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主力摆阵辽城下,辽城守军日夜奋战,万不敢放松一丝一毫,惧不敢放胡人一兵一卒入得辽城。
辽城内的百姓早已知晓胡人铁蹄过处寸草不留,是已皆安安分分守在家中。
有那药铺东家还带着坐堂大夫为受伤兵士义诊包扎。
李禅连日来于众将议事,有时情况紧急未曾用膳便至城墙查看战况。
这日有传令兵来报,胡人取了辽河中的坚冰,已作为投石,用来投掷城墙。
辽河的城墙乃巨石城墙,比之青砖城墙更为坚固,便是以石攻之几块石头也无法撼动。
但辽河之冰,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天长日久之下,谁知这城墙是否依然。
李禅要亲登城墙查看敌情,众人纷纷劝阻:“将军万金之躯,切不可有损伤,请将军安坐帐中,我等前去查看后再来禀告。”
李禅戴好头盔,握紧手中的佩剑说道:“众将莫要再劝,胡人乃本将祖父之忧患也,然不能平,已为憾事。今日得与胡人交手,更要细察敌情,留备日后所用。”
李禅身着银甲,一路骑马飞驰而去,众将只得固守四方城角。
守住了辽城,才不负将军所望。
李禅上得城墙,随行乃是秦义。
秦副将这几日来随行李禅左右寸步不离,两军交战之时,主将安危尤其重要。
胡人投掷上来的冰块虽然硬但也脆,砸上石头城墙,便化为碎末。
城墙上的兵卒都忍不住嘴碎:“这些蛮子皆是无脑之辈,莫不是以为这冰块便可砸开这城墙。”
李禅顶着呼啸的冰块从城墙上往下望去,碎冰纷纷扬扬落在城墙下,越堆越高。
李禅呼秦义上前,但见胡人攻城车后人马纷纷,皆在搬运冰块。
李禅细细掐算了城墙的高度后,便要返帐,着秦义去命偏将议事,说有紧急军情,命尔等速速前来。
李禅来不及脱下盔甲,就着热汤吃了几口汤面,但见剩下三位偏将前来。
四人在案图前站立,李禅将胡人取冰攻城一事细细说来。
史文龙连忙说道:“将军放心,那冰块脆性得很,定无法砸开城墙。”
李禅又说若胡人将冰碎堆至城墙高时,我等当如何?
众人听之脸色大变,其中有一副将,低眉敛目若有所思。
“将军,若胡人妄图以冰堆之,那碎冰尤脆,胡人的高马必定无法上来。且冰滑,便是人行也不易。”
说话者正是前次清点军备之人张守城。
张守城此人身材高挑,面容儒雅,若是身着广袖长衫说是两榜进士也不为过。且此人足智多谋,兵法纯熟,使得一手好弓箭,乃是李禅倚重的粮草使。
众将听得张副将此言,脸色稍缓。
李禅默默的点点头,再道:“若胡人在碎冰之上铺上雪粒,又当如何?”
此举不若垒土至城墙?
李禅命福禄找来冰块,又命小兵将至捣碎铺于房檐下,再在碎冰上覆雪,命四位副将在此碎冰堆上来回行走。
碎冰堆越踩越实,越实越滑,若及时补雪,人才能稳住身形。
廊下冰雪铲完,李禅又命人去院外铲。
霍青行未领到护卫任务,战事起后也无人教他武功。
这几日里霍青行便自觉去将军帐外扫雪。
但见小卒拿着撮箕要铲雪,霍青行便跟着小卒去送雪。
霍青行和小卒只能将雪送至院外,但见几位将军穿着盔甲,如小儿般在一个斜雪坡上走来走去,还在争执着什么。
霍青行也不是第一日到军营了,多少也知道些规矩,便低下头不敢左顾右盼。
待将手上的雪交上去后,便退下去。
退下的时候还听得有人在说:“这雪在斜坡之上,踩紧后有如行走冰面,根本无法攀附。”
霍青行没有回头,出了院子便寻去了灶房。
霍青行也寻了碎冰和积雪按照将军院子里搭了个斜雪坡,自己在上踩来踩去。
福禄却当他小儿心性,不过自娱自乐而已。
霍青行却是用尽办法想要借由雪坡攀到廊下。
等福禄将李禅的饭食传走后,灶上的大厨端出一碗饭给霍青行。
霍青行正在往自己的鞋底绑扎木条,想给自己做一个高齿木屐。
但见这小儿将木屐齿狠狠的砸进雪里,借由卡在雪里的木屐齿稳住身形,一步一步走上了廊下。
那放在廊下的饭食早已冰凉,大厨看着霍青行摇摇头,给他端来一碗热汤:“霍小子,饭总是要吃的,你折腾一下午了,填填肚子吧。”
霍青行正拆着自己鞋底的木条,伸手去接大厨手上的碗,却不想手指早已冻僵,一碗热汤未曾端住,泼洒在雪坡上,瞬间凝固成一道斜坡冰面,滑腻更甚从前。
霍青行却伸手摸了摸那滑腻腻的冰面,又拿木屐齿砸了砸,发现砸不进去,这小儿笑得裂开了嘴。
大厨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道:“怪哉,汤洒了还笑得如此舒畅?”
霍青行两口拔完冷掉的饭食,跟大厨道了谢,便去护卫营内寻秦副将。
还未至护卫营,便听传令兵传令下来,命众人起锅烧水。
伙房内大小兵卒皆爬起来烧热水,又寻了大木通将热水运至城墙。
城墙上李禅肃穆而立,张副将扶着一桶热水,亲手沿着城墙浇小区,在胡人堆砌的小冰坡上形成了一个斜冰坡。
胡人那边的斥候得见城墙上浇下热水,打马回营汇报。
霎时胡人阵里冲出几匹大马,嘴里叽叽哇哇的说着胡语。
城上众将虽然听不懂,见得胡人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已然猜到,怕是将军坏了胡人的好事。
此间往复,胡人与大兴将士你来我往的试探了几回。
胡人不曾真的大军压上攻城,李禅等也未曾出城迎战。
胡人军帐之中众人商议,大兴将士早有准备,就是不知这次领军者是何人。
帐中上首之人乃一独眼壮汉,两条辫子垂在胸口,一把胡子下还坠着一个金环压着,另一只眼内寒光闪烁,看人时喜眯着眼斜视之。
此人摸着胡须,颔首道:“大兴的老皇帝去年战死,他军中资历最老的便是徐开山。此番未升帅旗,只有大兴旗,约莫是个将军领兵。”
军中规定,唯有拜了上将军者方可有自身姓名旗的仪仗,这是军中给予上将军最高的尊崇,姓名旗与国旗同升。若领兵者未拜上将军,则只能打出国旗。若是偏将领兵便只能打出军旗,便是国旗仪仗也不能打。
这独眼壮汉年约四十,名叫格里诺海,是胡人的老将领了。
此人最是阴险狡诈,无论前朝大景或是新朝大兴,在此人手里都吃了不少暗亏。
此番胡人集结,无非是趁着中原老皇帝死去,新皇帝刚上任,妄图洗劫一些物资,并不是真想与中原开战。
大景末年,中原群雄并起,胡人趁虚而入,快抢到景朝京师,人人抢夺够了金银珠宝与女人。
再者大兴朝以武力取天下,且老皇帝脾气刚硬,不好相与,胡人待大兴建朝后,也未占到多少便宜。
胡人说是十万大军,只有格里诺海清楚,此次征战真正的军士只得五万,其他三万乃是去岁自女真部落的俘虏,另还有两万的游兵散勇,连基本的列阵都不会。
格里诺海心里清楚,这辽城是攻不下的。
可若不打便带兵回王庭,可汗也不好给众帐交代。
夜间格里诺海召集心腹将领商讨策略,几位将军一致同意此间拖着佯装攻城。
待到开春需返回王庭之时,可再洗劫几个瓦剌人的城池,带上牛羊和女人回王庭交差。
若有战俘物资让可汗分与各帐,想来那各帐首领也不会再有怨言。
商定后,格里诺海便派人日日到辽城下叫战骚扰,每每千百十人,也不与大兴纠缠,待双方投射完一轮箭矢后便回营。
此番拉扯着,拖拖拉拉两厢打到开春,两军各自清点人马,皆只有小小损伤。
春日里白昼越来越长,李禅看着屋檐下冰棱开始滴水,心知辽河上的冰要开始化了。
果不其然,格里诺海开始拔寨退兵。
辽城内军民欢欣鼓舞,格里诺海还未完全退走之时,就有人开始放鞭炮。
憋了一冬的人们,就好似那春雪渐退后冒出的草芽一般,星星点点的从各自的屋内走出来,城内商铺开门营业。
那厢胡人退回辽河以北,这厢李禅上了奏折回朝廷。
李禅的奏折刚走没几日,便传来了胡人血洗瓦剌城池的消息。
那瓦剌城池在大兴的边境之上,虽属于瓦剌,可城内多是汉人在做生意。
当年胡人踏入北境,大景国力衰弱,无力驱逐外敌。
北境的汉人不得已避入瓦剌城池,之后中原连连征战,这些汉人便在这瓦剌城池中生活下来。
此番格里诺海连番洗劫了瓦剌五座城池,所到之处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众多汉女更是被胡人掠走。
李禅听得前线来报,气得站立起来,拔出佩剑直指舆图上的贺兰山:“吾终有一日要胡人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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