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葭一时不了解眼前这位萍水相逢的李姑娘是什么来路,竟然有开办女子私塾这样的眼界和实力,不禁用带着几分诧异的眼神看着对方。
云苇见她心存疑惑,耐心解释起来:“在下有几分薄产,另外家中还有两间空房间,若你不嫌弃,我便用这两间空屋子当做教书之所,也算了却自己一个心愿。”
周葭一直都是求学之人,还从未想过能有传道受业的一天,云苇的话教她直怀疑自己:“我当真可以教书吗?可是我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足以为先生……”
“有何不可?你也饱读诗书,见识尚比祁家私塾的先生高,他都能教人,你为何不可以?你就要教导天下女子不为外界所困,虽不能走科举之路,但做个明白事理之人也是至关重要的。”云苇顿了顿,喝了口热茶后环视四周才又继续说道,“你瞧这里是京城,咱们女子都如此不易,若换作其他地方,岂不是更举步维艰?恐怕只能守着自家小小的院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一辈子都葬送其中了……”
周葭就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为了离开家乡,她被父亲冠上了不孝的名声,甚至再不允许她回去,从此她便只能四海为家。这样倔强的她,此刻很是为云苇的提议心动,若她能将女子私塾发扬光大,岂不是狠狠给祁家私塾上了一课?想到此处,她眼里有了光芒:“李姑娘,我答应你的邀请,待你筹备好私塾,我便立即前去上课。”
云苇想她只能在客栈寄住,每日还要花上银钱,必是不易,因此说:“既然如此,你可以来我家中居住,吃喝也全包,只是开的工钱会少一些,待以后私塾壮大了,我定给你提高薪酬。”
这样的条件对周葭来说已经很好了,她孤身飘零京城,何曾想过会有如此机遇?“多谢李姑娘好心,我定会好好教书,方不辜负你的一番心血。”
二人相谈甚欢,又对女子私塾做了一番筹划畅想,云苇离开时给周葭留了新安街宅子的地址,周葭则立即赶回客栈收拾行李。
云苇回到家中时,很快就将要办私塾的事情告诉秦姨娘和朝烟,好在秦姨娘和朝烟都不是那种见识短浅之人,明白女子读书的重要性,自然也很支持云苇的决定,只是她们对这个周葭的底线有些不放心。
秦姨娘:“那周姑娘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你便把她带回家来,会不会不太妥当?”
“是啊小姐,咱们还不知道人家人品怎样呢?万一是个贼……”,朝烟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自觉失言便赶紧止住,但大家都已经听到。
云苇相信自己的直觉,周葭的言谈举止都有儒雅之风,断不会是那种江湖草莽,更不会是朝烟口中的“贼”:“你们忘了,我们与李家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他们中有几个是真心对咱们的?可见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不是靠时间累积的,我相信周葭,你们也可以给她点时间,在日后相处中看看她为人如何,若实在不妥,再与我说。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那两间空余厢房腾出来,我再想法子买些桌椅回来,再与周葭商量招生之事。”
秦姨娘不懂这些,既然女儿要做,她也只能支持。
朝烟问:“那周姑娘住哪间屋子?”
云苇想了想:“若招生人数多,两间厢房都要用作学习之所,周姑娘便暂时与你住一处屋子;若招生人数少,多出的一间厢房就给周姑娘住,你看如何?”
朝烟自然不愿同人挤一间屋子,可是小姐的想法她不敢多说什么,只嘟着嘴嗫嚅道:“不会要挤一张床吧?”
“不会,无论如何我都新买一张床给周姑娘”,云苇看着朝烟的小模样,笑了笑,“你呀,以后对人家好一点,她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身世还不如你呢。”
“小姐,朝烟是那种会欺负人的人嘛?”朝烟撒娇。
云苇摸摸她的头,爱惜道:“我只希望你这个小家伙好好的,不欺负别人也不要被别人欺负……”
朝烟一脸骄傲,挺直胸膛:“有小姐在,谁敢欺负我!”
云苇和秦姨娘只看着她笑,大家都明白这个小小的家谁都离不开谁。
秦姨娘想起女儿今天本是去宫外等消息的,不知情况如何:“你去宫门可见到公主了?”
朝烟这也才记起正事:“对啊,祁将军有消息了吗?”
“见到公主与二皇子,宫里出了不少事,二皇子被派去督战西蜀军,公主则近乎被监视,因此才无法传递消息出来。”
听到这,秦姨娘和朝烟都满脸担忧:“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这可如何是好?”
宫里的事云苇束手无策,两军交战的局面她更是无力去管,这段时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让其他人担心。“旁的公主没有多说,只叮嘱说北梁使团即将抵京,为防节外生枝,咱们这段时间都少出去为好。”
朝烟想不明白,气愤道:“北梁人那么坏,官家为何还让他们的使团来?要是我,准把他们打回去!”
“真是小孩子说话,两国结交止战开战都不是闹着玩的,官家自有度量。咱们以后少出门就是了。”云苇没有把公主的话全部说出来,怕给阿娘和朝烟徒增烦恼,她们对朝廷和皇宫都不熟悉,那些是非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是不懂这些,我只知道他们对你不好,对祁将军也不好……他们是大靖的敌人……”,朝烟嘴里嘟囔着往厨房去了,她还要准备中午的饭食。
朝烟走后,秦姨娘靠上前来,小声同女儿讲:“朝烟虽说的是气话,但也有几分道理,那北梁使团到来,对你可有什么影响?”
云苇:“娘你真是瞎担心,我早已不是什么和亲公主,他们来同我没有半分关系。再说昭华公主也没有透露过此类消息,肯定没事的。”
话虽这样说,秦姨娘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满眼不舍地望着女儿,仿佛下一秒又要失去她。云苇看出阿娘担忧,故意笑着安慰:“好啦娘,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你何苦自寻烦恼,待会周姑娘来了,你可得对人家热情点。”
秦姨娘:“娘知道,娘当她是你的客人。”
用过午饭,朝烟在厨房洗碗时,隐约听见有敲门时,她赶忙擦干手,拢了拢发髻,便去开院门。只见门前站着一位俊朗姑娘,青丝束起不像平常女子半披发,朝烟猜她就是周葭,立即和颜悦色问道:“您就是周葭姑娘吧?”
周葭背上背着个包袱,手里还拎了一个,眉眼带笑:“是的,我是周葭。”
“快请进,快请进……我家小姐说了您会来,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朝烟赶紧帮忙将周葭手里的包袱接过来,还将她迎进屋子,随后向主卧方向喊道:“小姐,夫人!周姑娘来啦!”
闻讯,云苇和秦姨娘都推了房门迎了出来。云苇热情地将周葭带到前厅,又给她沏了茶,便介绍起来:“这位是我母亲,这位是我的小姐妹,你叫她朝烟就行。”
周葭给秦姨娘问好:“见过伯母,朝烟姑娘安好。”
秦姨娘和朝烟连声答:“好好,多谢周姑娘。你可用过午饭?若没用过,我再去厨房做一点。”
“我吃过了,就不麻烦了。”周葭答。
放下行李后,周葭跟着云苇去参观两间空厢房,已经收拾得空无一物,显得空间格外大。在每间厢房里都摆上两排书桌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能否招到这么多女学生。
周葭看云苇年纪轻轻,便能有这么好一座宅子,于是试探性地问:“李姑娘是京城人,想必家中富庶,瞧这宅子比我们镇上富绅家的都要好。”
“我家中人口多,我和阿娘喜欢清静便搬了出来。谈不上多富庶,我只有一家药铺一家酒铺,往后呢,你负责私塾事务,我负责打理两间铺子,朝烟做些琐碎事,咱们力往一处使,也好叫女子私塾发扬光大。”云苇将能说的都说了,旁的闲事也不好叫周葭知道太多。
“李姑娘,你既坦诚相待,我必报以知己之恩,私塾之事定不负相托!”
当日下午,她们便出去重新买了一张木床,还找木匠先订了十张书桌和板凳,因为难以预料招生人数,暂时不敢预订太多。
一连几天,新宅子人进人出,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云苇给自家私塾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云间女子私塾,又请人专门刻了匾额,悬挂在院门之上。周葭则买回几张布制招幌,用毛笔在上面写了“女子私塾开课,诚邀女子入学”等招生之词,并将这些招幌安插在离云苇家不远的几处路口,以便来往行人看到。
看着几个人辛苦忙碌的成果,云苇既欣慰又满足,此时却又有一个新主意出现在她脑子里,于是她同周葭商量:“不如咱们干脆将招生的单子贴到祁家私塾门口去,也好气气祁致修那个没眼见的,你觉得如何?”
“这是个好主意,只是会不会开罪了他?毕竟他在京城势力可比你我强多了……”,周葭何尝不想出口恶气,但她是外乡人,眼下所做的一切皆是倚仗云苇,公然挑衅祁致修她还要三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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