命令你会受伤,你可能会死,你凭什么就这么一往无前的刺了过来?
然后才是从心脏处迅速蔓延的,被利器刺中的尖锐疼痛,让他忍不住松开了自己拿着剑的手,看着那柄还未刺入对方身体便被无力丢下的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身后轰鸣的声音来自于不远处那高耸入云的瀑布,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于是连带着这个即将杀死他的人,他们掉进了背后的空洞,再无一丝生息。
“峮桉,你还听得到吗?”顾不上因为骨裂导致的刺痛,夜霖快速跑到两人掉下去的悬崖,趴在边上向下喊道。
无人回应。
“……你别真嘎了呀。”忍痛看了一眼腕表显示跳动的数据,哪怕是一条条泛红,但还是松了一口气,起码还活着不是吗?
“咳咳,你就这么跟我掉下来了,咳,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了,同归于尽,咳咳,我也不算亏。”
狭缝的崖底看不见天光,两个人分开,各自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叶峮桉的右手臂能够看出很明显的扭曲,他却并不在意一般背靠着石头闭目养神,对裴风那凄厉的惨状和他最后的挑衅充耳不闻。
“你瞧,他也没有那般在意你嘛,咳咳。”从第一次看到两个人一起出现开始,从他们并肩前行到默契突击,裴风的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扭曲的羡慕。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人要跌跌撞撞的走到这么大,那个人却可以好运的碰上了另一个人,然后扶持的走下去。
在那之前,他们的经历太过相像了,相象到第一眼对视他们就是知道对方是同类,并会为此争斗到底。
所以凭什么我没有这个运气?
最终羡慕扭曲为嫉妒,他决定要毁了这对搭档,哪怕他自己也活不下去。
“风谷的悬崖从来没有过生还者,你不会还在妄想着他会来找你吧?”裴风看着叶峮桉平静的表情,脸上却露出了悲悯的神色:“就连刚刚,为了杀死我,他都要求你放弃掉防御,以命换命,你以为掉下悬崖,哪怕极大可能身还的你,失去了所有价值,哪怕被找回去,你也不会被再次丢弃吗?”
裴风最善以话语引起一个人心中的阴暗面,从而让两个人产生间隙。不少来到这里的搭档因为他的刻意引诱,在一次次的比赛中产生了越来越无可缝合的间隙,最后组合分崩离析,两个人各奔前程。
叶峮桉没有回答裴风的话,身上的疼痛以及失血,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觉得现在的裴风像一只聒噪的苍蝇,让人想赶却赶不走,却又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对方的吵闹的话,自己怕是真的要睡过去,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于是就莫不吭声,极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咳,什么嘛,你居然还相信他,真是一个蠢货……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是…可以…随便相…信的……”聒噪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咳嗽声越来越大,那人的气息也在逐渐消散。
叶峮桉心情复杂的等待着同类的死亡,睁开了眼睛,看着那具被悬崖上投下来的天光照亮的遗体,闭上眼睛如同熟睡了一般。
但鼻间萦绕着浓烈的铁锈味,以及。清晰回忆起来的刀刺破□□的声音都告诉他,那一刀哪怕没有正中心脏也一定擦破了心脏,他是死于失血过多。
没有再闭上眼睛,叶峮桉。看着从崖底向上的一线天空,数着自己的心跳,安静的等待着。
话说最后被甩出去的时候,那人腿站到地上的时候是不是踉跄了一下?看表情还很疼,应该是骨裂了,希望那货不要拖着骨裂的腿就下来找他,那样子两个人还不知道是谁把谁捞出去。
一想到夜霖那每次受伤还搞事,后面又都一副认错道歉,死不悔改的表情,叶峮桉已经提前泛起了头疼,知不知道要是写检讨,他俩都要写的。
“有点困了……”可能是坐久了,他感到有些冷,忍不住把一只腿蜷起来抱在胸,左手传来了钻心的疼,看腕表上的显示,他的左手是骨裂,好巧啊,他骨折的腿也是左腿,这下回去之后是真的得躺病床上休养一段时间了。
“峮桉!还活着吗?活着就喊一声!”在陷入睡眠之前,叶峮桉感觉远处似乎有人在大吵大闹,等意识从深海中浮出水面,这才意识到是下来找他的夜霖,绝对是自己下来找他了!
看着腕表上显示对方的身体状况,比起刚摔下来时又多了几处皮外伤,叶峮桉感觉自己人都清醒了,脸色发黑的盯着腕表上的数据,磨了磨牙又按了下来。
“喂!我知道你还在回我呀,快回我呀!为什么不回我!你是另寻新欢了吗?可怜我一个旧人见新人,两眼泪汪汪。”夜霖大概也是被身上的疼痛折磨到了,喊出来的话,越来越怨气十足,听起来。让人不由的觉得身边阴风一阵一阵的,背后发凉。
更不能晚上听,晚上听到了人是以为要闹鬼的,惊慌恐慌之下可能就真的撞鬼了。
叶峮桉胡思乱想,想到夜霖变成一只鬼飘在半空中,在路上唱歌,然后吓到了过路人,就想笑出来。
“我知道,你不爱我了,呜,我都懂,我都明白,我是选项E,我是分叉的头发,是洗衣机流出的泡沫,是超市里被捏碎的饼干,是吃腻的奶油,是落寞的城市,是地上的草,我是被践踏的泥,是西装的备用扣,是被雨淋湿的小狗,是腐烂的橘子,是过期的牛奶,是断线的风筝,是被随意丢弃的向日葵,是沉默寡言的小朋友。”
声音越来越悠远悠长,似乎真的带上了一些魅惑的气息。叶峮桉不由得思考了一下自己这位搭档是否有一丝海妖的血脉,然后遗憾的发现并没有。
不,你才不是呢。
叶峮桉是真的有些昏沉了,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把话语喊得这么大声了,摔下来的时候,仪器似乎被撞到了一下,导致一部分的检测出现了问题,他体表除了背后那一道划伤,应该还有别的内伤,体内应该有静脉破裂了,这才导致他在这里,根本没有起来的念头。
糟糕了,这下是真的离死亡只差一步了。
在彻底昏睡之前,叶峮桉。似乎看到了在光影的最末端出现了一个一瘸一拐匆忙往这边跑过来的人影,看到他蹲在这里毫无动静的样子,顿时跑得更快了,由于骨裂带来的疼痛,失去大部分平衡的他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啊,看来死不了了。
等意识再次恢复清明,率先进入鼻腔的是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睁开眼睛,他躺在临床的病床上,挂着的点滴还挂着,还有大约半瓶,右手边的被子上压着一个人,垂头一看,夜霖坐在那里趴在他的半边被子上睡得香。
旁边那个打开了被子的病床,应该是他的,毕竟搭档两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哪怕夜霖想出院,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可不是吃素的。
“嗯,你醒了?别看门口了,查房的医生护士刚过,起码还会再过半个小时才会来。”夜霖被他坐起来的动静惊醒了,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看了他一会儿,回答了他的疑问。
“对了,那天的是我的话还没回你。”
夜霖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嘀咕道:“我可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较真的性格,说吧。”
“是选项A,是planA,是新长的头发,是洗衣液,是超市里放在最上面饼干,是吃不腻的面包,是热闹的城市,是地上的花,是被爱着的,是西装的领带,是活泼开朗的小狗,是香甜的橘子,是热好的牛奶,是无忧无虑的风筝,是被我爱着的向日葵。”
夜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很快抓住了这句话中的重点:“喂!说我是狗就太过分了吧,我可是把你好好的带回来了诶!”
“嗯,我知道。”
“所以你从哪里找到这段回答的,我记得你也不上网看这些呀?”
“但是我刷视频。”
“评论区啊,真是的,都教了你些什么啊,都不好玩了。”夜霖一头黑线,在叶峮桉的提示下一个翻身打滚躺上了隔壁的床,在随机查房的医生推开房门之前,摆出了一副自己一直躺在床上没有下过床的样子。
“别装了,别装了,谁不知道我们一走你就下去,上去下来的,也不担心自己腿,现在你搭档起过来了,放心了吧?还说我们医术不精,你一个小捣蛋鬼。”来的是认识他们的李医生,一进门看到躺在床上的两个就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夜霖装傻,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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