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以新策护新政

“你!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像样,那不成父母是拿你的婚姻去卖前程的市侩之徒吗?枉为父平日如此疼爱你,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程守义手指直指程知,不敢相信此话从她口中说出。

程知自知失言,父母对自己的疼爱历历在目。

可如今赴考的决心和挣脱世俗束缚的野心冲袭着程知的大脑,不甘沦陷在妻妾争宠的后院让她脱口而出,“今日若是哥哥想去赴考,爹爹一定会举家相托。为何女儿想为自己博一份前程,却成了任意妄为!”

“住口!”

“啪!”

最后的质问让程守义无法冷静,重重的巴掌甩过去,无情地落在程知的脸颊上。失望看着程知,他恨铁不成钢,气愤自己把程知养成这般乖张。

清脆的巴掌声,在死寂的厅堂显得格外响亮。

王静容腾在半空的手缓慢缩回,眼里有震惊、有失望、有心疼、有担忧,唯独没有后悔拒绝科考之事,“老爷,你!梳月,快去取冰块来。”

厅内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梳月虽为程知着急,却不敢声张。以下犯上会让程知更加为难,只好焦急在一旁待命。

听见王静容吩咐,梳月立马应下,提起裙摆往厨房跑去。

脸上火辣辣的痛,程知眼含热泪,咬唇忍着委屈,将满腹的不甘和委屈咽下。

厅堂的气氛一度陷入僵局,家仆屏息垂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正巧此刻,一声爽朗的笑声打破僵局,他轻快自得踏入厅内,“莫不是我前两日送来的茶叶太少,才引得你们为此争执?”

来人正是程家的少爷,程知的兄长,程翊。

眉目剑星,周身散发着潇洒闲适的气度,他转眼看见程知涨红着脸颊跪在地上,眸底闪过一丝心疼,面上却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惬意。

来时已从云岫那里简单了解事情缘由,程翊心中早有盘算,一番打趣缓和了气氛的尴尬。

上前几步,弯腰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程知,嘴上戏谑,“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赖在地上玩?”抬手轻抚程知鬓边的发丝,轻轻拍着她脑袋安慰,“哥哥在,哥哥来。”

程知睁着委屈的双眼看程翊,带拉着脑袋点头。

见程翊还是那么不着调讲话,王静容适才的怒意少了几分,嗔怪他胡闹。

程翊收起一贯随意的散漫,转身拱手向二老,难得郑重的表情,语气沉稳有度,“爹、娘,今日之事我已听闻。程家世代经商,仕途之路坎坷。我自认才疏学浅,守得住家业也算不负爹娘栽培,不敢奢望金榜题名、为程家增光。”

他话锋一转,欣赏的目光看向程知,语气掩盖不住的骄傲,“反倒是兜兜的才学不亚于程家任何男子。爹娘瞧她云鬓坊的气象,也该知晓你们的女儿并非池中之物。既然她有凌云之志,我程家又非捉襟见肘之时,区区科考花销,何需费心?恰逢千载难得机遇,何不让兜兜试一试?”

程翊身为程家唯一的继承者,他在程守义心中的分量非程知所能比拟。

此番言论,既分析程家多年无缘仕途的痛处,又肯定了程知多年来的成绩,这让程守义原本的决定有了松动。

果然,程守义紧锁的眉间舒展,“她去赴试,也不算难事。只是……杨家的婚事,若是处理不好,两家生了嫌隙,会让程家陷入两难。”

闻言,程翊勾起一抹从容带着自信的笑意,“若杨景辞真有心,再等程知几年又如何?”他满眼宠溺看着程知,给予程知足够的底气。

轻笑后,他视线扫向程家父母,语气不容置喙,“若杨家不愿,这门亲事退了便是,杨景辞又不是什么不可多得的良配。程家的女儿,还能嫁不出去不成?退一万步讲,兜兜一世不嫁人,我程翊也能供她衣食无忧。”

态度强势霸道,让程家父母重新考量程知赴考一事。

见父母的念头动摇,程知悄声向程翊身后挪了半步,仿佛有了撑腰的底气。刚刚的委屈在兄长话语中早已散尽,心中庆幸找了程翊回来相助,满眼欢喜看着兄长。

程家父母一时犯难,既想程知赴试为程家增光,又不想因此与杨家生嫌隙。

看着程知委屈的脸庞,宽慰的话哽咽在喉咙,二老有些无措看着程翊,希望他能缓解这冰冷的氛围。

程翊见父母态度松动,时机成熟,扶着纠结的程守义和担忧的王静容重新落座。

“爹娘所担心的,不过是杨家婚约一事。成婚尚且能和离,何况是定亲呢?若是杨家不同意婚期延后,那……”程翊语气从容,却带着不可违抗的霸道,“那退亲便是。退亲相关事宜,儿子自会妥善处理,不让两家因此生了嫌隙。”

程守义见程知脸上还未消肿的涨红,眼里的倔强透着赴考之心坚决,所有的无奈化作一抹叹息,“罢了罢了,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且让你去碰碰南墙。到时候就知道父母今日之言,字字都是为了你好!”

一听同意赴考,程知低落的情绪瞬间消散,双眼含光,连忙行礼,“兜兜多谢爹娘成全。”

恰巧,梳月取来冰块。

程知接下棉布裹着的冰块,凉意侵袭脸颊压制着火辣辣的疼痛。

脸上虽冷,却觉得心暖暖的。

商议之下,程守义与程翊明日亲自上门向杨家赔礼。

刚刚那冷峻的气氛终于缓和,程知解决了心头大事,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感到有些疲态。

程翊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温和细语是专属于兄长的可靠,“走吧,带你回房歇息。”

兄妹并行走路,庭院的春风拂过,吹散了程知的郁气。

还是像孩童时期一样,程知挽着程翊的胳膊,将半边身体靠在程翊胳膊上,语气带着几分撒娇,又夹杂着不易发觉的鼻音,“我就知道,哥哥会来帮我的。”

“傻丫头。我是你哥哥,我不来帮你,谁来?”程翊声音沉稳,对程知满满的疼爱。

沉默片刻,程知带着一丝希冀仰头,“哥哥,你觉得我能中榜吗?”

程翊停住脚步,一脸认真看着程知,语气恢复以往的吊儿郎当,“程大人此言差矣,待程大人高中,将来还得仰仗程大人。”

被程翊的风趣逗乐,程知噗嗤一笑,眉眼弯弯,捂在脸上的冰块都快散掉了。

兄妹的笑声穿过庭院,春风拂面,惬意地聊起新政女子科考的事情。

新政颁布,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褒贬不一的议论传到了皇宫内,皇帝沈流光端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矜贵沉静。他随意翻看奏折,听着科考主考官陆怀骰奏报。

“皇上,如今整个京城都在议论新政之事,众说纷纭。抵制女子参加科考居多,中立观望者不少,而真正拥护行政者却寥寥无几。”陆怀骰凝思片刻,瞧着皇上神情淡定,继续说道:“依臣所见,女子科考之路,怕是荆棘遍布。”

皇上放下奏折,抬头看向陆怀骰,“此话怎讲?”

“皇上恩赐女子科考,实属千载难逢之机。可,臣认为此行难处有二。其一,我大宸自古以来是男子读书为多,女子读书鲜有耳闻,纵有富贵人家请学教导,所学为闺阁女训居多,不过是比别人多识得几个字。然通晓经义、策论、时务者,恐万中无一。其二,参加科考费时费力费财,除非寒窗苦读十年,怎敢参加科考?从童生试到殿试须得六七年起,试问天底下有几户人家?能够容许家中女儿和妻子耗费六七载的光阴于这科考之中。”

陆怀骰条理清晰,把事情的困难分析清楚。讲到此处,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臣最担忧,才学卓越的女子恐怕还没熬完科举之路,就会被送嫁他府,从此困于内宅,相夫教子。蹉跎岁月,消磨意志,徒留一腔的悔恨伴随终身。”

此言字字珠玑。

若是不能解决女子的后顾之忧,此次新政将沦为镜花水月。

殿内沉寂片刻,皇上的目光掠过桌前的金墨,想到皇后研墨时感叹“巾帼之才,岂逊须眉?所逊者,非天资,乃机遇。”

思量后,皇上果断起身,锐利的眼神充满对新政的决心,掷地有声。

“怀骰,传朕旨意。我大宸凡有女子能上皇榜,无论名次高低,其父母、宗族,及其籍贯之里正、县令、知府、乃至布政使司主官,皆以按例嘉赏。此外,若有家道殷实,胆敢以婚嫁、家规、生计等由,阻挠其女、其妻、其母赴考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轻则抄其家产,重则褫夺功名、流放千里。倘若地方官吏胆敢徇私包庇,皆以同罪论之。”

恩威并施,帝王气魄,每一个字都藏着不容抗逆的霸气,开万世女子的青云之路。

陆怀骰心中早有惊涛掀起,顿感重担压肩,作揖领旨,“微臣谨遵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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