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这关人的监牢狭小而闭塞,只在高处留有一个半圆的小窗户透气,云苇环视一番,除了昭华公主并未见到其他人的身影。她心中疑惑,按照庞如海的报告,今日在灵渊寺的所有人都已被擒,那么那些人被关到哪里去了?卢夫人和大哥大姐又身在何方?为什么这处地方只关押她和公主二人,其中有什么猫腻?

她的许多问题都无法得到解答,能跟她说几句话的人只有高傲的昭华公主。无奈之下,她试探着向公主打探嫡母的消息:“公主你今日在灵渊寺内可见到什么闲人?比如母子三口?女儿长得极艳丽,儿子也是极清俊的那种,岁数皆比我大些……”

昭华公主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又嫌她七弯八绕的,直直问道:“你想打听什么人?本宫若是知道,自会告诉你的,现下你与本宫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宫只有一个条件,你若是找到逃生的机会,定要带本宫一起走!”

这公主倒是挺机敏,还知道谈条件,不过云苇本就没想过独自逃跑,要是能趁此机会救出公主,于她、于李家,乃至于祁致清,都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官家和朝堂或许能宽宥他们从前的罪过,不至于再有为难之处。

如此想来一番,她算是与昭华公主达成了一桩默契协议。她直言:“我嫡母与哥哥姐姐今晨一早便去了灵渊寺,说是想一睹公主芳颜,因此想问问你,可曾见过他们?”她心里有数,若是将嫡母想攀附公主的打算说出来,定会招来公主一顿揶揄,索性憋住不说。

昭华公主仔细回想一阵,方道:“我进完香时,确有三人一直侯在阶下,年纪大的夫人自称是李家妻眷想要求见,但被本宫的近身侍卫拦了,再加上本宫并不认识什么李家人,因此并未见上。待本宫刚要离开大殿时,便有逆贼闯进来,寺里打杀一片,为首的贼人趁乱将本宫带来此处,就是你现在见到的模样。”

云苇原以为贼人只是劫持公主就够了,没想到竟会在佛门重地犯下杀戒,也不知嫡母他们能否逃过此劫。

监牢内陷入沉默,她与公主皆不知再说什么,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凭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该如何逃出去?

“哐当”,接连几声粗暴的踢门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两个士兵打扮的男子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云苇立即警觉起来,斜倚在墙边微睁着眼睛关注两人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们从食盒上下两层里拿出两个小碗,里面分别只装了一个干馒头,然后从牢门缝隙里勉强塞进来,嘴里还大声叫喊着:“吃饭啦,吃饭啦……”

昭华公主是靠锦衣玉食长大的,从前多少美味佳肴她都不放在眼里,眼前这个干瘪的馒头她自然瞧都不愿瞧一眼,甚至故意将头转向里侧,只留了一声轻蔑的“哼”给两个士兵。

“你现在可不是金贵的公主殿下,只是我们将军的阶下囚,能给你吃口馒头就不错了,别给脸不要脸!”士兵看出昭华的不满意,忍不住满腹牢骚。

昭华公主仍旧不理睬,挺直腰板不为馒头所动。

但是云苇却截然不同,她实在饿狠了,从吃过祁致清给的一个肉饼到现在,她滴食未进、滴水未喝,整个人都快饿虚了。此时的馒头对她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顾不得礼仪形象,她脸色温和地走近牢门,对两个士兵道:“她既然不吃,就都给我吧。”

两个士兵看云苇如此,都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后才将两个馒头都塞进云苇牢门里,起身要走的时候还不忘相互嘀咕一番:“没想到这两人皆是公主,行事做派却完全不同,高傲的那个活该饿死。”

“是啊,还是咱们将军有眼光,看上的那个挺听话。”

云苇听出话里的意思,是昭华早早就将她卖了!但是现在她又饥又渴,只能望着士兵的身影求助:“两位好心大哥能否再赏一碗水喝啊?”

她的声音无人回应,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管不了那么多,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抓起一个馒头就迫不及待往嘴里塞,虽然被毫无水分的馒头噎得近乎要翻白眼,但稍稍裹腹的感觉充实了许多。半个馒头下肚,她禁不住打了个干嗝,一旁的昭华公主见她失态至此,眼睛直直地盯着问:“你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连如此难吃的食物都甘之如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公主,我不比你金尊玉贵,如果你经历过在边疆喝冰水、吃馊食的日子,就不会觉得这两个馒头难以下咽。我是看过生死的人,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昭华公主心高气傲,断不肯为了馒头低头。

云苇不理她,默默将剩下半个继续啃掉。只是她食量小,又没有水喝,还有一个实在吃不下,望着那快要干出裂纹的面皮,她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似乎在对待一件难得的珍宝。

吃饱了她又想起方才两个士兵说的什么两个公主之言,因此她询问昭华:“他们为什么说我也是公主?莫不是你故意胡说什么,让他们误会?”

昭华公主确实一开始对她抱有敌意,所以故意扯出她从前的公主身份,好混淆视听,降低自己的危险,她也不做狡辩,昂着骄傲的头颅大方承认:“是啊,是我说的,我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你……”,云苇一时被她气到说不出话来,怪不得会单独将她二人关在一处,竟是以为身份相同,“陛下早就废了我的公主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

“本宫知道,可那些西蜀的逆贼不知道,有你同本宫一道分担风险,本宫心里也能少些害怕,这样也算你功德一件。”

云苇气不过,怼道:“这算什么功德,你这叫害人不浅!”

昭华公主不以为然,干脆闭上双目不理睬她。

幽微的月光从小窗户透进来,成了这阴暗牢房里唯一的一点光亮。短短一天时间,她的生活再度发生难以预料的变故,本以为可以继续平静地做李家三小姐,料理好药铺和酒铺就行,谁料此刻却身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她最担心的是,阿娘和朝烟在家里急坏了,可她没有办法送信出去,她甚至不知道这监牢到底在什么位置,祁致清能否找到这里?

夜里的寒气比京城更胜,她将全身的衣裳紧紧裹在一起,都不足以抵抗寒气。她往日看书时,翻阅过山川地理奇志,知晓山间的温度比平原处要低上许多,夜间更甚。再加上从小窗户能隐约看见外面高大的树枝摇曳,想是树木茂密之地,因此她粗粗估计,监牢所在之处极有可能是山里。

但是京城郊外群山连绵,具体方位仍旧难以判断。

绞尽脑汁思考许久,她竟不知不觉入睡了,直至天微微亮时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醒来时还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想是昨夜挨冻着了凉。

昭华公主也醒了,睡眼惺忪地打量四周,差点忘了并非身在皇宫。“咕噜咕噜……”,从她的肚子里毫无防备传出饥饿的讯息,她只能无奈地捂住腹部,生怕被云苇看出她此时的狼狈。

其实云苇的听觉灵敏,肚子饿的声音她清晰可辨,只是很快就从外边传来一阵踢门声,进来一名昨日送饭的士兵,他径直走到云苇牢门前,硬着嗓子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云苇说:“你,现在出来跟我走!”

她心里忐忑不安,边作势站起来,边尝试着问道:“为何只叫我一人?请问有何事?”

那士兵冷冷道:“我们将军要见你,快点!”

她还想问:“你们将军是何人?”

“待会见了你就知道,快点!”士兵不耐烦地催促。

他们两人的对话也已引起昭华公主的注意,她默默起身,眼神疑惑地看了一眼士兵,又有些迷茫地望着李云苇。

虽为一国公主,但现下昭华在此无依无靠,所以眼前云苇可以算是她的伴,连这唯一的伴都要被带走,她自然惶恐忧心。

在士兵的不停吼叫中,云苇被迫迈开步子,忽而想起了什么事,她侧身走向旁边牢房,从怀里掏出昨晚那个剩下的馒头,从缝隙中递给昭华公主,声音沉重:“赶快吃吧,别真把自己饿坏了。”

昭华公主这次也不赌气,伸手接过馒头后,天真问:“你还会回来吗?”

云苇摇摇头:“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要见她的那个将军是什么人她都一无所知,此去前途未知、命运未卜……

一直等她跟在士兵身后,消失在牢房尽头时,昭华公主都还在巴巴望着,手里的馒头似乎也不香了。

从牢房出来,云苇重见天地,只看到四周果然是重重山林,林木旺盛、鸟鸣不绝,天寒了,微黄的树叶在清晨阳光照射下,泛起朦胧的金色光晕。原来她们所处的牢房外面还有许多士兵把守,不止这一处,在间隔十米不到的地方还有其他监牢,她怀疑灵渊寺的众人就被关在那些监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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